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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云鹤 ...

  •   少年显然一惊,淡褐色的瞳孔里装满了讶异,往后退了几步才慢慢开口:“你是时泉?那个背叛神界的荒神?你来仙尘做什么!”我满脸黑线,我的那点破事已经在这几百年里传的滚瓜烂熟并且添油加醋的程度了。不过背叛这罪名我自己也没想过辩驳,这荒神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才不是荒神。”我小声的辩解到,我的身份是春、冬两位一品灵神的孩子,生下就是二品神的品阶,在苍琰门下拜读,受六万年神界养育......我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能证明我不是荒神的蛛丝马迹了。
      “你不是荒神?就单单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天资愚钝,这灵脉还是被外力冲破才刚刚得到流转,”
      “......”
      我早听说天生的仙家有一脉天赋,是能看穿神仙的灵脉强弱,也就是感受到对方的力量,以此判断远离危险,居然是真的。
      眼前这少年一身绿衣,周身仙气涌动,五官精致却英气十足,皮肤病态般的白皙,眼睫眉宇却漆黑璀璨,手里握的剑已经有了灵,不是天赋所得就是修炼醇厚才有,而他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灵脉走势,这人果然是天生的仙家。
      “怎么,不敢说话?我们仙尘是何等地方,怎么能容许你在这儿苟活,看剑!”说着剑锋就转向了我。
      “无礼!”远处传来一声呵斥,一把泛着寒光的冷剑贯破空气,直直的朝刺向我的那把剑袭来,剑身仙气充沛,随之而来的力量也能让人感受到主人醇厚的修为,深沉厚实,气势磅礴。
      两把剑,剑锋相对,寒剑的势力极强也略有收敛,将另一把剑轻松挑开,再回身朝来时的方向退去。
      少年竟然不恼,微微鞠躬喊了一声:“殿下。”
      “龄阙,平日里约束你的,你都忘干净了?”这个声音,从苍山云雾中慢慢走了出来。
      来人是一位少年,一袭白衣衬着绿纱,腰间佩剑缀有一蝴蝶穗儿,跟着他的走动轻轻摇晃,肩宽腰窄步行稳重,只用一根素色的发带绑住及腰墨色长发,面相清瘦,善良和煦。骨相朗阔,少年意气十足,眉宇间以及身周都是仙气萦绕,不得不叹,仙家的基因确实不俗。
      这少年称他为殿下,莫不是哪位仙家的公子,这么碰巧,我刚入仙尘就见到什么大人物了不成?
      “是,龄阙知错。”但是他脸上风轻云淡,才没有觉得自己错了。我也懒得理他,后面来的这位“殿下”看起来修为更高,对方是敌是友此时难辨,我心下一凉,莫不是见我是生面孔,组团来杀我练手?
      “这位仙子,岁安未曾见过,请问你的名字和来历。”他叫岁安,河山景瑞,岁岁长安。名字温柔,声音也温柔和善,让我差点就要放下戒备心了!
      “我,我......”我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是神不是神,是仙又还不懂该怎么做仙,顿时涨红了脸。
      “仙子,可是伤到哪里了?”这人真是,问就好好问,把脸凑过来干什么!
      “殿下,她是荒神时泉,我刚刚发现她踏入仙尘结界,怕不是有什么诡计,准备正法。”龄阙大义凛然的说着,挺着胸脯还带着一些骄傲。
      “胡闹!给时泉上仙赔不是。”岁安呵斥到。
      “上仙?她一个荒神,不在穹砂境反省悔过,私自逃到仙尘来,怎么,祸害神界还不够,想来仙尘耍耍?你也要问问我的百里,它答不答应!”龄阙又握紧了他的佩剑,上头闪着刚烈的杀气。
      “龄阙!”岁安的身上翻涌起一丝严厉。
      龄阙才收了剑,跪在岁安的面前却一声不吭。岁安转过身,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讲给龄阙听:“仙家入门,最紧要的就是斩断前世,不问其前尘,不说己过往。如今时泉上仙已入我仙尘,前尘因果皆为云烟。”
      岁安说完这一句,低头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龄阙,顿了顿又继续说:“我昨日得到星君指令,说时泉上仙今日因灵脉苏醒,已位列上仙,要来仙尘居位,才遣我在此迎接,座下龄阙,因半月前领罚,来此结界驻守,未曾晓得,还望时泉上仙勿怪。”
      前因后果,彬彬有礼。我做神那时,名声确实不好,也不怪人家龄阙,我拍拍衣服站起来,朝岁安恭敬的作了揖:“多谢岁安上仙,初来仙尘就惹得如此惊动,时泉罪过。”
      “龄阙,带路,回云鹤宫。”
      “嗯?”龄阙表情中有点惊讶。
      “怎么,罚你半月还不够,还想在这儿多待会儿?”
