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朝回到冼尘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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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庸抻着脖子使劲看了又看，再三确认过前方那面大阵的出口处已经恢复宁静后，唉声叹气地开始收拢物品，准备收摊走人。
各宗弟子陆续离开后，最近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自打十年前他千辛万苦修入识窍境，按说在低阶散修里也是能抬头走路的人了。可惜好运似乎就到此为止，转眼十年过去了，寿元只剩三十载，他还在识窍小成徘徊着。
眼看靠苦修突破无望，吴庸干脆把希望寄托在延寿灵药上。但此类丹药向来稀少昂贵，即使是效力最弱的长春丹也要上千玞贝一枚，对于手头拮据的普通低阶散修来说，哪怕一枚玞贝也得花到刀刃上才行。要想攒出上千玞贝，再节俭也没用，势必要另外想法子开源。
趁着界脉大阵开启，三年一度的问道会再次举行，本州各宗各派都会派人来此招收弟子，吴庸也兴冲冲地收拾家当赶来孟梁，早早地就在湖畔必经之地占下了一个好位子。
别误会，他可不是来报名参选的——真要有本事被宗门看上，也不至于在散修堆里厮混了百多年不是？吴庸是看中了法会前后修士云集，多是手头宽裕的宗门弟子，又有好一波初入仙途的雏儿聚在这里，个个摩拳擦掌志向远大，恨不得转天就修成个识窍圆满。
——脸嫩、有钱还好骗，哪个生意人瞧着不心动？
这不，摊子收到一半，前头又来了两个少年郎。
左边那个身量高挑，面容颀秀英朗，一身剑修装扮，身后背着一只剑匣；右边的个头稍矮，玉色长衣朱紫披风，是个金童模样的俊俏少年。
吴庸心里一乐：这两人一看就是宗门子弟出身，身上的玞贝多不多他不知道，不过脸嫩和好哄么……他心里还是很有把握的。
于是他迅速堆起笑容，一脸殷勤地招呼道：“两位道友，路过就是缘分，何不来小老儿这里瞧瞧？”
如他所愿，紫衣少年颇有兴趣地看过来，左边剑修打扮的少年倒是一心只想往前走，无奈被同伴扯住袖口，只得一脸无奈地跟了过来。
两人停在摊位前，紫衣少年粗略扫了一遍摆出来的货物，见大多是十分常见的灵草、丹材、矿石之类，偶有几件低阶法器，也是固定规制的常见货色，没什么新鲜玩意儿。
他撇撇嘴准备离开，突然被角落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一枚龙眼大的青绿珠子，光泽莹润欲滴，正中间有些絮状纹理，正巧拼成了一朵火焰纹样。
少年拿起珠子，向里面送入一丝灵力，凝固的火焰纹样顿时活了过来，在珠子内部闪烁不停，光华流动，甚是好看。
吴庸心里偷乐，面上更加热情，“两位道友，不是我夸口，我这里地方虽小，要说物美价廉，可比那些墟市里的黑心铺子强多了。”
“就说道友手里这块碧燧石，看看这色泽光华，再看这形状个头，可遇不可求哪！”
紫衣少年眼睛亮晶晶地把玩着青绿珠子，表情颇为喜爱，嘴里却不情不愿，“一块凡矿罢了，不过是好运气伴生在灵脉旁边，日久天长吸饱了灵气，无意中催生出了矿精。”
“可惜年头不够，矿精来不及生出灵智就被开采出来。现在除了好看一些，跟普通碧燧石也没甚两样嘛。”
吴庸看出他心动，趁热再添一把火，“好！好！道友果然见多识广，不愧是有传承的宗门子弟。光顾过我这摊位的人不少，一眼就能道出我这宝贝来历的，可是一个也没有，可见道友同此物十分有缘哪！”
“像这种一个矿洞也出不了一块的极品货色，我只要这个数——不过分吧，两位道友？”
看到摊主比了个手势出来，旁边一直不作声的负剑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二十枚玞贝？！一块除了好看百无一用的石头，居然能卖一粒培元丹的价钱？！”
也许是过于惊诧了，“他”的音色有些异样的锐利。
吴庸笑容一噎，“这位小郎君，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块碧燧矿精虽然不是灵物，但也很是稀罕。这修行界里哪有不爱俏的女修士？你要是有心仪的小娘子，送给她不是正正好？”
“小娘子？”
紫衣少年伸手去解芥子袋的动作一顿，差点一下子跳起来。他一双猫儿眼睁得溜圆，气冲冲地嚷道：“郎君？！什么郎君——你认不得我师姐是个女郎么！”
随即一把扯住一脸茫然的剑修“少年”，“这人好没见识！快走啦师姐！”
吴庸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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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景明——”
