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大雪吃了小雪

40、第 40 章

　　“宝宝，你可以靠着我的，可以把心里话都告诉我，可以倾诉可以伤心也可以哭。”汪子一不放开她，硬是要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我真的没事啊，都过去了，我没有记着。”秦霖铃看起来真像是讲了一个从书里看来的故事，脸上波澜不惊，甚至已经开始看起了录像，她没有再拥抱汪子一，好像是因为这个时候的拥抱会显得她脆弱无比。

　　她拿出水来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扭瓶盖的手微微发抖，喝完又没话找话地猜测着录像影片里的剧情，其实她根本就猜错了，她并没有看进去。

　　汪子一舍不得拆穿她，越是平静的背后，越有不可告人的深刻，她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看影片，看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宝宝，我爱你。”

　　“宝宝？什么时候起的名字？”

　　“没有啊，就是觉得顺口，也适合你，以后就叫你宝宝了。”汪子一对这个爱称很满意，秦霖铃太生硬，霖铃太客气，虽然这世上有很多“宝宝”，但她是唯一一个这么叫她的就行。

　　看了半夜睡了半夜。

　　第二天清晨走出录像厅，雨停了，墨蓝色的天空飘着淡如蚕丝的浮云，温柔的阳光遮遮掩掩地躲在云后撒一地斑驳，天晴了。

　　在寝室睡到下午，起来后就去图书馆呆着，这个地方现在是一片净土，没有是非没有纷扰无人叫嚣。

　　到了晚饭时间，打饭去了球场坐在看台吃饭，这个时间的球场是安静空旷的，没有汗水没有哨声，无人叨扰。

　　她们避开所有地方的人流高峰期，想在满是非议的人海中寻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她们没事尽量不呆在寝室，校园所有地方都留下了她们相依为命的身影。

　　春天的夜晚，太阳光落下后依然寒冷，秦霖铃在球场上跑步，汪子一叉着腰在后面步行，慢跑了十几圈，感觉汪子一实在撑不住了，秦霖铃才看看天色说:“回宿舍吧，李春晓应该回来了。”

　　“你要干嘛？”汪子一上气不接下气，跟在后面走了几圈，说话都费劲。

　　“你要多锻炼啊汪汪，这个样子怎么两万五千里长征。”

　　“我不用锻炼，我又不爱生病。”汪子一没站像地弯腰齁背:“你刚才说要找李春晓？”

　　秦霖铃站着调吸:“嗯，我问问她，我特别好奇她在想什么，这段时间她应该经常和于嵩见面，也应该和他相处愉快，这种时候给我们找麻烦，我觉得她没有这么蠢。”

　　汪子一在地上捡了块石头，一脸认真:“要打架吗？”

　　“以后都不要说打架了好吗？我们是女孩子，哪有动不动就摩拳擦掌的呀，又不是古惑仔。”秦霖铃扔掉她手里的石头:“你不要被我影响，我从来都没有真的要和人打架的意思。”

　　汪子一撅着嘴:“她们要是围攻我们怎么办？”

　　“她们没这个胆，最多也就是图个嘴巴痛快，要是她们敢动手，我还真瞧得起她们了。”

　　回到宿舍，刚一进门，大家正聊得起劲的话题就停止了，看着站在门口的不速之客，只要一有人带头，尖酸刻薄的排斥就尽显脸上。

　　秦霖铃觉得好笑，她们的样子哪里像个大学生，古时青楼的女子都比她们优雅几分。

　　“你，出来。”秦霖铃指着坐在床边眼神游离的李春晓。

　　“干嘛？闹事吗？快去找班主任。”刘娟带头护着李春晓，一脸狗腿子模样。

　　站在门口的秦霖铃随手把门带上:“不用麻烦班主任，我就是找她说几句话，她回来要是缺斤少两，你们就直接报警吧。”

　　李春晓站起来跟她们走出去，她不卑不亢的样子真像个英勇就义的战士。

　　秦霖铃好奇欣赏着她，一路下楼都没有说话。

　　三人站在宿舍楼下铁门处，看着三三两两走过来的学子，她们有说有笑，只有在经过她们身边时才侧目低语，好像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看到了吗？就是她，偷钱的同性恋。”

