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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歌声渐渐停下,哭声依然此起彼伏,偃旗息鼓的鞭炮会突然一响,像是那些没来得及赶上怒放的哑炮不甘心地使出了生命最后一击,秦霖铃靠着窗被风吹得全身冰凉,她早就不哭了,不哭的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汪汪,新年快乐啊。”她对着窗说,对着手里的一大堆埋线布条说。

      ————————————
      汪家的年夜饭丰盛无比,汪子一回家好多天了,她乖巧听话懂事,抢着干家务洗碗浇花。

      年三十的汪家来了很多亲戚,小孩在客厅里跑闹,大人们霸占了电视不停地换台,汪子一一直在厨房里帮母亲打杂,菜上满了,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她把碗筷抱出来,按人头分发摆在桌上。

      家人亲戚落座,对她是赞不绝口,每人一副碗筷举杯,汪子一身边还多放了一副。

      大家没有在意,直到发现她吃一口就夹点菜放进那副空碗里,汪母的表情有点异样,小声吼了一句:“这是干嘛?死人才摆空碗筷。”

      大过年的,这两个不吉利的字眼说出来汪母也有些尴尬,她命令道:“快收起来。”

      “妈,这是秦霖铃的,”汪子一又给那碗里放了一块肉:“我们一起过年。”

      “她是怎么了?需要你在这里摆碗筷?”汪母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很重,女儿从回到家就萎靡不振,她心疼着急有怨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汪子一乖巧地给母亲夹了个鸡腿:“妈妈我爱你。”

      亲戚们笑了,开始劝吃劝喝,这小小风波看似不经意间就被化去,大家都酒足饭饱离开。

      一桌子的残羹冷炙没人收拾,汪母坐在沙发上黑着脸,汪父倒是还在自斟自饮。

      汪子一躲在房间开着电脑,什么都没有玩,躺在床上假装睡了,听不见母亲在客厅叫自己的名字。

      门被使劲推了一下,反锁的门外响起汪母急促敲门声和耐着性子的呼唤声:“崽崽,你出来,妈妈知道你没有睡着,你出来我们聊聊。”

      “妈,我困了。”

      “你先起来,大过年的,你不在客厅和一家人守岁,呆在房间干嘛?你出来。”

      汪子一披着睡衣打开门,看见母亲双眼微红地站在门口,这还过着年呢,怎么能让母亲伤心呢,都是我的不好,汪子一心里委屈又心疼,走上前扶着汪母坐在了沙发上。

      “秦霖铃她怎么了?”汪母终于问出来,汪父也将看电视的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她没事,一点小麻烦。”汪子一靠在母亲的肩上,温顺可怜。

      “夏天的时候你说请律师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在外面惹上流氓吃了官司?”汪母把汪子一推开让她坐好,盯着她的眼睛问:“现在都过年了,事情还没解决吗?她人在哪里?你在学校忙些什么?你能不能不要管她的事了?”

      “爸!”汪子一躲不开母亲的逼问,求助地找到汪父:“爸,妈!你们不是认了霖铃做女儿吗?你们不是也很喜欢她吗?她现在出了一点点事,我很担心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你们不能体谅吗?”

      “不是不能体谅,只是你妈担心你在外面交了不好的朋友惹上麻烦。”汪父说:“是你应该体谅妈妈。”

      “她不是不好的朋友!你们都见过的,她文静善良又懂事,为什么一出事你们就变了?”汪子一委屈地哭起来:“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你们不要为我担心了,秦霖铃这个朋友我是不会放弃的,现在包括以后,我永远都会在她身旁。”

      “行了,大过年的。”汪父揉着她的头发:“又不是不让你和她来往,你妈只是关心则乱随便问一下,你不想说就不说,以后有空让她常来家里玩。”

      汪母还想说什么,汪父给她递了个眼色,一家人就各怀心事地坐着看电视了,汪子一陪着在客厅坐了会儿回到房间,打开□□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看着笑看着哭,转钟了,又是新的一年,过完的这一年人们都收获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过完年十五,秦霖铃已经在看守所呆了近七个月,也终于迎来了她的庭审。

      被通知的开庭当日,她穿上干净的衣服,整理并扎好了头发,她带着赴死与道别的情绪走进法庭,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判多久,所以一路上贪婪地呼吸着外面世界的清新空气,也微笑着让自己最后一次融入人类的海洋。

