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大雪吃了小雪

77、第 77 章

　　敲门声急促响起的时候，两人正睡得迷迷糊糊，出租房门没有猫眼，秦霖铃下床打开门的时候，汪子一还半.裸着裹在毯子里。

　　“阿姨，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她是不是就要跑到外地去了？”

　　汪母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听见母亲的声音，汪子一吓得一个机灵就跳了起来。

　　秦霖铃尴尬地堵在门口，直到汪子一套好睡衣，汪母的表情更是雪上加霜:“不让我进去？”

　　“不不不，阿姨快进来。”

　　正回着话，汪子一就带着巴结讨好的笑容碎步过来了，她挽着母亲的胳膊甜甜一笑:“妈妈哟，我好想你。”

　　汪母没有说话没有回应，径直走进了屋里，锐利的目光从收拾好的行李箱移到四周盖着布的物品上，最后，她坐在了凳子上审视着面前的两个“孩子”。

　　两人谁都不敢说话，秦霖铃无意识就端坐得严肃拘谨，双手摆在大腿上像在看守所静坐时一样。

　　这充满压迫感的房间里安静得吓人，若不是窗帘还在飘动，真让人怀疑这里没有人能喘气。

　　“霖铃啊，你知不知道十一月份汪子一要考试？”汪母的第一句问话就让秦霖铃大吃一惊，她瞪目结舌看向汪子一，后者低头认错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姨，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汪汪她没有告诉我……”

　　“没关系的，你有自己的事情就去忙吧，我把她带回家了。”汪母抓住了汪子一的胳膊:“东西收拾完了正好，走吧。”

　　“妈，我去苏州只要两个月，两个月后回来可以赶上公务员考试的，妈，你看……我都准备好了攻略，你就让我出去散散心吧。”汪子一慌乱地翻出她的小本子，怯生生小心翼翼捧到汪母面前。

　　“别说这些了，你走不走？”汪母这次过来应该是铁了心要把她带回家，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更没有半分宽容。

　　“妈，求你了，求求你了。”汪子一笔挺跪下，泪水夺眶而出。

　　“不用给我跪，妈妈还没到需要你送终的时候。”汪母拽起她来气得直抖:“你整天就到处厮混着玩，家里费了多少心思给你计划未来，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哪个箱子是你的？快点拿上现在就给我回家。”

　　汪子一被拉起来，她蹲着使劲仰后抵抗着汪母连拖带拽的愤怒，嘴里像幼儿般啼哭哀求的声音震破了秦霖铃的耳朵，这不是生死离别，这也并不是一次永别，不必这样。

　　“汪汪，你回家吧。”她咽下发涩的口水温柔一笑:“我过两个月回来的时候，你差不多也要考试了，那时候你不也得回市里来吗？两个月很快的，就当是放暑假了。”

　　汪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她放开汪子一重新坐下，将垂下的一缕乱发夹在耳后默默看着她们。

　　“汪汪，回家吧，苏州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去。”秦霖铃不停地吞口水，若不是这样就不能咽下眼里快要掉落的酸涩。

　　“去吧，你看你多幸福啊，家里为你操了这么多心，别让阿姨难过好吗？我们以后会有机会去很多很多地方的。”秦霖铃拍着汪子一的背，又扯了纸巾像照顾小朋友一样为她擦干净鼻涕。

　　汪母终于勉强微笑:“霖铃还是懂事的，崽崽啊，只要你考上公务员，以后你天天住在市里妈妈都绝不多言，但是这次你必须给我考上，考不上，你就给我呆在家里学习直到考上为止。”

　　秦霖铃用肩膀撞撞她挤眉弄眼，说了一句悄悄话:“听见没有？这一关你必须闯过去，为了我们。”

　　汪子一终于停止了哭泣也想通了，这个公务员迟早都是要考的，考完就能解脱，家人也再不能把她绑在家里了。

　　她将捏在手里的小本子交给秦霖铃，带着大哭后堵住鼻子的鼻音抽噎着说:“这上面都是苏州的景点，你一定要去啊，帮我去看看园林。”
　　“好。”
　　“你一个人在苏州要照顾好自己啊，别舍不得吃喝，该买的就要买，该用的就要用……”
　　“好。”
　　“宝宝，我…”

　　汪子一还想说些交代和叮嘱，秦霖铃看了看汪母，又给她递了个眼色飞快地说:“我很快就回来了，放心，红绳带着呢。”

　　红绳代表什么？代表把你绑住了。

　　汪子一没再说话，安静地换上衣服拖着箱子走到门口，汪母客气地和秦霖铃告辞，楼梯上便响起了她们离开的脚步。

　　屋里只剩一人，秦霖铃怔怔地看着关上的门，一股破天荒的勇气袭来，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盒子急步出门。

