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又下一梦

1、第 1 章

　　“小月，坐好，我们上路了。”爸爸拉起家里用来载稻谷的木板车向前走，木板车的把手上挂着几瓶水和一些用白布袋子装起来的食物。

　　木板车除了两个轮子是用铁做的之外，其它的地方都是木做的，木板车四周分别围着四块可拆卸的木板。

　　听说要上路了，我迅速坐好，一双手紧紧抓住木板车的边缘。

　　我今年6岁，是家里的独生女，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女孩。

　　前面拉车的是我爸爸，他今年四十多了，身高不高，大概一米七的样子，身材偏瘦，皮肤黝黑。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草帽因为戴得久而有些破烂发黑，身上那洗得有些泛白的黑色T恤盖不住他稍显佝偻的脊背，T恤肩膀的位置有好几个被磨破之后打上去的颜色不一的补丁。

　　同样有补丁的还有他身上穿着的那条黑色短裤，脚上早已经坏掉的那双深棕色凉鞋也不舍得扔，脚面和脚侧断裂的地方用几跟细铁丝加固继续穿。

　　后面跟着的是我妈妈，她比我爸爸小几岁，虽不佝偻但比较瘦小，一头齐肩短发被压在一顶同样破烂发黑的草帽下面，她的穿着并没有比爸爸好多少。

　　只有我的穿着是稍微好一点的，不过衣服和裤子上有不少怎么也洗不掉的污渍，那是我玩耍的时候弄上去的。

　　一大早刚吃过早饭爸爸妈妈就要去田里收割稻谷，我也嚷嚷着要去，爸爸妈妈只好带上我。

　　木板车摇摇晃晃吱呀作响，一圈又一圈碾压着那条我们无比熟悉的坑坑洼洼的黄泥路，黄泥路的两边杂草丛生，其间夹杂着不少垃圾，一直没有人去管。

　　我兴致勃勃探着头朝四周张望，似乎看到什么都觉得有趣，路上可以遇到不少人，有去市场买菜的，有去野外放牛的，也有像我们这样去田里收割稻谷的。

　　走了大概一公里左右，前面会出现一条比较直的水泥路，水泥路明显比我们之前走的的黄泥路要宽一些，可以让两辆货车同时来回通过。

　　而这条水泥路的两边是坟地，大大小小的坟上长满了各种杂草，还可看到那些插在坟头上已经退色的红烛和纸钱。

　　虽说是坟地，但我并不害怕，还在四处张望，偶尔和爸爸妈妈说两句话。

　　然而，水泥路过到后面三分之一那段路的时候，我不再东张西望，而是赶紧趴下，借助木板车四周的木板遮挡视线，因为我害怕。

　　我知道坟地的两边有两个像池塘那么大那么深的坑，坑里没有水只有泥，上面的草长得比那些坟地的要高不少，而让我害怕的是上面有不少被人扔弃的棺材板。

　　我之前见过那些棺材板，是红色的，有些陈旧和掉色，长度大约两米长，中间是半圆柱形，两边则是花瓣形，我看得出来那些棺材板原本是应该两块合在一起的，而被丢弃的那些都是半块半块的。

　　我之前问过爸爸妈妈，他们并没有告诉我，出于好奇，我去问了跟我们住同一条巷子的那个三婆，三婆跟我说那些是棺材板，用来装死人的，是以前土葬留下来的。

　　听说是装过死人的，我毛骨悚然，害怕极了，自那以后，我每次坐着木板车路过这里都会趴下身子，我不敢看那些棺材板，不过棺材板的样子却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过完坟地这条水泥路后，是一条垂直于坟地的水泥公路，公路很宽，时不时会有公共汽车或者其他车辆经过。

　　横穿公路后是一座大约一百米长的石桥，桥很旧，桥的下面是一条河，河水深不可测，我每每过这条桥都很害怕桥会断掉，我们会掉下去淹死。

　　通过石桥之后就是山了，连绵不断的青山，山脚下的道路也是黄泥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很艰难地走了大概一公里，金灿灿的稻田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七月的太阳分外毒辣，爸爸妈妈脸朝地背朝天在田里忙碌着，汗流浃背，渴了就喝点水，饿了就吃点从家里带来的食物，我则无忧无虑地在田里玩耍。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们才准备回家，爸爸拉着木板车，木板车上装着三包收割下来的稻谷，我趴在稻谷上，妈妈在后面推车，我看得出来，爸爸妈妈虽然累但很开心满足。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奶奶做好饭，坐在门口的木凳子上等我们。

　　奶奶今年七十多岁，有点耳聋，一头偏白的齐肩短发被一条陈旧的白色毛巾包裹起来，眉毛稀疏泛白，双眼凹陷，眼珠浑浊，面部褶子多而深，皮肤松弛下垂，牙齿大部分已经脱落，身材瘦弱接近皮包骨，脊背弯得厉害，平时走路都要拄着那条用竹棍做的拐杖。

　　我们家面积六十多个平方，共两层，一楼有两个卧室，两个卧室中间是客厅和厨卫，客厅和厨房是一体的，没有用东西隔开，二楼有一个卧室和一个杂物间，还有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阳台。

　　家里很贫困，早两年还是泥砖房，突然在梅雨季节的某一天房子的一面墙倒塌了，嫁去大城市的姑姑寄了一些钱回来重新装修了一遍，把墙面换成更加牢固的青砖，二楼的两个房顶盖了红瓦片。

　　由于经济有限，房子里面的墙全是刷的白石灰，而地面则铺了水泥地板，并没有贴瓷砖，花了大概一万多块钱。

　　一楼两个卧室分别是爸爸妈妈和奶奶睡的，我睡二楼那个卧室，二楼的杂物间用来存放稻谷还有一些杂物。

　　爸爸妈妈把稻谷搬上二楼的阳台，之后，我们一家四口开着灯和吊扇围着一张有些旧的四方桌吃饭，一碟豆豉蒸鱼，一盘清炒黄瓜，虽不富足，但很幸福。

　　至少，在我看来是很幸福的，不过，某一天的到来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