      在法院,她看见了周律师,她对他微笑,她看见了汪子一,她对她微笑,直到看见从南方来的父亲,她才红了眼睛,她叫了一声“爸”,老实憨厚的男人只是点头。

      开庭没有原告到场,她没有看见那个恶梦里的王文,这让她心情多了些平静。

      正式开庭,围绕的依然是事件中心里的重要几点进行申述,几乎不用她开口,周律师就把所有细节和繁琐的后续证据条条框框说得一清二楚,这种开庭不像港片里一样唇枪舌战意外百出,而是如读文件般冗长枯燥,秦霖铃一直低着头走神,她在默默承受和等待命运的最终裁定。

      于嵩来了,他躲在远远的地方看了她一眼,汪子一对他说“恭喜”,他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否定没有解释,只是问了一句:“我的素描本是不是在你那里?”

      “在,需要还给你吗?”

      “不用了,你先收着吧,如果有一天你不要了,再通知我。”

      他走了,没等庭审完就走了,仿佛他的到来只是为了看秦霖铃一眼,没人知道他走的时候在想什么,他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对他说一句“再见”。

      庭审结束,没有当庭宣判而是定期。

      秦霖铃又被押送回看守所。

      回到监室的时候静坐还没结束,她自觉地加入到排坐整齐的队伍,大家都在用眼神询问她感觉如何,甚至有人问她:“你是不是快要放出去了?”

      “放出去?是在做梦吗?”她波澜不惊的回答就像是在讨论别人而不是自己。

      对,做梦。过年的时候,秦霖铃曾做过一个美梦,在梦里,她坐在一片长满格桑花的山坡上编着花环,她身边坐着汪子一,她们拥抱亲吻牵手奔跑,她们的笑声甜蜜地传开来直入心扉,可是,秦霖铃忽然停下了,她忽然放开汪子一问:“这是个梦吧?”问完这一句,她就从梦中惊醒,头上的灯泡摇摇晃晃,她看着灯自嘲地笑:“没错,这真的是个梦。”

      是的,她不会再相信任何美梦了,每次做梦,普通的梦或恶梦她都会一直睡到梦不下去才醒,只有美梦,刚一碰触她就会自动醒来,像是身上的系统被安了什么默认程序。

      她不会再信梦也不会再做美梦了,她绝不幻想能够早早离开牢房,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阴影面,她变成了一个只想“坏”不想“好”的人。

      十天后的宣判来得猝不及防,秦霖铃还在静坐着,张干部就带着笑容走来,她把铁门打开喊:“207秦霖铃,收东西走人。”

      秦霖铃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她的被子抽出来,牙刷,衣物甚至盆都抱在手上。

      “你回家还要带这些吗?带出去也是丢了,还不如留给这里的人。”张干部含笑看着她。

      “回家?去哪里?不是去监狱吗?”秦霖铃反应不过来,脸上还是那副任人宰割的表情。

      “你判缓刑了,现在可以回家了。”张干部告诉她。

      整个监室的人都替她高兴起来,马阿姨捏着她的手晃了又晃,看她还楞在那里一把夺过她怀里的烂棉絮说:“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出去?”

      秦霖铃终于从慢半拍的状态惊醒,她把所有监室的东西都留下,只拿上了她的书和条子,她和马阿姨紧紧拥抱,然后冲出门去。

      不用再带手铐了,秦霖铃跟在张干部身后却站立不稳地摔了一跤,爬起来,回头看见监室的人都在朝她挥手,她经过一个个监室,听见有人在对她说:“小不点,再见。”

      秦霖铃把条子递给张干部问:“这个是可以退的吧?”

      “嗯,可以退,你的物品也要还给你。”

      张干部带着她回到当初进来时的第一个办公室,把装着她私人物品的袋子递给了她。

      打开袋子,就看见红绳完好无损地正躺在密封袋里,她没有立刻戴上,随外劳去退了条子上的钱,一路往外飞奔。

      又摔了一跤,大概是拖鞋坏了走路不稳,她脱掉拖鞋拿在手上,穿着袜子在地上跑了几步后就忽然受到什么惊吓般又把拖鞋穿上。

      张干部一直把她送到看守所门口,对她微笑着说:“再见了秦霖铃,好好生活,别回头看。”

      她真的没有回头,也来不及对张干部说一声“谢谢”,因为她已经看见了正守在看守所门外的汪子一,她双眼含泪站在阳光下,站在她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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