      “啊,不是不是,殿下,我走了,这......”
      “一刻钟,谛青将军就会来了,走吧。”岁安收了剑,负手向前走了一步,捻决片刻,脚下就升起一团软软的云,仙家是惯用腾云驾雾的。龄阙的云走在前面,岁安正要起身走,瞥见了站在原地的我有些局促不安。
      “时泉上仙为何不走?”
      “我......”
      “何如?”
      “我......我还不会腾云。”我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脸都快羞红了。
      “无妨,上仙不必受仙尘约束,想意念飞行,使用即可。”岁安以为我只是不会腾云,习惯了上神的意念飞行。
      “我......我还不会飞行。”
      “什么!你不会飞!”这一声是从前边儿那些仙云里传出来的,是龄阙。
      “咳、无、无妨,上仙与我共用一朵云罢。”岁安身形一晃,显然是没有想到我打小就是长在神界的二品神,居然连这样的天赋都没有。
      “多、多谢。”我低着头攥着衣角,挪着步子踏上了他的云。
      云鹤宫。
      “哼、时泉上仙是吧?”龄阙坐在矮矮的云上,耷拉着两条腿在空中晃悠,故意把“上仙”这两个字咬的重些。
      气氛很尴尬,我站在岁安的云上,下去不是,待着也不是,龄阙灼灼的目光看着我,像小时候那些抢我甜食的小朋友。岁安大概也是感受到了,把我稳稳的放在地上,抬头对龄阙说:“龄阙,你不想下来吗,也行,你现在折去告诉星君,我已经将人带到云鹤宫,稍作休息会去向星君请示。”
      龄阙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说了句:“是,殿下。”慢吞吞的飞走了。
      “龄阙他最怕星君。”岁安笑着转身看我,“走吧,云鹤宫是我的居所,客居已经收拾妥当,时泉上仙可稍作休整。”岁安领着我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慢慢的同我讲话。
      “方才,我听岁安上仙你说,要向星君请示,我也要去吗?”
      “就是为了你的事而去,时泉上仙你现在虽说命理星辰已入仙家,但还没有居所。”
      “所以,我是去请一个居所?”
      “然也,非也。我们仙家和人间是关系最密切的,每一位仙家都要竭尽所能的去帮助人间,保人间安宁祥和,人间也会虔诚供奉还愿,保仙家功德常驻,成小我,悟大我。问星君确是求你的居所,也是求你的功德之所,时泉上仙一定会是一位好神仙。”岁安不缓不急的向我解释着。
      “哦......我好像明白了。”没办法,我这狗啃一般的天资,一时间悟的这些不太容易。
      “不急,见了星君你就明白了。这里是客居,四周有服侍的女官,你可以差遣,我一个时辰后来接你。”
      “多谢。”看着岁安走了我才悄悄地钻进了客居,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我感到了这几万年来从未感受过的这般强烈的孤独,想念苍琰,想念母君,甚至想念那个从来没有给我一丝温暖的神界。这样的矫情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门外的吵嚷打断了。
      “龄阙上仙,您不能去这里!”是方才站在门外的女官在喊。
      “住客居的都是贵客,上仙,平日没人,在这儿腾云喝酒婆婆都惯着您,这次可千万不能胡闹啊。”是一位年纪稍长些的婆婆。
      “婆婆!我就是去看看,您担心什么呀!”这是龄阙,声音还越来越近。
      叩叩叩、
      “时泉上仙,殿下已在云鹤宫外等候,若上仙休整完毕,可随龄阙去见星君了。”龄阙恭敬的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倒没有一丝莽撞。
      “已经好了,马上。”我慌乱的将包袱放在桌上,捋了捋头发和衣摆,正要开门,门却被结界锁住,怎么也打不开。
      “龄阙,昆仑的日子想必你定是不舍得。”
      这声音一出,门外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参差不齐的喊着:“殿下。”
      岁安在门外唤我:“时泉上仙,我们该去拜见星君了。”
      我拽住门栓竟然顺利的打开了,结界解开了,开了门就看见龄阙正对着我,被法术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动弹不得,像还没修成形的禽兽古怪,颇为好笑。
      岁安脚下起了云,对着我说道:“走吧。”
      “好。”
      星君住在星辰里,只观星辰,且知命理,仙尘各家皆有命格,星辰之中皆为幻变,如此才有方圆纷繁,方成罗盘万千。
      我走进星辰时,灵脉涌动比刚到昆仑结界时更为躁动,呼吸疼痛眼前模糊,勉强扶着桥上的石柱,才能慢慢的跟着岁安走。
      只见岁安背对着我,立身再微躬:“岁安,拜见星君。”
      “时、时泉,拜见星君。”竟没有想到我的声音微不可闻。
      那坐在星星上的人睁开眼睛,起身走了下来:“你就是时泉?小丫头,仙尘可好玩儿呐?”
