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王国》大寒小雪

4、臣服

　　把镜子玩腻了，那层壳儿又吸引了莉莉的注意力。这可怜的孩子不但磕破了脑袋，还摔断了一条腿，现在腿上也糊着一层厚厚的壳儿，有点象石膏，但感觉比石膏更轻盈，坚硬，干燥，似乎还透气。

　　莉莉那手抠了抠，指甲都劈裂了，只抠下一点碎屑，闻起来似乎有点海藻的味道，或者是那碗汤太太太腥苦了，连嗅觉都被荼毒了。门外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莉莉下意识地端正坐好，郝嬷嬷已经端着餐具走进来。

　　莉莉的鼻子抽动，仿佛一只被钓上钩的鱼儿，视线紧跟着托盘上的那只陶碗，碗盖打开了，奶香气，鱼香气，米香气，还有说不出什么调料品的香味儿一下子喷涌而出，立刻就把她彻底征服了。
　　这是一碗椰奶鱼片粥，上面还浮着翠绿色的水藻菜和紫红色的香叶，下面铺满了雪白的鱼肉，鬼知道是什么鱼的肉，反正甜香滑腴，汤里还有一丝丝回味无穷的酸辣，莉莉发誓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虽然她严重怀疑郝嬷嬷在奉行“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策略，可这管用么？简直太有效了好不好。就算她灌了自己十碗苦药汁子，这时也不妨碍自己最爱的人就是她。

　　看着莉莉把碗连勺子都添得干干净净，满脸再来一碗的期待，郝嬷嬷的嘴角有点须微翘起，但语气依然冷冰冰：“别做梦了，最多一碗。”

　　阿莲拿着剪子和围裙紧跟在后面，最后由郝嬷嬷亲手操刀，刷刷刷把那半头微微打卷的头发全剪了下来。

　　剪落的长发头蜷曲在地板上，仿佛还带着些许生命的活力，象一条条栖息着的海蛇。郝嬷嬷让阿莲把它们清扫干净，很严厉地命令道：“全烧了，知道么，小心不要留下一根。”莉莉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全的任务，可阿莲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脸上明显带着一股莫名的敬畏。

　　郝嬷嬷的双手带着某种魔力般的技艺，跟她整个人的形象格格不入。莉莉着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短的头发修剪的整齐，蓬松，象完美的紫蓟花冠——被顽皮的孩子揪掉了一半，虽然还是丑，但至少丑的不那么象一只妖怪或者地精，勉强称得上一个英勇的精灵。

　　郝嬷嬷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低头看了一眼，“那是阿羽小姐……你妈妈的镜子，嗬，要是让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躺在坟墓里都会睡不着觉的。”虽然看不到郝嬷嬷的脸，但她的声音温柔多了。

　　“她是美人么？”莉莉下意识问道。

　　“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个美人呢，莉莉小姐，多洗洗你这张脸，多照照镜子，好好地穿着裙子，学学怎么优雅地走路和跳舞，说不定也是一个小美人呢，那时你可怜的妈妈还能在坟墓里安安静静的多睡一会儿。”

　　“哦，”莉莉对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我倒希望她没事醒一醒，过来看看咱们。”郝嬷嬷的回答是拿着梳子在她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