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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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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的同学们还在围着火堆玩耍,架着的锅放在一旁,只有跳跃的火焰像是点燃了一场篝火舞会,火光映照在年轻人的脸上,烤得红扑扑的,一张张脸都是笑逐颜开不知愁滋味。
于嵩找了一圈,才看见李春晓一个人坐在田边的树下,老树早已落光了枝芽,苍劲的树干兀自伫立,像极了沙漠里的守望者,在等一场春雨蓬勃。
于嵩走过去,坐在距离她两个身位的地方,和她一起望着干裂的田地。李春晓没说话,眼里流出一行清泪,一滴,两滴,泪水越来越多,很快就布满了整个脸颊。
“我没带纸巾。”于嵩叹气:“你别哭了。”
李春晓平视远方,幽幽地开口:“我从小家庭优越,父母老来得女对我宠爱有加,虽然我成绩不好,但是他们从不逼我学习,只需要我过得开心快乐。”
“我一直都骄傲懂事,在所有人眼里都很优秀特别,我唯一的一次任性就是不听父母劝阻非要跑到W市来读书,这里离家远,比在家苦了不知多少倍,但是我不在乎,我想要父母知道我长大了,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有可以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也有可以掌握自己命运能力。”李春晓挂着泪痕,抓起一把地上的枯叶:“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好想家……”
于嵩不知如何接话,把一片枯叶拿在手上撕开,撕成一个人的形状。
“我想过要退学回家,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你啊。”李春晓用衣服胡乱擦了擦脸,自嘲的笑,咧开嘴,一颗泪水就滑进了嘴里:“你第一次去找秦霖铃给她文艺部的报名表时,站在门边,像极了从我梦中走出来的王子,从那一刻,你就走进了我的生命,我不顾一切地跟随你,踩着你的足迹,幻想着王子和公主的美好结局,我小心翼翼紧追我的梦,却发现你从不看我,只把深情的目光投给秦霖铃。”
“为什么偏偏是她,她是拉拉你毫不在意,她,真的那么好吗?好到你目空一切,还是对你来说,无法得到的才具有吸引力。”
于嵩把手里撕成的人形枯叶捏碎,又重新拾起一片,迎着李春晓询问的目光反问:“那你呢?你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因为得不到而疯狂的人吗?我觉得你并不是爱,真正的爱,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是像你对秦霖铃一样的默默付出吗?我不是圣人,你也不是,我们都不可能不求回报,只是我比较激进,你比较隐忍而已,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谁也没有否定别人的权利。”李春晓说得激动,带着啜泣声抖动着肩膀。
于嵩看着她,这个女孩明明高傲倔强又飞扬跋扈,为什么在她眼里又看出了自卑畏缩和不堪一击?
第一次,他真实感受到了秦霖铃对她“很可怜”的评价,她的样子确实可怜,自己在别人眼中又何尝不是?
他对李春晓的感情很微妙,谈不上喜欢,但绝不厌恶,一直都将她当成校友和文艺部成员,若不是害怕秦霖铃误会,他也不会处处回避,半数男人都博爱,哪里有那么多霸道总裁,面对她的深情,能感受到的一颗痴心让心灰意冷的于嵩同情。
同病相怜也是一种感情吧?
于嵩再一次把枯叶捏碎,慢慢站起来对她说:“回屋吧,外面冷。”
被关心了,李春晓如获至宝破涕为笑,整理着马尾站起来拉顺衣服,低眉顺眼又冷得发抖的讨好样子让人于心不忍。
于嵩叹气,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以后,你不要为难秦霖铃她们了,让她们好好的吧。”
李春晓接过外套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一抹羞涩,她温顺地点头,像小媳妇一样跟在于嵩身后。
篝火熄灭,冷空无星,回到教室的学生们都偎坐在被子里听老师安排最后的行程,于嵩和李春晓走进来,汪子一抬眼看见李春晓披着于嵩的外套,用胳膊肘撞撞秦霖铃八卦的低声说:“李春晓的春天来了,她这是因祸得福啊。”
秦霖铃一直半睡着,一天下来费力费心,她连眼睛都没睁就知道汪子一在说什么,在被子里轻踢一脚:“各自幸福,这样不好吗?”
