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骗局》岁柳

12、魂惊落尘（四）

　　“是那些镇民。”吴仇从缝洞里看了看，又退回来。
　　“怪不得引你们来此，这里只一个洞口，加上外面源源不断的怪物，稍有不支，便是条死路。”沧月盯着远处地门，有人故意作引，想来用不了多久，那些怪物就能发现他们。
　　“大不了拼杀出去。”付清抽出腰间银若，握紧了。
　　“你没发现吗？现在运功可还有力气？”沧月平静看着她。
　　付清一愣，体内周天运转，却觉得一阵虚弱，遂愣愣看向吴仇，只见他也无奈摇了摇头。
　　“那灯里添了化功散，没两三个时辰，消不了，那人是做了十足的打算，要我们的性命。”
　　室内静了下来，三人都是一片沉默，前方，似乎是一条死路。
　　羌禾一直趴在吴仇背上，乖巧得不做声，她也察觉气氛古怪，挠了挠脑袋，忽而从吴仇背上下来，走到沧月面前，掏出了怀里一个纸包，原来是付清临走前塞给她的桂花糕。
　　“漂亮姐姐，这是付姐姐做的桂花糕，很甜的，你面色不好，给你吃。”
　　沧月瞧了她了片刻，见她怯生生的眼睛里同付清一样的清澈，忽而露出一个笑，伸手接了过来，那一瞬间，付清仿佛又看到了伏炎时那个风情万种的沧月。
　　“也罢，吃了你的桂花糕，便做了这桩买卖。”
　　揉了揉羌禾的脑袋，沧月又转向付清，神色悯然：“我虽是个商人，却也是个活生生有心有血的人，你像极了那时候的我，只是不要变成如今的我才好。”
　　“如今的你？”付清不解。
　　“有‘妄言’在，我也无法多言。付清，你所卷入的漩涡，不仅仅是阴谋，更是人心。”沧月盯着她的眼睛，“你谁都不能信，谁都不要信。”
　　“你要做什么？”吴仇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对劲。
　　“我来破了这死局。”沧月眼里多了一分释然，她拿起了唯一那盏灯。
　　“不该你去……”付清说到一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确切的法子，只觉得什么言语都过于苍白。
　　“那谁该去呢？你不能死在这儿。况且，你已经给了这笔交易的报酬。”
　　“什么？我没有……”
　　“那桂花糕我很喜欢。”沧月打断了她，唇间桂花糕的味道干净清甜。
　　“可……”
　　“你忘了吗？我喜欢的，它就值得。”
　　是啊，付清忽而想起了伏炎那次初见，沧月拿一只簪子当做了酬劳，那个时候她便说，“这世间万物，我若瞧着欢喜，就算是个石头也值得一个消息，我若瞧着不喜，便是千金宝贝也不值一文。”
　　她向来是如此洒脱。
　　沧月持了灯，一步步走向地门口。
　　迈上阶梯之前，她忽而回了头，对着他们露出一个笑颜来，她在说：“莫要悔。”
　　她也好，他也好，不管做了什么决定，都莫要悔，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地门关上的片刻，外面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一阵骚乱，那是一堆脚步杂乱的踩在地板上的，还有破碎桌椅被碰撞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过了许久许久，外面终于渐渐没了声响。
　　付清的眼泪早在沧月离开的时候就落了下来，她用力捂着嘴，把细碎的哭声咽了回去，耳中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她慢慢蹲在了地上，只觉得从内心里涌出一股浓郁的悲怆，那是一种苍白的无能为力。
　　吴仇立在一旁沉默着，他没办法用语言来安慰付清，因为这个时候，任何的语言都显得愈发苍白而无力。
　　他自己内心里也是一团怅然，而唯有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羌禾是这里唯一不知情的人，她不知道沧月为何离开，也不知道付清为何突然落泪，但她能感受到付清忽然涌出的悲伤。她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付清，伸出小小的手来一下一下抹去付清脸上的泪。
　　付清回抱住羌禾，她在汲取温暖，大量的泪水流失，让她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室内一片死寂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付清终于渐渐缓了过来，她用了擦了擦眼睛，对着怀里的羌禾扯出一个笑来：“没事了，姐姐带你回家。”
　　“家，好，回家。”羌禾低低重复了一遍，那清澈的眼睛里亮了抹光，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化功散的药效早已过去，再运功已无恙。吴仇做头阵，先行出了地室，见周围并无异常，转身拉了付清二人上来。
　　信火堂里已是一片狼藉，被撞翻的破旧桌椅，被撞坏的木门，以及地上滴落的零星血迹，都向他们显示着刚才的混乱。
　　这里并无沧月的影子，可付清知道，中了化功散，沧月不过是一个寻常弱女子，那样精致的一个人，最后却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只一想到这，付清的眼睛便涩的厉害。
　　“此处并不安全，先暂且回去。”吴仇见她状态不对，还带着一个羌禾，便及早开口劝道。
　　付清点了点头，抱起羌禾，三下两下从原路回了客栈。
　　刚过丑时，天色还未亮，二人也不敢点灯，只插了门，付清面上露了疲色，抱着羌禾和衣躺在床上，不一会闭眼沉沉睡去。
　　吴仇知她身心累极，也不多言，只背对着床以手撑在桌上，静静守着夜。
　　这一夜倒是再未生事端，只是付清梦里睡不踏实，中途醒了好多次，次日眼下又积了一圈乌青。
　　“沧月不能白白死了，这里还要查下去。我要找出背后那人。”这是付清开口的第一句话。
　　“你还记不记得沧月中的‘妄言’，那是绛巫的蛊术，这些镇民的症状，也跟中蛊有些相似。”
　　“你是说，背后之人跟绛巫有联系，或者，就是绛巫之人？”
　　“不好说，绛巫向来神秘，却是个不好相与的。”
　　伏炎镇，攸戈城，落尘镇，一路走来，每到一个地方，都牵扯到三门五阁的一个或者两个，付清这下晓得这是个针对三门五阁的局，或者说，针对整个江湖的局，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此间事了，我要去趟忘仙城。”付清忽而想到了沧月给自己的玉牌，她说不出的那些话，是不是就是藏在背后最终的答案？
　　“当下呢？”
　　“当下便去寻这背后之人，既然涉及绛巫，那就用驱蛊的方法先试试。”
　　“羌禾，你在此地久居，可知这些怪物有什么惧怕之物？”
　　羌禾嗜甜，付清便多备了桂花糕，此时正抱着一盘吃着，听见付清问她，停下思忖片刻，开口道：“大约是怕火，他们虽喜光，却从不会伸手触碰，若靠火光太近了，便会面露惧色，形状癫狂，看起来模样可怕。”
　　二人定了计划，又以羌禾作导，捉了一个先前镇中的泼皮混混。这人坏事没少做，用他来为镇民作试验，也算偿了之前罪孽，自然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