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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难(二) ...

  •   我同他一起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翘了不少偷学的课,偷了不少洗衣洗碗的懒,他最爱去苍琰的书楼,尽管很枯燥,我还是会陪他在那里打发许多个午后的时间,他看书,我看他,我想,我那时候就明白了,母君为何会丢下我在这孤单的神界,和父君云海纵游也不愿回来,大抵就是这样的光景太美好,旁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样的美好时光一直到彧隼失踪,神殿被袭,整个神界都陷入警戒时,戛然而止。
      我等了彧隼两天,在冷泉旁不眠不休的坐了两天,依然没有见到彧隼的一点身影,我上去神殿问过,居然没有一个灵神知道彧隼的名字,大家讥笑我,问我是不是随便编个名字来寻人,就只是趁机想上神殿沾沾光,毕竟我这样的资质,根本就不能上神殿的,只是围绕神殿的穹光就能灼伤我的眼睛。后来我就病倒了,是这个神界第一个病倒的神,苍琰每天都守着我,本以为捏个决就能治好,但是苍琰说,我命中劫数已至,药石无灵。挺得过就是飞升,挺不过就得堕入炼狱,成为荒神,神脉不再运转,一身修为和天资尽数废去,除了灵脉还在运转,我当时的情况其实跟荒神没什么区别。
      就这么病了半月有余,片刻清醒的时候听见外头喧嚷的很,也有很多飘散到房间里来的真身已然毁灭的神识,吓得我以为我已经长生了。
      我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血光冲天,真身已释的神识四下飘散,兵刃的声音叮叮当当的,惨叫声也不绝于耳。
      “尔等炼狱之徒!胆敢造次!”
      是翎羽将军,他是战氏后人,刚8万岁就是声名在外的常胜将军,他现在满脸的血迹,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只是表情狰狞,用力的朝对方吼着。
      他对面的人,一身黑衣,上头闪着刀剑的锋芒,漆黑的头发用一把枯骨简单的捆扎,耳鬓两旁是冰冷的炼铁,上头的花纹很奇怪,我未曾见过。
      “炼狱之徒又如何,你们神仙又能有多高贵,不还是沦为我手下蝼蚁。”语气散漫,不似争辩却又噎人,声音很慵懒,但是很熟悉。
      是彧隼,我不会听错。
      “彧隼!”我惊慌的喊他。
      他凝神在掌中结了一把冰刀,周身邪气肆虐,连带着那把刀都泛着黑烟,眼睛都没眨一下,手起刀落稳稳的扎进了翎羽的心脏,那是我们神最脆弱的地方,神脉凝结之地。只要充沛的杀气,足够的力量,只一刀就能了结。
      在我喊他的同时,翎羽的神识发着金光迸裂的飘散了。
      我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回头看了我,稍稍一滞,但很快眼神就凌厉煞人,直直的看穿我的真身,我浑身冰冷,他像是比我这冷泉还寒冷。
      他眼神不再对我温柔,飞身朝神殿高位而去。“不好!神帝!”我连滚带爬的往神殿爬,缠绵病榻多日,已经是快长生的神了,哪里还有什么力气飞上去,等我爬到神殿的时候,穹光已经将我的眼睛灼成白瞳,看什么都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眼前趴着的是一团黑色影子,上边儿飘着的是一团白色影子,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影子快速的移动着。
      “炼狱的世子,如今是好兴致了,专程来神界扎别人的心窝子耍。”是苍琰。
      “咳咳,咳,是彧隼失礼,该为他们保全最后的颜面,拖到炼狱去杀如何?”彧隼咳嗽了几声,怕是已经被苍琰打伤了,但语气还是慵懒的很,像随时都在展现优雅的猫咪,彬彬有礼,利爪冰凉。
      “你父亲多温和的人,怎么生个儿子这么不成气候,下回,我要找你父亲好好说说你。”
      “不必了,帝君身归空无了,以后先生,可以长住炼狱,与他做个长久的好友,晚辈定当竭力促成。”彧隼带着阴森的笑意。
      “你把他也扎死了?”苍琰语气平静。
      “......帝君老了,我只是尽了我的孝道,让他早点清净,这是后辈该做的。”
      “你自己的爹,无可厚非,小娃娃,我问你,你是从哪儿得知神脉结界如何破的?”苍琰周身的神力更强了一些。
      “呵,好办,您门中的一个弟子带我进了您的寒丹阙,我费了好多时日和脑筋才找到先生藏的机关,里面端正的放着一个灵玉砌的匣子,里面写着,只要有足够的煞气和力量,用至阴的修为凝结成冰刃就可。”彧隼很坦诚,可我的心,此刻一点也不似他那样平静,像那把冰刃,就正慢慢的扎进我的心脏。
      “小娃娃,在大人面前撒谎是不对的,这方法虽然写着,孰真孰假你可能辨?不说实话,我这个辈分,扎你一刀,要你半生在床榻上过,你还不能指责,这都是说得过去的。”苍琰的手上正慢慢的凝出一把金刀,上头的修为醇厚汹涌,散发着危险,是“葵刃”,苍琰随身的小玩意儿。
      “先生,莫急,要成大事需要借东风,您那位弟子,轻轻撩拨就什么都愿说出口的,只是冰刃当然是不够的,还要,神脉。”他话一出,整个神殿都肃然了,苍琰眉头微皱:“你何处得来的神脉?”
