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大雪吃了小雪

90、第 90 章

　　不知为什么，心里很不舒服，还有点恼火，但是秦霖铃没有打断她，任由她在口哨和助威声中灌完一扎壶，她扯了张纸巾递过去，在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菲菲，过来啊，坐到我旁边来。”田甜看见她了，一双胳膊连扯带拽将她拉到身旁。

　　“你很能喝吗？很喜欢喝酒？”秦霖铃坐下的第一句话带了点火气。

　　“哟，我们DS不喝酒能赚个屁的钱，哪像你们DJ，高高在上的，只可远观。”

　　“那你平时不应酬的时候就不能少喝点？”秦霖铃接过总监递给她的酒杯，还没拿稳，田甜便连倒带泼地给她倒满，酒水洒了秦霖铃一手。

　　“为什么要少喝点？人生那么难熬，为什么不及时行乐？酒多好啊，能给你钱，给你开心，还能麻痹痛苦。”田甜和她碰了碰杯，满满一杯又一饮而尽。

　　秦霖铃安静地喝完，心里被她这句话弄得伤感，没有一个女孩子天生愿意流连风月场所，若是有退路，个个都想做骄傲的女王。

　　卡座的热闹还在持续，大家都挤在一起玩骰盅灌酒聊天，大理石茶几上满目疮痍，人群中的热闹是孤独，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田甜玩了一圈回来挨着秦霖铃，她的头放松压在她肩上，微眯的眼睛一直看着她手上的红绳，突然噗嗤一笑：“这东西土不拉几，你还天天戴着，男朋友送的吧？那他也太次了，没金没玉一条绳子就给你绑上了。”

　　听闻此言，秦霖铃心里不悦却没有表示出来，淡淡回了一句：“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用价值来衡量，在我心里，这条红绳千金不换。”

　　“哟，看我们DJ菲菲平时拽得要命，原来骨子里这么重感情啊？来，跟姐姐讲讲你男朋友呗，让姐姐分析下你们是不是能百年好合。”田甜的手伸上了红绳，才刚一碰到就被秦霖铃推开。

　　“我爱人……她是很好的，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秦霖铃兀自摸着红绳发呆，想到汪子一，脸上便是温柔动情。

　　“你很爱他，爱到愿意相信他说的所有话，对吧？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他最好，以为除了他就不会再爱了，没错吧？哈哈，姐姐我也爱过，你以为的，总有一天只是你以为。女人都感性，不受几次伤不知道世界上还是钱最好。”田甜的口红掉了，一大片颜色飞出去抹在上嘴唇外：“男人多半是不靠谱的，秦霖铃，别受伤哦。”

　　秦霖铃。好久没人这么叫过了，从来到无锡后，DJ菲菲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大名，她略一诧异，又想起上次离开时收到的那条短信，便推着田甜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雷子说的呗，这么简单还用问？智商不在线。”田甜又俯身过来靠着她，越靠越紧：“秦霖铃，是首诗对不对？姐姐我也是有点文化的。”

　　“那你的名字是真的还是假的？”秦霖铃一直往旁边移，觉得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变得很沉。

　　“真名，因为太像假的所以就用了，好多假的听起来很真，这世上真真假假谁分得清？”田甜说话的声音渐渐无力，直接倒下枕在她腿上闭上了眼睛。

　　这女人可能真喝多了，平时说话能冲死个人，今天连番吐出的几句反倒是值得回味，秦霖铃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掉唇上的口红，安静坐着等她醒来。

　　“菲菲，还不下班？”总监问。

　　“哦，我等下田甜，她可能喝多了。”

　　“要不你把她弄回去吧，今天没什么生意，她这个样子也跳不成舞了，你帮忙照顾扶回去。”

　　总监走过来拍了拍田甜的脸：“起来了，换衣服回去吧。”

　　田甜猛然惊醒，看见面前的总监，脸上的恍惚一闪而过后迅速堆上惯有的媚态：“喝吧，来。”她从桌上找杯子，也不管是谁的，举在手里晃晃悠悠。

　　秦霖铃突然有点心酸，田甜的表现是多少长年累月下的惯性？是用多少酒精堆积起来的第一反应？没有伞的孩子们，要淋多少雨才能学会奔跑？

　　“别喝了，走吧，下班了。”秦霖铃拿走她手中的杯子：“你坐着，我去化妆间帮你拿衣服下来。”

　　长羽绒服将田甜整个人包起来，秦霖铃扛着她的手臂，扶着她的腰缓缓出了酒吧正门，正门自己的海报曾被雪铺过，化雪后断断续续滴着水。

　　“你看，你哭了。”田甜轻轻推开她，趔趄不稳的步子走到海报前，用手从上到下一抹，抹了一手脏水。

　　“这样就好了，美美的。”她把脏手揣进口袋，回眸一笑对着秦霖铃：“走吧，我没有喝醉，刚才是骗总监的，我想提前下班。”

