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又下一梦

2、第 2 章

　　那是不久后的一个下午，奶奶在客厅缝补衣服，妈妈在门口砍柴，我则坐在妈妈旁边看妈妈砍柴。

　　突然，爸爸妈妈睡的那个卧室传出“啊”的一声大叫，叫声持续四五秒后又听到“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叫声是爸爸发出来的。

　　接着，我听到奶奶很紧张对妈妈喊道：“阿萍，快点！又来了！”

　　妈妈叫梁秀萍，“阿萍”是奶奶对妈妈的称呼。

　　听到奶奶的叫喊，妈妈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冲冲地跑进屋里，我不明所以，也跟了进去。

　　只见原本在床上睡午觉的爸爸此时此刻竟然摔到地上了，他双眼圆睁，双拳紧握，双腿伸直，整个身体处于紧绷状态，还不断抽搐，那副样子很可怕！

　　妈妈和奶奶一脸凝重，奶奶很伤心地抹眼泪，叹气道：“唉！我可怜的儿呀！”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那样子，我很害怕，但那毕竟是我爸爸，疼爱我的爸爸，于是我走过去蹲下身抓着他的手叫他：“爸爸，爸爸，你怎么了？爸爸……”

　　我还没说完，就被妈妈拉了起来，妈妈有点凶地对我说道：“小月，你不要看你爸爸，你出去，快点出去。”

　　我被妈妈拎到一边，但我并没有出去，我满脸疑问，不知道爸爸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从来没见过爸爸这个样子，也从来没见过妈妈和奶奶这么紧张。

　　爸爸一阵抽搐过后，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然而他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半合起双眼，开始大声大声地喘气，“呼！呼！呼……”一下接着一下，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见状，妈妈和奶奶一人负责抬爸爸的头，一人负责抬爸爸的双脚，合力一起将爸爸往床上抬。

　　妈妈身子瘦小，奶奶年迈瘦弱且脊背佝偻，可以看得出来她们抬爸爸的时候很吃力，但是她们还是咬紧牙关，谁也不敢随便松手，万分艰难终于把爸爸搬到床上。

　　爸爸还在不断地大喘着，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妈妈打开衣柜里面的一个抽屉，从抽屉里面拿出一瓶“驱风油”涂在爸爸人中、额头还有太阳穴的位置。

　　全程我都在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那样，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过我注意到刚才妈妈拿“驱风油”那个抽屉里面有很多个白色的小瓶子，起码占了半个抽屉。

　　我知道那些是药，我之前见过妈妈和爸爸吃药，却不知道那些药竟然有那么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只知道生病要吃药。

　　妈妈和奶奶分别坐在床头和床尾，妈妈看上去有些伤心的样子，奶奶还在一旁抹着眼泪，我看到她们这样也有些不开心，又不敢问妈妈和奶奶这是怎么了，只好走到床边看爸爸，妈妈却不让我看，直接把我拉出卧室，态度很凶地让我出去门口玩，不要待在屋里。

　　妈妈说完，又进了卧室。

　　这下，我不敢再进爸爸妈妈的卧室，怕被妈妈训斥，不过我没有去门口玩，而是站在卧室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整个卧室都很安静，除了爸爸那重重的喘息声。

　　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爸爸的喘息声变小了一点，渐渐地，喘息声越来越小，小到我几乎听不到。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妈妈从卧室里面出来，她没有理会站在卧室门口的我，而是直接上了二楼。

　　我不明所以，也屁颠屁颠上二楼找妈妈。

　　上了二楼，我听到我的卧室传来妈妈轻微啜泣的声音，我走到卧室门口，门没有关，我看到妈妈正坐在床上掩嘴哭，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裤子上。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妈妈哭过，我觉得妈妈是很强大的存在，能为我遮风挡雨抗下所有困难，在我看来，妈妈是不会哭的，不可能哭的，可现在，妈妈哭了。

　　看着妈妈哭，想起爸爸刚刚的场景，是不是爸爸怎么了？是不是爸爸出事了？我好害怕，终于也忍不住“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一边哭一边朝妈妈走去，“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妈妈没有安慰我叫我不要哭，而是一把将我抱住，哭得更厉害了，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服。

　　我很害怕，哭得更凶了。

　　哭了好一会儿，妈妈才放开我，伸手给我擦眼泪，轻声哽咽道：“好啦，别哭了，妈妈没事，爸爸也没事。”