　　站了半小时没有动，被各种眼神割了无数刀。秦霖铃才心平气和开口:“那天，我们和于嵩就是在这里分别的，快两个月了，我没有再见过他，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没有关心过他的现状，他最近好不好？”

　　秦霖铃询问着李春晓，后者没有接话。

　　“你看见了吗？这些校友，她们都拿着小刀，每人一把不锋利的刀，划在身上应该也没有多大伤口，但是她们都有，都在划，我现在已经是体无完肤了。”

　　秦霖铃往旁边移了几步，把自己罩进阴影里:“我们本没有深仇大恨，于嵩离校后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矛盾了，我从来都不恨你，无论是在义演的时候被你污蔑还是在于嵩面前被你说破，我都不恨你，因为我打心眼里就觉得你们才是一对。”

　　李春晓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在怜悯别人。”

　　“胜利者？”秦霖铃在阴影里靠住墙:“我有什么好胜利的？我样样都比不上你。”

　　“正因为如此，你的家庭条件、才貌、学习、甚至是人缘都比我差，所以有一个地方超过我了，你就会洋洋自得。”

　　“所以说，是你做的？你到处传播我的坏话，就是为了找回你才是胜利者的优越感？”秦霖铃摇摇头:“虽然你一直都很极端，但我觉得你心高气傲，不是那种长舌妇。”

　　秦霖铃失望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你这么做，想过后果吗？你要知道，我如果想拆散你们，很容易的。”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直指李春晓的心结，仿佛让她听到了世上最可怕的诅咒，她大声冷笑又自我安慰:“你不会的，同性恋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还有别的理由吗？”秦霖铃看她的样子似乎马上又要进入癫狂，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李春晓，你走火入魔了，我确实不会那么做，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很聪明，一直影射告诉着我们什么是拉拉，把我们往这条路上引，现在我们真的如你所愿了，你反倒要大肆宣扬，你就不怕我们受不了舆论的压力被迫分开，然后逼得我投入别人的怀抱吗？”

　　“不，不是我。”李春晓嚎叫出来，末了又底气不足地解释:“不是我宣扬出去的，我只告诉过刘娟，因为那天我心情不好，就跟自己的好朋友抱怨了几句。”

　　“你心情不好就抱怨我们的闲话？”

　　“你爱信不信，我只是随便说了些义演路上的事，说了点我们之间的纠葛。”
　　“义演路上的事？李春晓，你自己心里最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还要把它说给别人听？”

　　李春晓搓着手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怎么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我只是说了经过。”

　　秦霖铃无言以对，三人都不说话，干站了半天，“以后还有吗？”秦霖铃语气疲惫:“我现在千夫所指，你应该十分满意了吧，还有别的招数吗？”

　　李春晓犹豫半天，对着汪子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去跟她们说清楚。”

　　汪子一对李春晓没好气:“你要道歉去跟她说。”

　　李春晓看了秦霖铃一眼没说话，独自往宿舍走去。

　　不知道李春晓有没有解释，即使解释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校园不管单纯与否，它都是社会的缩影，平静安宁的生活是需要话题的，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更喜欢充当一身正义的角色，校园里好不容易出现了个“反动”份子，大家怎么能收得住一致对外的愤慨。

　　校园冷暴力不断延续的后果，就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集体排斥，汪子一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去校外租房子住，秦霖铃没有答应，她口袋里的钱不多了，而且她了解这个过程，这些做什么都坚持不了几天的年轻人是不会有兴致长年累月指桑骂槐的，等这件事的热度一过，她们会发现自己的行为根本影响不了别人什么，就会慢慢偃旗息鼓，最后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搅动，很快就会不了了之。

　　可是这漫长的抗压期可真难熬啊，一天天踩着针尖过日子，如果不是有相互的陪伴守护，汪子一可能就要承受不住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更能体会秦霖铃从小到大熬过的那些冷眼，汪子心痛的时候就不停地叫她:
　　“宝宝。”
　　“嗯？”
　　“宝宝。”
　　“在呢。”
　　“宝宝。”
　　“什么事？”
　　“宝宝，我就是想叫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