      “找到一个真心愿意献出神脉的人,以我的修为结印,视为姻亲,她的灵脉与我共通,这把冰刃,就可杀神,只可惜先生门中那女娃娃,天资低下还痴傻愚笨,哈哈哈哈......”彧隼猖狂的笑了起来,我身如筛糠,一口腥甜涌到喉头。
      苍琰手中的葵刃金光迸发,铆足了力量,他要杀了彧隼!
      我挣扎着爬过去,在葵刃落下的时候挡在了彧隼的面前,紧紧的抱着他。苍琰收手不及,只能勉强散去葵刃,将已在弦上的神力化在掌心,敛了一半神力的一掌,打在我后背,差点震碎我的真身,我吐了一口鲜血,神脉处也散了一些神识出来。
      “小时泉!”
      “时泉!”
      他俩同时喊了我的名字,可是我轻飘飘的像一支羽毛,虚浮的难以支撑,朦胧中有人抱住了我,好多人都在喊我,可我睁不开眼睛,额头上有温热的水在流淌,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我在云雀台上囚禁了数月,罪名是与炼狱勾当,叛徒。
      我的眼睛和伤都在我醒来的那天全数愈合,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扯下眼睛上的白绫,虚眯着看了一眼这云雀台,好高,神鸟绕着我好奇的飞来飞去,突然祭神钟磅礴的震慑开来,声音沉重骇人。
      “这祭神钟就我儿时才听到过一次,神族内战死伤惨重,以此祭神,警示后世。这次是祭谁呢?”我担忧的嘀咕着。
      “什么祭神钟,这钟声是穹砂境的‘灭巉’。”神鸟开口了。
      “‘灭巉’?灭的谁?”
      “自然是你那中意的小郎君,炼狱世子,彧隼。”神鸟已经飞远了。
      穹砂境,是死囚待的地方,那里十世不开花,万年不降雨,荒漠砂石之境,还有上古恶兽镇守,许多死囚还没有挨到轮判,就已经被环境折磨死了,或者被恶兽分食了。
      “彧隼!”我对着结界大声的喊着,但是没人能听到的,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纵然他利用我,背叛我,可是,那是我做神这几万年来最开心的时光,我不想失去他。就算是要和他永堕炼狱,或是殒身在穹砂境也愿意的!
      我心脏突然灼热,与我真身对流碰撞的力量集聚在神脉,绕着我的冷泉搅起旋涡,我难受的紧,和彧隼相通的神脉在焦急的冲撞,我突然迸发出一丝杀意,溢出身体的力量将结界冲破了。
      “彧隼!”我心里好慌。
      等我半飞半爬的赶到穹砂境的时候,彧隼就卧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所有的神都高高在上的看着他,愤怒、不满、暴躁、放松、淡然,好多好多模样在在他们脸上,我猛然喉头一口腥甜喷了出来,我爬到彧隼的身边,将他抱起。
      “小时泉,回来!”苍琰站了出来。
      “时泉。”彧隼虚眯着我,费力的喊了我的名字。
      “我在。”我的眼泪扑簌的往下掉。
      “你是我见过,最笨的神了,咳咳,咳咳,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是,我天资低下,当然会笨些了,着了你的道,还成了你杀害翎羽将军的帮凶。”我泣不成声。
      “咳咳、咳,时泉,我彧隼一生没欠过什么债,良心来说,是欠你了。”
      “我那日初上神界就是来探路谋划今日之事的,可惜穹光太盛,没有看清你的模样就被你打入冷泉,我是炼狱之火的孩子,咳咳、怎么会,受得住神界的冷泉呢。”
      “我自行调息后醒来已是半月后,咳咳,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利用你了,便忙回了炼狱商议。”
      “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我哭的厉害,越靠近真相,我越颤栗。
      “时泉,我利用你进了寒丹阙,利用你知道了杀神之法,诓你感情,骗你神脉,杀你神界同族......”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怀里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我握不住,满心惶恐。
      “彧隼!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我只想记得那日海棠正盛,你同我说要带我去人间,看山川湖泊,见尘世风光,那时,我是真心想同你去人间的,我不想知道你是恶人,别让我知道。”我紧紧的抱住他,想让他住嘴。