　　大风中她的样子有点凄美，秦霖铃像是看见了自己，看透了那些一贯的伪装，她紧紧跟上再次扶住了她，用温柔的口吻说：“走吧。”

　　两个人走着曲线到家，一路上田甜只是傻笑，到家后直奔洗手间，也许她在里面吐了吧，也许还为这个除夕的生日哭了一场，秦霖铃开了空调烧上水不去打扰，等她回到房间时，已经洗去了脸上的夸张妆容。

　　田甜钻进自己的地铺，遥控器选了半天都是各类重播晚会，武林外传没有了，她很快睡熟过去。

　　秦霖铃捡起地上被她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子摆好，又将她的大羽绒服盖在她被子上，窝进自己的被窝，给汪子一的短信刚发送出去，就听见田甜清醒地说了一句：“菲菲，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吧？”
　　“哦，生日快乐。”
　　“谢谢。”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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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过完了，秦霖铃没有赶她，田甜也没有搬走，似乎理所当然成了这个房间的主人，她们上下班时间不同，每次田甜喝醉回来时都会在门外脱了高跟鞋，然后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地铺。

　　年后不久，秦霖铃购置了一台性价比不错的笔记本电脑，宿舍里的网线本就是为DJ准备的，一连接上，就看见了汪子一可爱的模样。

　　她不用再往网吧跑了，躺在被窝里连上视频，摄像头对着房间转了一圈，田甜很知趣的一直避开，待到两人说完情话心满意足挂断后，她才若有所思地从床沿探出头来。

　　“这是？你妹妹？”田甜的问话明知故问，姐妹之间会是这么卿卿我我吗？

　　“哦，嗯，是吧，都可以。”秦霖铃言辞闪烁，她不愿在外面随意暴露自己的性向。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瞎？眼睛长在后背上。”田甜捌着大床，一手托腮一手敲击着床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霖铃在电脑上分建文件夹，准备将碟包里的歌曲拷进去分门别类。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田甜说着站起来，屁股挨着床慢慢躺下，双脚伸进了她的被子：“我不是天生的拉拉，我有过男朋友，也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

　　田甜这故事的第一句话就把秦霖铃惊骇住，她停下握鼠标的手，偏过头直视她的眼睛。

　　可当她正准备认真听听这个故事的时候，田甜就轻描淡写叹气：“我觉得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不靠谱，谈了还不到一年就分手了，她总是找我要钱买东西，吃喝穿都要名牌，我自己还是个女人呢，哪有闲钱供着她。”

　　田甜踢了踢被子里秦霖铃的脚，贼兮兮撞着她的肩膀问：“我看你们俩都挺女人的，谁是T谁是P啊？”

　　“我不懂，”秦霖铃无奈地笑着反问了一句：“你是什么？”

　　“我啊？H知道不？遇T则P，遇P则T，主要看对方。”田甜又戳了她一下：“你呢？你是什么？你手上的红绳是她送的吧？在一起多久了？”

　　“我啊？应该是个T吧，我们那时候哪里懂得这些，只是单纯的相爱，在一起快五年了。”

　　“五年？真好，那你比好多男人都强啊！”

　　“我们在一起经历的太多，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秦霖铃提起回忆时一脸甜蜜，更为自己这段长久的幸福自豪。

　　“那她现在在干什么？也是混酒吧的吗？是不是个DS？你怎么不把她带到自己上班的酒吧？”

　　“不是，我家汪汪才不是混酒吧的。”秦霖铃不喜欢听她这么说，似乎说一说都会玷污她心中的纯洁：“人家是正规公务员，家庭环境好，人又聪明，马上就要进事业单位了，跟我们哪能相提并论。”

　　“呵呵，事业单位。”田甜乜斜着眼睛，眼角闪现讥诮的笑意：“你们父母都知道了？”

　　“没有，我家这边无所谓，主要是她家，我会努力的，先赚钱买房子再说。”
　　“计划蛮长远的嘛，那先恭喜你们咯，但愿最后不要上演门户之见的戏码。”

　　听田甜如此说话，习惯了她毒舌的秦霖铃没多说什么，毒舌之所以毒，并不是说话的人歹毒，而是这些人敢不顾及对方感受，直接戳穿事实，事实和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面对的勇气。

　　自从和田甜有了这番对话，秦霖铃再不避讳她，每天在房间一有空就和汪子一连线，很多时候只是开着视频忙碌自己的事，视频中两人互不吵闹，汪子一玩她的网络版小游戏，秦霖铃整理自己的音乐，偶尔对上视频里的眼睛相视一笑，平静温暖得仿佛就在身旁。

　　田甜时常发呆，在她们视频的时候就托腮在一旁看着，她不提搬走也不愿占有，在自己的角落偶尔爆出一句：“为什么我碰不到这么好的人？”

　　“会有的，命中注定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秦霖铃总是这样回答她，她是真心希望这个女人能够幸福，因为这是个和自己一样身世坎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