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 in dreams》阿杯阿茶

28、第 28 章

　　我一度以为，我无法再聚灵回到这世间。
　　毕竟，饶是做了再多的准备，在真正消散自己的那刻，我也怕了。
　　.
　　“玄离，”我又唤他，在他还怔住的时候，看着头顶的星空兀自笑了下，“要不要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洗耳恭听？”听他声音讷讷的，我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没回过神来，失笑，“放心，不是什么烂尾的故事。”
　　“哦……”
　　好吧，画蛇添足，这下他声音里带了点无语的意味了，让我相当无奈的笑了下。
　　没办法，我这个人编故事的能力不是很好，总是要烂尾输出。
　　.
　　故事的开始，其实很简单。
　　因为战乱，一个孩子，从小没有父亲，失去了母亲，被一个从天上飞来的神仙捡了回去。
　　小孩儿是个怪物，在被捡回去之前，杀了很多很多人，杀得红了眼，最后入了魔。但神仙心善，说她有很难得的天赋，若想赎罪，就该好好活下去。
　　那是小孩儿第一次杀人，也是小孩儿第一次见到神仙，她觉着自己陷入了深渊，神仙是来救她的，于是把他的话奉为神谕，严格遵从。
　　但几年后，在神仙与友人下棋时，小孩儿采药归来，悄悄溜到房顶上想吓神仙时，却听到神仙对他的友人说起她的父亲。
　　原来她的父亲是个神仙。
　　原来她一直是有父亲的。
　　原来神仙和她父亲早已相识。
　　原来神仙只是看在那个并不存在的父亲面上才来救的她。
　　她受不了这个真相，多年压抑的魔性被完全释放出来，愤然出逃，去世间游走。
　　那她在人间做了什么呢？所作所为，全凭心情，或杀或留，全看运气，坑蒙拐骗，妄为人师，自此得了个乖张的评价，令别的妖精都以为那个神仙教出了个坏徒弟。
　　但其实吧，你知道么？那个神仙根本没收小孩儿当徒弟，他一直是把那小孩儿当孩子来养的，只怪那孩子魔怔了。
　　就这样，人间数十载，仓皇而过。终有一日，那小孩儿累了，悄悄回到神仙那里想要认个错。但你知道，她在神仙那里又看到了什么吗？
　　她的父亲，一个德高望重的神仙，回来了，与神仙喝茶时，对他说：“我有个女儿？你没骗我么？”
　　当时，他的语气是多么惊讶啊，惊讶得好像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一样。那孩子的母亲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你说，是不是很生气？那孩子也好生气啊，一脚踹开了门，和她父亲打了一架。但没打过，被她父亲捆回洞府住了。而这一住，又是数十载。
　　她父亲遨游星辰，那次回来，不过是想短暂的和几位好友叙个旧，传递一下自己没在外面死成，还活着的消息，却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打乱了全盘计划，不得不负起责任来，尽心教养她。
　　父亲也是第一次做父亲，空有千余年岁数，却不比凡人好得到哪里去。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别打架，好好说出来吧。
　　朝夕相处中，父亲在对那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后，孩子姑且算是原谅他了，以后再也没和他打过架了。为什么呢？当然不止这个原因，还因为她父亲的关系，那孩子认识了很多神仙，可以和他们打了。
　　就这样和别的神仙打了十几年，那孩子的魔性渐渐消失，在人间的传闻也渐渐消失，但在妖精界的风评却越来越不好了。
　　孩子一度为此十分困扰，父亲却叫她放宽心。不过等安慰完她，父亲却说，他要走了，他又要去遨游星辰了。这一次，他已准备妥当，一定会找到宇宙的边界。途中若遇到有趣的，会用法器寄回来。
　　孩子问他，我为什么不能跟你走呢？父亲说，你还小，你还需要把双脚踏在这片土地上，多看看这个世界。
　　就这样，父亲走了，孩子又变成了一个人。她行走世间，见战乱又来了，颇为厌烦的回到洞府，养了一只团鼠，一不小心，洞府也没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只好去找那个神仙，让他给个住的地方，却发现那个神仙居然收了个徒弟。
　　这世间的事好像变了很多，她不知道她寻求的是什么，于是茫然。她把这些说给神仙听，遵从神仙的建议换了个身份，在镇子上住下，又开始重操旧业，医治病人。
　　镇上的生活很平静。在那里以凡人的身份生活得越久，心里好像也变得越来越宁静了。
　　她把这个发现告诉给神仙，神仙很高兴的揉了一下她的头，给了她很多丹药法器，说她是因为太无聊了才会这样，以后没事就研究研究那些东西吧。
　　在这当中，神仙给她带了一个人来让她救。后来她和那个人类熟识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个人类是她之前在世间行走，救过的一个孩子。