      面前这人,四周的仙气比岁安有过之而无不及,饱满沉稳却透着傲娇,星君生的好看,是仙尘的惯例,一把墨色的头发绾在头顶,用一支素素的木簪歪插着,垂了一半头发在腰间,眼眸明亮,像一对儿狐狸眼,又俊朗阔气。身上的墨兰轻纱袍缀着星辰点点,里头穿着银丝长袍,银河璀璨,这神仙,果真像极了星星。
      我回答:“是,星君。”
      星君撇了撇嘴:“岁安,这是个小古板,不如你有趣。”
      “时泉上仙初入仙尘,还不太适应,星君可有为时泉上仙看好的居所?”岁安直接略过了星君的俏皮话。
      “好小子,不就喝了你几坛子青竹酒,你至于怄气这么久吗?”
      “至于。”岁安倒是噎的很快。
      “你!哼,好,你计较,我可不是那小气的人,这小丫头的居所,有了。”星君负手,跳上一颗星星说道。
      “何处?”这句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话,是我问的,我灵脉翻涌得就快控制不住了。
      “云鹤宫。”星君说。
      “我的居所?”
      “也是她的居所。”
      “为何?”
      “你看不出来吗,这丫头,不对劲。”星君努努嘴,示意岁安看我。
      岁安果然回头,我跪在他身后,面色铁青,灵脉因为过度活跃泛着金色的光芒,脖子上露出的皮肤也遮盖不住这光芒,我仿佛掉进了太阳里,被炙烤着无法逃脱,汗水湿透了我内外的衣衫,我活像从冷泉里拎出来的一样,不过我真身就是冷泉,不禁考量,是不是我真身被烤化了。
      “岁、岁安......”我在陷入黑暗之前,费力的喊出了我现在,在这仙尘,唯一想要喊的名字,也是唯一能喊的名字。
      “时泉上仙!”岁安用法术将我腾空放平,我灵脉依然在翻涌。
      “星舟,她这是怎么了?”星君是他的仙号,他姓遇,叫星舟,星云玄烛,玉沙行舟。不过岁安常说,这不是什么好名字,和他人一样俗气。
      仙家很少会用姓氏,认为那是人间固有的,人间用,烟火袅袅甚是祥和。神仙也是有姓氏的,不过终其一生都住在仙尘,大部分仙家早已辟谷,用不上烟火,也自然就省了姓。星君不以为然,他更喜欢人间,坚持要用姓氏,所以常被岁安嗤鼻。
      星舟取一片冰冷的星光,封在我的灵脉汇集处,喧闹的灵脉霎时宁静,我的真身逐渐清晰,昏睡中也能好受很多。
      岁安上前探了探我的神识:“这样即可?”
      “这只是暂时的,要想治好她这灵脉翻腾的毛病,不是一片星光,也不是你云鹤宫的仙气就够的,还需长远计划呐。”遇星舟半躺在星星上,斜睨着眼睛对岁安说:“将她带回你的云鹤宫,云鹤的仙气可与昆仑比肩,只要不踏出云鹤的地界,可保她性命无忧。”
      “所以你才说她的居所是云鹤宫?”
      “知道还问,多此一举,将她扔回云鹤,你来陪我下棋。”语气十分傲娇。
      “你多大年纪了,还玩儿星星棋。”岁安将我放在云上,一同走了。剩下身后的遇星舟暴跳如雷:“锦岁安!你个六万岁的小屁孩儿!我告诉你,青竹我喝了不止三坛,是四坛,还有一坛是你宣纸案上镇墨养着的墨竹!”
      我纵然昏睡,也能感受到身下的云朵在颤抖,岁安的衣摆从另一朵云上飘过来,绸缎的衣裳装着强壮的法术,轻轻一飘,“啪”的一声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我猜,因为那叫墨竹的酒,能让岁安拧断星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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