　　两个背影走得缓慢，还没离开楼下的转角秦霖铃就追了上去。

　　“汪汪，等一下，你有东西忘拿了。”

　　汪母站在原地没动，汪子一走开几步来到秦霖铃的身旁。

　　秦霖铃牵着她的手，背对着汪母，将手心里的一个指环轻轻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汪子一低头看着那枚蝴蝶翅膀相背交扣的银色，再仰起头时滑落泪水滚烫。

　　没有亲吻，没有告白，这场不死不休的契约只来得及一个拥抱，甚至都不敢抱得太久太紧，只轻轻一触就彼此放开，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在蛋糕和音乐中求一个永恒。

　　秦霖铃站着目送，汪子一不断回头，终渐行渐远消失视线，徒留两张车票紧紧依偎。

　　第二天，秦霖铃按原计划踏上了去往苏州的列车，她的心房里住着梦和汪子一，任哪一个都无法取舍，佛道:贪念者，皆是魔。

　　各城市无大不同，一样高的大厦，一样没有下雨的天空，一样的人群堆积在出站口，说着一样的国语拉生意留客住宿。

　　秦霖铃没有在火车站逗留，这里也不是会有专门接待处的大学新生报到，她拖着行李箱远离了车站，打车去往指定的地方。

　　坐在车里看窗外，秦霖铃感觉不到陌生的城市有何变化，也许是繁华都市皆一样吧，只有人、车、拥堵和楼房。

　　到了地址，那是在略偏远的郊区，所谓的“学校”也只不过是租下的一层厂房。

　　雷子站在大门口处迎接，他看起来有了些年纪略微发福，和在迪吧看见的那些年轻面孔不太一样，他戴着帽子穿着简单，手臂上的整片纹身好像是个佛像。

　　“今天先带你参观学校，安顿下来。”雷子的嗓音沙哑，听起来却一点都不突兀，这种嗓音应该是多年的烟酒和喊麦打磨而来，带了一点烟嗓的韵味。

　　“来，东西给我吧，先放在门卫处，等会儿走的时候再拿。”

　　秦霖铃在火车上憋了一路的烟瘾，她把拖杆箱递给雷子，等在门口抽起烟来，这里的环境不知应该叫做清幽还是荒废，杂草纠缠着人工种植的树木一片宁静。

　　“抽烟？”

　　“谢谢。”雷子接过她的烟，一路闲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带她前行。

　　心里有期待，没有不安也没有任何怀疑，只是习惯性地摸着手上的红绳，时不时回答一下雷子随口问出的问题，秦霖铃显得很安静，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就是有点“高冷”，雷子也就不再说话，一路闷走着从大路弯进了绿化深处的一栋旧楼。

　　说是“旧”，其实只是看起来不太洋气，老式的三层长条形楼房没有掉墙皮，也没有被炊烟熏过的黑灰痕迹，比起自己老家的那些平房来说已经很“新”了，只是没有人来人往被居住的生活气息。

　　走到这里，音乐声已经挡不住了，这声音十分嘈杂，听起来像是多首歌曲从不同的地方传来，万马奔腾呼啸而过。

　　秦霖铃明白为什么要把DJ学校开在这种地方了，这吵乱的杂音搁在哪栋大楼能不被投诉？

　　越走越近，音乐声越是清晰，上得二楼来，这乱七八糟的动静更是劈头盖脸重伤着耳膜。

　　秦霖铃好奇地跟在雷子身后，见他推开一间间房门指引参观:“跟网站上的图片差不多，这边是DJ区，旁边是DS区。”

　　最先来到的是DJ区最大的房间，这里装修得颇有意思，水泥地面光滑发亮，黑墙白顶上的涂鸦很有水平，整面墙的抽象另类艺术配着斜放在地面的废汽油桶别有一番颓废之美。

　　目光再落到正中央的DJ台上，那里站了个学员头也不抬，从DJ台往前延伸出一长条模特走秀的T台，T台尽头是小半个房间的木地板，木地板上插着两根钢管。

　　雷子按下门边一排开关中的一个，钢筋吊顶上挂着的几台摇头灯就旋转起来，这灯一转动照在DJ台上，顿时就有了几分迪吧的感觉。

　　音乐乱了。

　　DJ台上用耳机捂着耳朵专心致志的男生被灯光一晃，眼睛瞟到门口的雷子，手上就是一慌，他不停地旋动机器，却无法改变噼里啪啦的鼓点和旋律擦身而过，硬是让秦霖铃听出了两首混乱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