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大雪吃了小雪

58、第 58 章

　　秦霖铃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从白天睡到晚上起来，喝了点汤又继续睡。

　　汪子一不忍心吵她，更不敢开灯，她似乎对灯有着别人难以理解的执念，每次醒转过来的第一时间除了看汪子一就是看头上的灯，她看见灯关着就会笑，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秦霖铃就起床了，一到某个时间，她身上仿佛就有个生物钟般，逼着她无所事事端坐在床边看着汪子一。

　　汪子一其实早就醒来，她装睡偷看秦霖铃，看见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坐得端端正正地坐了好久，好久之后，她忽然开窍般从桌上拿上零钱和钥匙，蹑手蹑脚出门了。

　　汪子一在她走后起来铺床，整理屋子然后坐在床边等，等了一会儿又去把电脑打开，让屋子里响起王菲的歌曲。

　　十几分钟后秦霖铃回来了，她的手里端着油条、豆浆、小笼包等各种各样的早餐，她走进来对着汪子一笑，然后把早餐放在桌上顺手关了电脑里的音乐。

　　“外面天气真好，买早餐的人可多了，什么早餐都有，我都不知道买什么好。”秦霖铃说着这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像是在说奇闻异事，她让汪子一先选，汪子一不饿，随便拿了碗热面勉强吃起来。

　　秦霖铃吃得很香，包子吃两个，油条咬两口，还张着嘴要尝一尝汪子一的热面。白天的屋子里亮着灯秦霖铃就不在意，她似乎也没有要把窗帘拉开看看窗子的意思，她吃完早餐又开始坐着发呆，对着汪子一似乎有好多的话说不出来。

　　“你想出去走走吗？”汪子一说。
　　“你……”秦霖铃忽然不温不火地问:“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请了几天假，下周一再去。”
　　“下半学期过完就该大四了，”秦霖铃脸上没有表情:“你的成绩还好吗？”
　　“唉哟，你怎么跟我老妈一样。”汪子一插科打诨企图用开玩笑转移话题:“我的好妹妹，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反正我对这个专业也不感兴趣。”

　　“感兴趣的事又能怎么样呢？”秦霖铃带着点压迫感一本正经:“还有一年半就要毕业了，你有想过毕业之后的事吗？你家人肯定是要你回家去的吧？你是不是该把功课捡回来好好拿到毕业证？”

　　秦霖铃说完这些后又有点懊悔地扯着自己的手:“对不起，我知道这大半年是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的学习，我没有资格怪你。”她扯着手指又去摸手腕，忽然就跳起来:“完了，我的红绳呢？”

　　汪子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一下子变得失魂落魄，心里是甜蜜的欢喜，她走进卫生间从衣架上取下红绳拿在手上晃了晃:“你是在找这个吗？”

　　“怎么在这里？”秦霖铃失而复得要去抢，汪子一一躲，顺势把她扑倒抓住了她的手腕，汪子一慢慢地将红绳戴到她的腕上，拉紧打上死结:“你落在车上了，我捡到了没有告诉你，昨晚你睡着后我把它洗干净了，现在重新给你戴上，请你以后都不要摘下来了好吗？”

　　秦霖铃抬起手腕把红绳亲了又亲。

　　汪子一用手指挡着她的嘴说:“人在这儿呢，还亲它干嘛？”

　　秦霖铃仰起来，嘴唇轻轻碰在汪子一脸上，又在她嘴唇挨了挨后有些不自然地重新坐好:“汪汪，你能不能告诉我救我花了多少钱？钱从哪里来的？”

　　汪子一闭着嘴巴，她答应了于嵩，要守住这个秘密。

　　“是不是很多？都还清了吗？”秦霖铃脸上开始着急:“我马上去找工作，我慢慢还，一定可以还清的。”

　　“宝宝，钱已经清了，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去想这些，我现在不能告诉你钱是哪里来的，等过段时间再说可以吗？你相信我吗？”汪子一俯在她的腿上半睁着眼睛:“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出去走走。”

　　“我们晚点去江边吧。”秦霖铃似乎依然有话要问，但她强行控制住了，轻轻拨弄着汪子一的头发。

　　同样的长江，同样的人，不同的心情。

　　秦霖铃和汪子一坐在台阶上，风把她们的头发向一边吹起，那年来时的甜蜜打闹还清晰可见，可现在只剩了沈默。

　　秦霖铃可以长时间不说话坐很久，这些细节是汪子一在这一天内就发现了的，太明显了，她身上一定有很多的改变。

　　秦霖铃看着滚动的江水，她有一瞬间很想尖叫，甚至还有一刹那有要跳下去的冲动，江面很高，看起来一点危险都没有，秦霖铃觉得江水可能会把她接住，然后再把她带进一个光怪陆离的全新世界。

　　连江湖河流都有自己来的地方和奔赴的方向，可自己呢？

　　虽然汪子一没有说，但她怎会不知道学校对自己的处决，未来在哪里？明天又会是什么样？蝼蚁尚且偷生，可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秦霖铃被风吹着，她突然想要点支烟，想试一试那种吸进喉咙熏肺的感觉。

