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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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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霖铃醒来的时候睡在柔软的床上,她恍惚了片刻,仿佛一切都是场噩梦,现在终于熬到清醒。
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锁在床头的手铐却一下把她推回现实,她被绑在床上挂着吊瓶,原来一切都没有过去,自己只是躺在医务室里。
张干部拿着警棍坐在旁边,看她醒来很失望地摇摇头:“你才二十岁,这么年轻,犯了错又不是不能回头,你这么做不仅没有意义,还连累整个监室的人罚一顿晚饭。”
“报告干部,为什么要罚她们?”秦霖铃问话气若游丝。
“你绝食这么多天,她们知情不报,全都要被处罚,还好你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就不是一顿晚饭这么简单了。”张干部叹口气又说:“我和你说过的,不想看见你再出什么问题,现在好了,我帮不了你了,等会打完吊瓶你就去禁闭室呆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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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室,原来就是传说中的板子疗。
门一打开,就是屎尿的臭味和阴暗发霉的腐朽味。
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也没有一丝活气传出去。
两块水泥蹲上架着张一米二左右大的床板子,板子同样散发着恶臭,不知有多少人的屎尿和身上的腐烂遗留在上面,床板四个角上的铁环挂着手铐,是用来固定人的四肢的,中间有个大洞,刚刚好能容下一个屁股,洞下放着一个盆,不知有多久没有清洗过上面的污垢,屋子里没有窗也没有灯,黑暗中的床板像断头台一样阴森恐怖。
简简单单的场面,没有老虎凳辣椒水,秦霖铃却像看见了酷刑一样尖叫起来。
两个外劳拖着她,不顾她的求饶,把她固定在了板子上。这板子一挨着人,上面就像有了吸力般把人牢牢锁死,板子上那些结痂了的,不知是何物的硬块开始随她的挣扎不断地摩擦着她的身体。
秦霖铃被固定死后,外劳端了碗水泡饭进来,饭还是大家吃的那种黑糙饭,水应该也是凉开水,可混在一起却看起来像是人吐出来的呕吐物。
她的下巴被捏住,嘴巴被翘开,这汤汤水水的混合物就从她嘴里灌了进去,无法挣扎四肢,无法晃动头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大半盆全部灌进身体。
灌完饭后捏住她下巴的手松开了,外劳们把她的裤子和内裤一起褪到脚踝:“不愿意好好吃饭就在这里吃吧。”
她们走了,厚重的铁门被关上,秦霖铃开始控制不住地呕吐,那些被灌进去的水泡饭有一股馊味,顺着她的气管和鼻孔直往外冒,她不停地控制自己,可最终还是吐了一大摊在自己身上。
禁闭室里一点光线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粘在身上的呕吐物都干了,却又有了想上厕所的欲望,五天没有进食的空腹一沾食物就翻江倒海,她嚎叫着撕喊着,她抓着自己最后一点羞耻心,不愿让排泄物掉进那个洞里,可她的呼天抢地没有人听见,没有人回应,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正在散发恶臭。
最后的羞耻心也被扯下来丢进粪坑,无人来救。
命在这,运在哪里?
命和运太远,触不可及。
“妈妈…汪汪……”她从歇斯底里到轻声呼唤,一声声,一更更,像尚未学会行走的婴儿,匍匐在荒山野岭,哀求的呜咽不断在黑暗里回荡,却无法飞出钢筋牢门,破裂的喉管带血,语不成调,一痴一醒间,只剩下无焦点的眼神,她嘴里怪异地哼着“白桦林”的旋律,神经质地抽搐和疯笑起来。
“妈妈?汪汪?哈哈,像我这样一只蟑螂,不配想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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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的半夜,汪子一依然没有等到秦霖铃,这几天一直心慌的她更是提心吊胆,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系到她的方式,只有试着给□□上的李春晓发消息,问她有没有看见过秦霖铃。
她坐立不安,脑海里一直想着那些从电视里看来的故事,什么喝多了被抬走割肾挖心,或是被拐卖到穷乡僻野给傻子做媳妇之类的,她越来越担惊受怕,越来越惶恐忐忑,她不停的给秦霖铃留言,从前几天的生气傲娇到现在的只有一句“宝宝,我不生气了,你能不能回个话?”