      “是,那日,我在神鸟绕云时说我爱慕你,我们十指紧扣,神脉互通之时,海棠花开的正好,炼狱没有海棠花,也没有像你这样的神,那一刻,我想,若我不是炼狱世子,你也不是神,或许,我们会做一对平凡夫妻,过着幸福的日子吧。”
      “时泉,我彧隼这一生,只爱过你一人,但我对不起你,忘了我吧......”彧隼的肉身散了,灵识跟着飘忽了起来。
      “彧隼!”我的心好痛,我还不甚明白爱情是什么,但是现在我好难受,我好舍不得,纵然知道他杀我同族,诓我害我,可是我还是好难过,眼泪汹涌而出。
      我护住彧隼最后一丝神识,紧紧的抱着,哭得失声,我时泉这几万年,还尝的了这样的苦味,我没试过的难受,比被灵神讥笑戏弄还要难受好多。
      “小时泉,我们回去吧。”苍琰来喊我,“他已经受了剐神雷,一道雷散他的肉身,一道雷灭他的灵识,一道雷毁他的往生,这世间已然没有他了。”
      “不会的,不会的,苍琰,他死了吗?死了是什么感受呢,他还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哭腔甚重。
      “走吧。”
      “不,苍琰,我想再等等......”
      苍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负手背对我:“今吾孽徒,神识低下,误入歧途被炼狱利用,然,吾辈族人死伤惨重,主谋已死,孽徒占责,当罚!”
      苍琰顿了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罚,天雷三百,厉雨三千,搅乱真气,以此净化炼狱神脉,囚禁在穹砂境,非赦不可处!以此警示后辈,勿望今耻!”苍琰说完以后,转身走了,众神之中议论声起。
      “这是罚还是赏?净化神脉作甚,这样的孽徒再一道剐神雷剐了便可,多费这些做什么!”一位三品神说着。
      “行了,谁不知道苍琰护内,他已是太虚灵神了,吾等小辈不该议论。”另一位三品神说到。苍琰如今的身份,除了神帝敢与之讨论几句,这神界便没有在敢对着干的了。太虚是混沌灵神的尊号,顾名思义就是神界混沌初开时就存在着的灵神,与其他的混沌神一起创造了神界,形成制度,立下规矩,成为一个完善的环境。所以在神界,苍琰的身份极其尊贵。
      “就该杀了她的,翎羽将军多好的年纪,都被她给毁了!”
      “是啊,简直蛇蝎心肠,半点没有做神的慈悲!”
      “她能有什么慈悲,她这个被天雷劈过的天资,根本就不该被封神!”
      “对!滚出神界!废物!”
      “可是她也是被利用的,大家嘴下积德吧。”
      “你是哪边的?莫不是这次叛变你也有参与吧!”
      “唉,好了,大家散了吧,苍琰都走了,天雷也要下来了,赶紧走吧,神殿那边还一团乱呢。”
      他们七嘴八舌的围着我议论,比平日里讥笑我的嘴脸还要刻薄,可是我不想理会,也不会为此难过,我卧在彧隼身陨的地方,护着他一丝缥缈的灵识。天雷落了下来,劈中了我的后背,太疼了,我肉身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咔咔作响,再一道天雷打中我的膝盖,折断了我的腿,震的我真身都在暗涌。厉雨接踵而至,渗进我的心脏,搅的我神脉涌动翻腾,我知道,往后一生,都将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了。
      怀中的灵识也翻转着像在让我离开。
      “我不想求饶,也不会走,我做错了事情,应该受到惩罚。我害死了翎羽将军,害死了众多同族,我有罪,理应伏诛。”又一道天雷,劈中了我的天灵,我失去了意识。
      后来的事情,我受满了三百天雷,三千厉雨,已经是囚禁了九百年的事了。这日我依然神识平静,真身无灵,看上去就像是已经长生了,苍琰破了结界,将我接了出去,扔进了丹炉。
      “时泉,时泉?在想什么呢,荷花露该凉了。”
      “多谢大师兄。”
      “大师兄,我想见苍琰。”我喝了一口荷花露,甜滋滋的,心里一片柔软。
      “好,你再养息一会儿,师父去了神殿,换更前就能回。”大师兄温柔的说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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