快步赶上踢踢踏踏的紫衣少年，陆渐霜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师弟，“这点儿小事，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罗景明闻言更恼，也不理睬她，狠狠一振披风径直往前走。
陆渐霜更茫然了。
两人青梅竹马地长大，自家师弟有些难搞，她并不是第一天晓得，也早就习以为常了。但是——不知道哪天开始，景明的脾气，好像越来越阴晴不定了呢……尤其是在她这师姐跟前。
不管这些，先哄好了再说罢。
“景明，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刚才那块碧燧石？你且等一等，师姐这就回头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方才不是不许你买，只是——”
“呆瓜师姐！谁要为了块破石头生气！”
“哼，我早就知道，天底下数你陆渐霜最宽心，都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反正被叫郎君女郎随便什么你也不在乎，哪天真被人家占了便宜还蒙在鼓里呢！”
少年越说越来气，两颊嫣红，猫眼水汪汪的，活似一只呲着牙使性子的小豹。
陆渐霜再次陷入到茫然中。
她在山上长大，平日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为了行事方便，向来是一身朴素的道袍，头发一扎挽个单髻便是。若是碰上要代表宗门出面的郑重场合，了不起换身广袖冠服装装样子，鲜少作华裾珠履的女修装扮。
自家山门还好，在外行走时如此装束难免会被错认性别，她向来不觉得是什么要紧事，不想今天却惹得师弟生了气。
奇怪，明明这些年师弟早该习惯了，还说过这样也好，省了他打发不长眼的苍蝇臭虫的功夫…莫非是恼她穿得简陋，觉得丢了面子？
虽说冼尘大成便能寒暑不侵，以她师姐弟这般识窍圆满的修为，更可无视人间季候。可若要同他一样法衣外头罩风褛，只为了“御剑飞行时威风又好看”的话……
总觉得……有点困难呢。
唉……师叔总说剑意难会，叫她看来，师弟的心思可比剑谱难懂多了。寻常剑招她看一遍就能原样使出来，同师弟相处十几年了却还常常惹他不快呢。
一边心里做自我反省，一边嘴上努力顺毛，陆渐霜终于在踏出界脉隐匿结界时勉强把人哄出了笑模样。
前方便是孟梁本地修行界里规模最大的墟市，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去丹坊瞧瞧，能幸运买到所需灵丹最好，若不能，就再去出售丹方和各种灵材的店铺里搜寻一番。
“等等！”
罗景明半个身子已经迈进了墟市入口，突然听到自家师姐招呼一声，回头一看，陆渐霜闪身出现在十米开外的湖岸边。他皱皱眉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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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你可真能找麻烦。”
陆渐霜不赞同地看了师弟一眼，顾不上说教，小心翼翼地把人平放到膝上，又动作轻柔地将帷帽取下，防止湿透后紧贴面部的帷纱造成窒息。
“麻烦”是个樱面蝉发的姝秀少女。
陆渐霜发现的时候，她正在离岸七八尺的湖边上下浮沉，雪白纱衫在水中铺展开，宛如一盏硕美的湖莲。来不及多想，她当机立断把人救上来，又赶紧喂下一粒凡人可以服用的益气丹，确认少女没有大碍、只是呛水昏迷后才松了口气。
七月骄阳似火，但对一个不知道在水里挣扎了多久的纤弱少女来说，仅有自然热量是不够的。陆渐霜指尖搭在她腕上送入一道灵元，很快感受到指端的柔嫩肌肤恢复了温热。
罗景明看着傻瓜师姐忙前忙后地照顾陌生人，一点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几乎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他板着脸使劲盯住枕在负剑女修膝上的“麻烦”，再次对自家师姐自寻苦吃的本事有了更深的认识。
湖岸风凉，只着单罗衫的女孩儿无意识瑟缩了一下。满脸写着不高兴的紫衣少年见状重重哼了一声。
“喂——给你。”
陆渐霜表情自然地接住少年扔过来的披风，一面抖开罩住少女，一面心里暗笑：外刺内软，心口不一，说的就是她这小师弟了——虽然有时爱闹别扭，关键时刻却是个靠得住的小郎君呢。
许是心诚则灵，两道紧迫盯人的视线中，少女色拟鸦羽的垂睫簌簌一颤。
一声呖呖嘤咛，陆渐霜撞进一双点漆乌眸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一朝回到冼尘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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