被关在禁闭室里的秦霖铃当然感应不到,她在板子上动弹不得,她被灌了好几次饭,她已经没有尊严地从洞里排泄多次了,她的肉.体坍塌,精神溃散,她正在把自己当成一只老鼠“吱吱吱”地叫着。
第六天下午静坐之后开饭之前,秦霖铃被抬出了禁闭室。
来签字送她回监室的张干部送给她一块香皂,小小的一块,在这里可是要卖好几十块钱,秦霖铃还不知道这些,她只记住了被扔进监室前张干部对她说的话:“在这里想死比想出去还难,我只关了你一天,是什么滋味你很清楚,好自为之吧。”
进了号子,秦霖铃没有接受牢友的搀扶,径直走向蹲坑上的水龙头,她站在那里,在所有人面前脱光了洗澡,她用干部送给她的香皂把身上头上全部洗得干干净净,洗完澡后又光着身子洗衣服。
洗好的白T恤扭干挂在窗户的铁丝网上,它随微风摇摆,看起来真像是一面正在颤抖着的白旗……
她没有别的衣服穿了,打饭的时候就只穿着湿的内衣裤站在门口,她像所有的犯人一样狼吞虎咽吃饭、喝带铁锈味的开水,她面无表情向牢友们鞠躬道歉:“对不起,昨天害大家没有吃上晚饭,请原谅我,以后不会了。”
她不哭了,不绝食不寻死了,不害羞也不沈默了,秦霖铃从禁闭室出来后像变了一个人,她帮马阿姨洗衣、擦碗以换取能使用的纸,她帮大家一起叠被、扫床以换取能远离蹲坑,她怎么看都不像那个刚刚被送进来的女大学生,除了最后一个习惯:她还是喜欢靠窗看着外面发呆,很长的时间都一动不动,一边发呆一边慢慢摸她自己的手腕,像是在回忆到底那里曾经有过什么。
第八天,汪子一踏上了回W市的大巴,她背着书包,怀里抱一保温壶的鸡汤,没有多余的行李,脸上也没有笑容,她又戴上了帽子,低马尾从棒球帽后的搭扣里穿过去,她紧紧地抿着嘴,扶着怀里的鸡汤不让它洒出一滴。
到W市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汪子一直接打车去了秦霖铃的工作地,她从大厅坐电梯上了三楼,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她。
三楼没有灯没有人,守在三楼电梯口的保安客气地请她离开,汪子一问他:“这几天有个叫霖铃的吧女还在上班吗?”
保安说不认识,请她晚上再来,汪子一又坐着电梯下去,顺着大路找到了以前天天等她下班的网吧,坐进去打开□□,□□上依然没有秦霖铃的痕迹,只有李春晓的一句回复:我和她没有联系,我没见过她。
汪子一盯着对话框,没有玩连连看,没有听音乐,只是趴着发呆,腿上搁着她的那壶鸡汤。
晚上六点,汪子一从网吧出来站在酒店大门口,虽然现在还不是她们上班的时间,但是她不想和秦霖铃错过,她要第一时间就在这里把她抓住,然后狠狠地打她的屁股,狠狠地掐她的胳膊,然后让她乖乖地给自己道歉!
快七点的时候,打扮得各种花枝招展的女孩们一批批走进大厅,汪子一没有看见朝思暮想的秦霖铃,这些女孩们都盘发高挑,看到后来她眼都花了,干脆冲进大厅守在电梯门口,她的奇怪举止引来了保安的问询,她只好坐电梯上楼等在酒吧的吧台。
班前会结束,吧女们回到吧台站好,汪子一一个个看过去,她很讶异没有找到秦霖铃,她随便找了个吧女问:“请问霖铃今天不上班吗?”
“哦,她已经好多天没来了。”
“她去哪里了?具体是几天没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吧女看她抱着个保温壶,不像是要来喝酒的客人,只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你要坐吗?”
汪子一没有听见,她只会反复不停地问她,问她秦霖铃去了哪里。
吧女实在回答不了,只能客气地让她去问问别人,汪子一就一个个地问过去,嘴里重复着:“你知道秦霖铃去了哪里吗?她明明在这里上班的呀。”
没有人能回答她,只有不耐烦的礼仪笑容。
“我把她弄丢了……”酒吧里的汪子一惊慌失措,她的样子不和谐地闯进保安眼里,他们把她请到门口,汪子一不走,只是抱着保温壶吼叫:“人是在这里没的,你们把一个大活人弄不见了,我要去报警,你们要给我一个交代。”
一个女孩在酒吧撒泼,保安们不好生拉硬拽更不能动手,她的动静引来了围观,也引来了负责整个三楼的杨总。
听见是来找秦霖铃的,杨总让大家散开各归其位,领着汪子一到了办公室。
“她出事了。”杨总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就让汪子一吓出一身冷汗。
“她受伤了?被坏人骗走了?”汪子一说出这句话,腿肚子都在发抖。
杨总给她倒杯热茶,站在办公桌旁顾左右而言他:“虽然秦霖铃在这里上班不久,但是我觉得她是个好女孩,她工作认真从来没出过错,也一直洁身自爱……”
“你不要讲这些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汪子一走近杨总,用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袖。
“她……被警察带走了。”
“被抓了?是打架吗?”没有受伤没有被拐卖,还好还好,汪子一正准备松口气就听见杨总接着说:“罪名是盗窃和涉嫌卖.淫。”
“什么!?”一直抱在怀里的鸡汤“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