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骗局》岁柳

13、魂惊落尘（五）

　　入夜，二人至镇南一处院子，白日里找到的泼皮便被锁在此处。
　　付清未让羌禾跟来，左右不是什么好事，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不好场面，容易污了眼。何况此番试验，若有什么危险，光二人也更方便些，多个孩子，总是要分心的。
　　那屋内窗户早用布遮了，就算点灯，也透不出分毫，不怕吸引了附近蛊人，况此地偏远些，平日里也无什么人。却是二人计划之时便细细查探周全了。
　　那泼皮被绑在内里台柱上，未掌灯时，只安静站在那里，待付清点了灯，茫然的脸上便渐渐现出了一种向往的神色，脚也向着这边动了起来，又因绳索束缚，只在原地缓缓挪着步子。
　　想到羌禾说他们怕火，付清伸手渐渐将火烛递近。那泼皮先前还带有一丝急切，慢慢却停了脚步，后来更往柱子里边缩了缩。
　　“果然是怕火的。”
　　“再近些试试如何。”付清说着，将烛火靠近了，离泼皮半分距离时，他脸上忽而现出了一丝惊恐，继而更是露出了痛苦之色。
　　二人见此，露出一丝诧异。
　　此前所见，镇中众多人面上都是木然，如今才见了几分其他表情。
　　“你瞧他眼角！”付清忽而惊道。
　　“那是什么？”
　　泼皮黑紫色的眼球突然蠕动了起来，一道黑紫色的条纹顺着眼角蔓延开，如同树根生长，一直到了耳边，却是停住了，付清一狠心，将烛火更凑近了些。直到再接近分毫，那泼皮额间碎发便会被点着，才见那两条黑线缓缓从耳中爬出，仔细看时，才知晓那是一种细长的蛊虫。
　　左耳处那只离得烛火近些，忽而弓起了身子，一下子窜进了火苗中，只发出“噈”的一声，便化作了两三点火星不见了。
　　吴仇见此，猛地挥出手中玉笛，将右耳那只蛊虫扫落在地上，倘再迟些，它便也化作一团火花了。
　　那虫子掉在地上，蠕动着挣扎了片刻，便没了动静，付清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来，用匕首扒拉着挑进去，妥帖收好，才又看向那个泼皮。
　　“爷这是在哪？”泼皮摇了摇脑袋似乎清醒了些，突然又看见身前付清二人，慌乱大叫，“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却是将二人当作了那些蛊人。
　　付清仔细观察片刻，方知蛊虫虽被逼出，他眼睛却是已经受了损伤，其内蒙了一层淡淡的白翳，只能够见一尺方圆，远了便全是一片模糊。
　　“我们是路过此处的江湖客。”
　　泼皮听了声音愣了一下，忽而露出大喜之色：“大侠，救我，带我离开这里，快！”
　　“稍安，你可知此地发生何事？”
　　“这里......”泼皮忽而打了个寒颤，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事情，面上露出了癫狂之色，“怪物，都是怪物！”
　　再问，却是像陷入了什么梦魇里，双手挣扎着乱舞，耳中丝毫听不进去了。
　　“唉，先带他离开这里吧。”吴仇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穴位让他安静下来，除此以外，似乎也无他法。
　　二人给泼皮松了绑，一人一只胳膊扶着他往外走，还未出了院子，那泼皮忽而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抖得厉害，口中鼻中眼中耳中，七窍里皆流出黑色的血来，继而将头一歪，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便没了气息，摸样凄惨极了。
　　这一突然变故让二人愣了神。良久，吴仇将手伸向他脖颈探了探，眉头皱了起来。
　　“如何？”
　　“气绝身亡，回天乏术。”
　　“怎会？那蛊不是去了吗。”
　　“绛巫的手段岂会如此简单，我们强行破解，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早该想到的，这下子又没头绪了。”
　　二人转路去了镇外乱葬岗，挖个坑让他入土为安，因不知名字，便立了块木牌，用剑刻了“枉死人”三字，回客栈再想法子去了。
　　一番折腾，天色已蒙蒙亮。
　　今日似来了新客，二人刚进院子，便听见了后院马厩里传来一声新鲜的嘶声。
　　踏步进了前堂，只一眼，便瞧见堂下坐了一个俊朗男子，身上水玉白衣，绣满了金蓝淡色璇玑图纹，脖颈上挂着一块小小罗盘，刻满了杂乱的白色玄奥符文，望去只给人一种清冷高远之感。
　　深不可测，这是二人心中的第一感觉。
　　“好像......有些眼熟。”
　　“什么？”
　　“他那块圆盘......”付清忽而拍了拍额头，“我晓得了，那是月岚。”
　　月岚，天机门秘宝，上至天星迷象，下到地轨径道，往前回溯，后事探知，都能窥得一二。
　　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便是此间百年天机门的入世人，问尘君——罗央。
　　“付姑娘，吴兄，久仰。”罗央见二人进来，起身对着一拜，脸上带着淡淡从容。
　　“问尘君，久仰。”二人也当下回了礼。
　　“世间被你二人搅得风云动荡，谁又知你二人会在此地。”
　　“问尘君不是知晓吗？难不成你也信那些虚妄之言？”
　　“我自是不信的。”
　　“那便得了，世人不过被表象妄言蒙蔽，像问尘君这般的，自是了解其中是非曲直。我二人又何惧之？”
　　“问尘君为何来此？”付清忽而问道。
　　“路过罢了。见你二人面有忧色，可是遇了什么难事？”
　　付清将怀中玉瓶递了过去，又说了此间详情。罗央将那蛊虫尸体倒在桌上，仔细瞧了瞧，等听到泼皮眼中蛊虫跳入火烛，便心下里明白了。
　　“这确实是绛巫的蛊，被唤作‘扑娥’，一般都寄宿在人眼睛里，只要见了光便会不由自主追寻。”
　　“就像飞蛾扑火？”
　　“它就是因此得名。”
　　“如何破解？”
　　“此蛊，分子母虫，你们所寻到的，通体黑紫，细弱发丝，乃是子虫。子为母所控，照你们所说，这个镇子里应该藏着一只母虫，不过母虫更小心谨慎，藏身之处，不会像子虫一般，往往是非同寻常，极不易探察到。只有找到它，才能救这个镇子的人。”
　　“那可有迹可寻？”
　　“只一点，子虫寄宿之人，会对母虫宿体有一种惧怕，那是等级上的威压，见了会远远躲着。”
　　“那独行的那只，便是了。”付清恍然，那蛊人一直都是成群结对而出，想要找到那个独行的，法子多得很。
　　今晚便可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