　　哄好我之后，妈妈没再多说什么，爸爸也真的没事，醒来之后和往常一样拿起他那个烟斗去门口抽烟，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而我，却对这一天的记忆尤为深刻。

　　八月中旬的时候，阿姨过来跟我们说我姑姑和姑爷后天要回来玩，顺便看一下房子装修得怎么样。

　　我阿姨叫李玉红，人特别好，喜欢笑，对谁都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我可喜欢她了，虽然跟我们隔了一个村子，但她经常会过来看我们，有时还会带些好吃的过来，之前我家房子装修她帮了不少忙。

　　我们家没装电话，阿姨家装了，姑姑是直接打电话跟阿姨说的。

　　姑姑嫁去离我家很远的一个大城市，因为路途遥远，很少回来，听妈妈说姑姑上一次回来已经是四五年前了，那时我还小，并没有记忆。

　　村里的人都说我姑姑嫁得好，嫁去了大城市，姑爷很有钱，还说我姑姑长得很漂亮，命好眼光也好，在我们看来也是这样的。

　　凡是谁家有亲戚从大城市回来前一天都要给邻里发糖果饼干，既是长脸也是图个喜庆。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和阿姨就去市场买了好几袋糖果饼干，回来后把那几袋糖果饼干倒在一个竹篮里，接着，妈妈和阿姨就抬着那个竹篮每家每户去发糖果饼干，我也跟着去了。

　　每到一户人家，妈妈都会给那家两颗糖果和两包饼干，说我姑姑和姑爷明天从大城市回来，请他们吃糖吃饼。

　　大人说的那些客套话我一点也不关心，馋嘴的我只负责吃吃吃，没有什么比吃糖果和饼干更让我开心的了。

　　过了一天，为了迎接姑姑和姑爷，爸爸妈妈很早就起床拾掇自己。

　　爸爸把衣柜里最干净斯文的那套衣服拿出来穿上，还穿上昨天去市场新买回来的那双深棕色凉鞋，妈妈也把姑姑之前寄回来的不穿的一件红色花衣服和一条紫色短裙拿出来穿。

　　爸爸还对着镜子给自己的头发打上那盒他已经好几年没用过的外盒有些生锈气味怪异的绿色发蜡，用梳子把前面的头发往后梳，一边梳头发还一边哼着歌曲。

　　爸爸虽然没有唱出词，但是我知道那首歌叫《she.hui.zhu.yi好》，他心情愉悦的时候就喜欢哼歌，哼得最多的就是《she.hui.zhu.yi好》，而且他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和我说他认为she.hui.zhu.yi好、maozhuxi好、zhouzongli好等等，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我都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而他说他以前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我还能明白一点。

　　妈妈也把她仅有的那瓶香味很浓用铁盒子装着的面霜涂到脸上。

　　我长这么大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爸爸妈妈这么爱美。

　　姑姑和姑爷真的回来了，家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村里来了很多人，还来了一些我不熟悉的亲戚，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门口还有不少人，把家里所有的凳子搬出来都不够坐，妈妈只好从隔壁巷某户人家那里借了一些凳子来。

　　我知道那些人是来蹭吃蹭喝领红包的，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家里从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最关键的是桌面上摆了很多吃的。

　　姑姑和姑爷年纪都比我爸爸妈妈大，姑姑长得很标致，一头卷发时髦又贵气，皮肤白里透红，样子看上去比妈妈年轻多了，姑爷皮肤也很白，身材略显富态，样子也比爸爸显得年轻很多。

　　家里装修的房子不漂亮，胜在采光还可以，姑姑和姑爷还挺满意。

　　晚上的时候，我的卧室收拾出来给姑姑和姑爷睡，我则和爸爸妈妈睡。

　　姑姑和姑爷在我家待了3天，期间租了一辆大面包车带我家和阿姨家去附近的景点游玩。

　　姑姑和姑爷回去后，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过了一年，我读书了，上的学前班，因为家里穷，幼儿园直接跳过了。

　　有了同学，我很少跟爸爸妈妈去田里了。

　　十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爸爸妈妈很早就拉着木板车去田里收割稻谷，我没有跟着去，而是去隔壁村的一个同学家里玩。

　　下午三点左右，阿姨急匆匆地跑来找我，“小月，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