　　“汪汪，我们会有未来吗？我留在你身边，到底是在爱你还是害你？没有我，你的未来是可以眼见的平稳，我在，却无法预估将来的挫折，青春太短了，我绑着你，将会拖得你寸步难行。”秦霖铃极缓慢地摇摇头:“我发现自己是个有命无运的人，我只会拖垮别人。”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汪子一在颤抖，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

　　“汪汪，我们不应该在一起。”秦霖铃这句话说出来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她依然鼓起勇气对着江水说:“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两个女人，该怎么面对未来？”

　　“你想得太多了。”汪子一说:“社会上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她们可以在一起好好生活，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你在哪里看见了我们这样的人？”秦霖铃轻笑:“电视上看来的吗？”

　　“不是，反正就是有，而且还有很多。”汪子一抓住她的手:“请你不要整天想着离开我好吗？我不怕未来辛苦，只怕我的未来没有你。”

　　“如果未来比你想的苦很多呢？”

　　“那我也不怕，至少我拥有过奋不顾身的爱情，比起那些一辈子都不知道心动是什么的人来说，我是幸运的。”汪子一贴住了秦霖铃，她的湿吻滑进她的嘴唇，秦霖铃缩了缩，却更加强烈地回应着，不管了吗？不，你不能做梦！

　　秦霖铃的激情很快就冷下来，晾着不知所措的汪子一还在气喘吁吁。

　　她又贴上去吻她，一边吻一边说:“你别离开我，你不舍得。”

　　秦霖铃为她拉紧衣服自嘲地笑:“是啊，我能去哪里呢，我目前都不能离开这座城市，每个月还要去做思想汇报，等一年后你就毕业了，也许那个时候是你要离开我呢。”

　　“好吧，那你就等着吧，我不先离开你，你就不许先离开我。”汪子一丢了块石头进江，把头发顺了顺，轻轻靠在秦霖铃肩膀陪她坐着，微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无法驱逐江风吹来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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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家楼下的小卖部，汪子一从包里拿出张便签纸递给秦霖铃:“你家装电话了，你妈说让你出来给家里打个电话。”说完，汪子一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

　　秦霖铃脸上没有变化，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平稳地深呼吸了几下，就照着便签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姥爷，是我。”接电话的是苍老男声，秦霖铃唤出这个称呼，心里满是惭愧和思念。

　　“出来了？出来就好，出来就好，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姥姥眼睛都快哭瞎了。”姥爷叫了几声姥姥的名字，电话很快就传给了另外一个人。

　　“娃呀，你出来了啊？遭罪了吧，”姥姥说了一句就开始哭，秦霖铃听着这个苍老的声音，想起小时候无数个夜晚，姥姥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拄着拐棍，给睡着的自己掖被子的情形。

　　姥姥的腿脚不好，是小舅闹事的时候推倒在地摔的，秦霖铃还住在家里的时候，姥姥总是拄着拐棍往她手上塞钱，一毛两毛的小票，每一张都是姥姥所有的爱，秦霖铃能在记忆中寻找到的亲情，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场景了。

　　“姥姥……”这一刻对家的思念比任何时候都深，秦霖铃红着眼睛说:“是我不孝，我给家里丢脸了，我对不起姥姥姥爷，对不起……”

　　“娃呀，你别说这个，我们没有能力帮你，也没能去那边看你，姥姥想着这个心里就苦啊，娃……”

　　“妈，你别哭了，我来说几句。”电话里传出母亲的声音:“你出来了？”
　　“嗯。”
　　“怎么判的？”
　　“判一缓一。”秦霖铃不想对家里说这些，却无法避开母亲的审问。
　　“你姥姥最近身体不好还有点帕金森，她每天除了念佛就是念你，你出来该懂点事了，不要再惹麻烦让她担心，老人越来越老，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他们的身体。”

　　秦霖铃听见姥姥身体不好的消息，眼泪夺眶而出，她恨不得给自己扇几巴掌，恨不得马上可以飞回家中在膝下敬孝:“妈，我想回家……”

　　电话里母亲唠叨的埋怨停了，电话里传来短暂的安静后，秦母难以启齿地开口:“你回来住哪里呢，你小舅还在这边，你回来之后怎么跟他相处？你那边已经开学了吧，你应该跟校领导好好的认个错，争取取得谅解回到学校……”

　　秦霖铃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要回去，只是想听见一声“回家吧”和“家里都在等你”。

　　她打断了母亲:“妈，我只是随便说说，我现在回不去的，我判的缓刑在一年结束之前不能离开本市。”她说不下去了，眼泪不停翻涌出来，她倔强地用手擦掉，复又涌出，她抬起头，所有楼房里都亮灯了，一盏一盏都是回家的归属感，路可真远，天可真黑啊，只有自己迷失在这一段路程吗？还是所有的窗户里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自己只是和所有人一样，都是被抛弃在地球上流浪着的罪人。

　　汪子一从她手中夺过电话直接挂断，她从后面抱住秦霖铃，任由她蹲在地上哭出声音。

　　这世界上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如果有人曾对你这么说，那不过只是一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