《江湖骗局》岁柳

10、魂惊落尘（二）

　　那孩子的提醒付清并未多在意，想来七八岁的孩子，觉得害怕的东西大概多得很，自己左右是个大人，又有武功傍身，只留个心眼便是，还能教什么吓到。况且这镇子古怪的很，若是夜不出门，光看白日里这三两个人，如何能够探清内里秘密？
　　付清自歇了，待日色渐消，蝉鸣声阵阵响起，屋里点起了灯，方才出了门，到隔壁屋子寻吴仇去。
　　“你来看。”吴仇指着半开的窗，示意她上前。付清往窗外瞧去，夜色早笼了落尘镇，街上却无一盏灯笼亮着，每条街上都是黑漆漆的，端的一片死气沉沉，多有几分渗人。
　　“半家灯火也无，倒像个死城般。”付清嘀咕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仇突然变了脸色。
　　“快，吹了灯。”挥手间一道掌风袭出，桌上的油灯灭了。
　　付清眼前一下子黑了，待闭了眼渐渐习惯了，再睁眼时，隐约能在黑夜里瞧见些物件轮廓。
　　“怎么突然灭了灯？”
　　“你看那里。”吴仇示意着楼下街道，语气有些严肃。
　　付清探头望去，只见街上安安静静并无异常，刚要开口，突然瞧见远远的有什么东西模糊的动了一下。
　　心下疑惑自己只是花了眼，付清半眯着，盯了许久才看清那黑暗中的动静。
　　自街道那边，隐隐有些小黑点缓慢地向这边来，夜色浓重，不仔细些还真让人忽视了。
　　“那是什么东西？”付清忽然觉得这夜色愈发凉人。
　　“不知道，看样子似是向我们这里来的。”
　　这时，门外的楼梯上突然传来了几声“吱呀”声，缓慢而沉重的步子渐渐传来，愈靠愈近。一步一踏，在这夜里更显清晰。
　　吴仇看了付清一眼，她面上有些苍白，正紧盯着那扇门。一手拉了她，连带着那半声惊呼，一同卷了出窗外，飞身至房顶上。一只膝跪下，轻手揭了一块瓦，瞧着屋里景象。
　　头顶月色被乌云遮了半边，夜里黑漆漆的，看什么都不太真切。
　　那声音已至门前，静了片刻，忽而推了门，有一道身影缓缓挪了进来，环顾了四周，却又不动了。
　　吴仇正疑惑间，那人却突然抬了头，在隔壁窗户透过来的隐隐光下，一张苍白的脸现在眼前，两只通体黑紫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他，吴仇一下子静了半刻呼吸，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而旁边的付清，颤抖着攥紧了他的袖子，已是一时失了言语。
　　所幸那人并未发觉他们，不多时又低了头，慢慢退了出去。二人缓了良久，身子才渐渐暖转过来，面上的震惊却如何都藏不住。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人的眼睛。”
　　“整个眼球都是紫黑色。”回想起来仍是惊恐，付清艰难咽了咽喉，复又开口，“那样诡异，还算得上是人吗？”
　　“这个镇子比想象中更危险。”吴仇望着客栈前的那条街。之前看到的远处黑点，近了才发现都是些人影，走路一步一缓，动作间有些僵硬。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入了客栈，踏上楼梯，循着光进了付清那间屋子，不一会，便挤得满满当当，后边的人却不知情般，仍挤在门口，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付清二人早将顶上一片瓦轻轻揭了，伏在上边仔细观察，这屋子里亮了灯，倒是能瞧得更细微些。
　　屋内这些与之前那人一般无二，都是惨白着一张脸，满满紫黑色的眼睛无神看向正前方，面上整洁，衣服整齐，齐齐面向着桌面那盏灯，仿佛那光有着什么非一般的吸引力。
　　付清隐约在里瞧见几张熟悉面孔，却是白日里的掌柜跟小二，还有街上那几个摊贩，眉头更皱。白日里看着都与正常人无二，夜里怎么却这般景象？
　　楼下这般光景，二人也不知哪里安全些，无处可去，只得在房顶上暂坐着，盯着房内众人，看看有些什么变化。
　　渐渐夜色消退，天色亮了起来，待天边露出第一道光亮时，楼下躁动的众人忽而停了，接着都转了身，一个接一个有序离了客栈，向四面八方而去，等阳光照在身上，众人面色也渐渐如常，眼睛亦恢复了黑白分明。恍如白日所见一般，只行动上仍有些木木的。这下，二人总算知道了白日里觉得古怪的地方。
　　“看来这些人白日里如正常人一般，只夜里古怪。”吴仇看着恢复了“热闹”的街道，面上露了些凝重。
　　“你记不记得白日里那个孩子？”
　　“那个叫羌禾的小姑娘？”
　　“她曾对我说，晚上千万不要点灯，不要出门。”
　　“因为你那个饼？那孩子很可能知道些什么，看来得去寻寻她。”
　　二人本想找几个街坊问问，谁知只要提到羌禾名字，那几人面上便显出疯癫之色，口中同那客栈老板一般呼着灾星，再无其它信息。付清只依稀记得羌禾离开时往东面去了，便一路寻了过去。
　　东面住了几户人家，却并无所获，再往东些，只一个久被遗忘的观音庙，门上落了半尺厚的灰尘，再往里走，檐下结着半旧的蜘蛛网，端的一片破败景象。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这里？”羌禾方从供桌下钻出来，便看见了这个唯一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大姐姐。
　　“羌禾，你怎么睡在了桌子下？”付清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羌禾躲了去，只远远露出一丝怯懦。
　　“羌禾是灾星，姐姐还是离得远远的，在菩萨的桌子下睡，菩萨会保佑我的。”羌禾眼睛暗了些，面上却撑着几分笑意，姐姐对自己这般好，自己要礼貌些。
　　付清只觉鼻尖一酸，怜惜的拉了羌禾过来，半跪下轻轻抱着她，柔声开口：“姐姐不怕，羌禾这么乖，又有菩萨保佑，怎么会是灾星呢，那都是他们乱说的。”
　　怀中人僵了僵身子，忽然轻轻抖动着，像是努力压抑着哭声，付清将手在她背上轻柔拍着，渐渐消了动静，再看，却是哭累了安静睡过去了。
　　吴仇只站在那远远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儿家，身上好似都笼了一层柔和的光。
　　“我想先将她带回去。”付清起了身，怀中羌禾脸上犹挂着泪珠，正睡的沉。
　　“也好，待她醒了再问罢。”吴仇叹了口气，同样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