　　当年喂了那么多丹药才救回来的一个病弱孩子，如今都长成大人了。虽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似乎能够独当一面了呢。再看看她自己呢，这么多年过去，似乎还是止步不前，真叫人忧愁。但也似乎正是因为这样，生命的意义也就来了。
　　她堕仙又入魔，灭魔又封神，两百年的时间教会了她宽容。
　　治愈只能医治身体上的疾病，却不能愈合心灵上的伤痛，唯有爱，才能滋润一切干涸。
　　她开始研究治愈的极致在哪里，也开始在丹药法器上下功夫，力求超过那个神仙。
　　就这样，百年，又是百年，她救的那个人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妻儿相继离他所去，最后隐居于悬崖之下，神仙的徒弟成为了仙子，后来又成为了他的伴侣，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在慢慢发生变化，唯有她，还在山间的那个小木屋孜孜不倦。
　　直到有一天……神仙忽然唤她去帮忙。自此，一座城，一场大战，一个阴谋浮出水面。
　　说到这里，我轻叹一声，“后面，就记不太清了。原先我并不觉着一百多年有多长，以为就像以前那样，转眼就是数载，数载数载一加上来，就这么过去了。但现在……”我笑了下，“忽然就有这样的感觉了。原来朝生夕死，假若一天就是一生，无限次的叠加下来，偶然回头之余，我居然会发出原来我活了这么久的感慨，顺便再叹一声生命的伟大，想来，这才是价值之所在。”
　　对此，他嗯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夜对我们来说，刚刚好。而这一切，也都刚刚好。
　　于是，在这样的沉默中，我看了眼他，随后又看向星辰，笑道：“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听说我是通过星辰悟道时很惊讶的模样。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样会很容易走入歧途。”
　　闻言，他也笑，“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剑走偏锋。”
　　“嗯？无限不也是？”
　　对此，他滴汗，“你俩根本不一样好吧？他那个人，太冷酷了。悟剑对他来说，才是最轻而易举的事吧？你俩的修行方法一点都不传统。”
　　对此，我也滴汗，“传统的聚灵……还不是一样的路子？”
　　“额……”这下，他无话可说了，无奈摊手道：“也是呢，天才的想法总和凡人不一样。”
　　“嗯……”我摸着下巴想了下，笑着应下他这句姑且算是应承的话，“还好吧。你寄宿在阿根体内，不也是看中了他的修炼天赋么？以他……呃，你现在的实力，最起码也得一百多年才能死成吧？喂，要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唔——
　　面对突如其来的冰刃，我借势翻滚出去，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后，擦掉飞溅到脸上的水滴，无奈，“啧，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知道。”他起身与我对立，在推了下眼镜后侧头看向院外，“出来吧，在树上蹲了那么久，蚊子不咬吗？”
　　“呃？”我意外，见院外树影婆娑，一道黑影逐渐显现在月光下，由扁平变得立体，最后成为了一个身穿黑袍的人，顿时，惊呆了，“哇……魔法耶~”
　　在这刻——
　　黑衣人身形僵硬。
　　阿根看向别处。
　　emmm……
　　假装不是我说的。我摸了下鼻子，低头看向地上那滩水，见上面残留着被我打碎的冰渣，眸色暗了暗——在此之前，我还以为是我造成的呢。
　　“多谢。”我对阿根道。但话刚完，便听一阵破空声袭来，在阿根急忙划出冰刃替我挡掉时，我一个轻跃，躲到他身后：“好快。”
　　“是。”见黑衣人上前一步，他将我完全护在身后，“去找无限。”
　　“那你……”我话未完，那人就嗤笑，“找他？他能走出迷宫再说。”
　　这话让我和阿根均感到意外，当即分神去探查屋里的情况。没有，没有，没有！不知何时，我意识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空白，毫无动静可言。可眼前所见之景，又全是真实。
　　最要命的，不过是诡异。
　　我咬牙，与阿根对视一眼，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十分的严肃。“小白和爷爷还在。”当他这么对我时，我握手成拳，也倾向于先谈判再打架。
　　太突然了。
　　而且，做人要有礼貌点。
　　我拧着眉，审视着黑衣人，问：“你是来找我的？还是……”
　　“要你，”他缓缓指向我，声音轻得像是风在对我说话，“跟我走。”
　　“哦……”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冷不丁的发了个抖，搓着胳膊不满道：“打断人说话很不礼貌耶。就冲这点，我就不想跟你走。而且，我凭什么要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