义演将在年初十结束,预计年十一就能返校,还剩下三站,最后的旅程会慢慢开回省会,意味着这是熬苦受罪的乡旅最后一站,听完老师的安排,学生们一片哗然沸腾,好像已经看见城市里香喷喷的烤鸡和网吧就在面前。
秦霖铃睁开眼睛看天花板,心里生出对时间的畏惧心,怎么一切都是那么快,快得来不及感受就要剩下回忆。
回忆里儿时在凉山奔跑的片段浮现脑海,美好之所以美,是不是因为短暂?悲伤之所以悲,是不是因为它总是来得突然?
熄灯后的被窝里,秦霖铃又握着汪子一的手在写字了,她写了很久,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一直写到睡着,垂下的手指还在抵着她的手心。
第二天早上,秦霖铃已经退烧,每次生病都是来去匆匆,和汪子一坐第一趟摩托回到集市,老师又带着她去门诊检查了一番,伤口都被处理过了,也没有再打开缝合的必要,在门诊开了一副护踝在踝关节穿上后,剩下的就是后期的休养了,不宜负重,也不宜久站运动。
于是,剩下的演出,秦霖铃只能做个看客,所幸车已开回城市,没有太多需要行走的地方,每天瘸着腿随大家行动,帮帮忙,打打杂,直到最后一场演出。
最后一天,秦霖铃找到老师,她的请求真实直接,她希望能在最后一场回到舞台,让生命中最美的回忆不留遗憾,她眨着明亮干净的眼眸,原地平稳地走了几步,让老师无法拒绝。
最后的登台,于嵩放弃了一直坐在她身后伴奏的习惯,背着吉他站在她的身旁,台下是谁有谁都不再重要,这一刻,他只想和她共演最后一曲,好好的告别。
在于嵩心里,她看不见的地方,其实已经告别过无数次,在校园里,在吧台边,每一次他都想洒脱地挥手,可是很快又被打乱步调,但是他知道这次不一样,因为这次他没有说任何告别的话就已经红了眼眶,也因为这次他不想再潇洒地挥手。
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
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
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
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在死的时候他喃喃地说
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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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所有的遇见,都只是为了将来更长久的怀念,前世我们到底背负了怎样的纠缠与相负,才换来今生匆匆相遇再形同陌路。
我不会再爱你了,请你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一天你回头看我,我可能早已不在原地,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死心塌地,我曾执着过的青春,到头来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于嵩弹错一个音符,因为他发现已经唱到结尾,该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今年他已经大四,下半学期可以离校实习,决定了离开,再相见已过沧海桑田。
秦霖铃也没来由的鼻酸,不仅是察觉到了于嵩的离开,不仅是唱了无数次还会被打动的歌词,更是因为这些可以唱歌的舞台,看起来竟有种渐行渐远的伤感。
落幕后的掌声中,学生们抱头痛哭,就连老师都是眼含泪水,大半个月的时间可真短啊,短得在生命的长河里不够用一生来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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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开在酒店,三桌人满满的菜,老师们破天荒点了两箱啤酒,大家一起碰了一杯就开始致词总结,说着一路上大家的表现,说着这次活动的社会价值和磨练意义,说着对学生们未来的期许,也一个个点名夸赞谁最能吃苦谁最坚强韧性谁最任劳任怨,夸到秦霖铃的时候,同桌的李春晓竟然带头鼓掌还微笑致意。
饭过三巡酒过五味,大家都端着酒四处碰杯,于嵩走过来和她们碰了碰,汪子一开了个玩笑:“光碰杯,不说点什么吗?”
“嗯,”于嵩像兄弟一样搭着她们的肩,两边手都紧了紧:“希望你们好好的。”说完,看着秦霖铃的眼睛端起酒来一仰而尽:“希望你能实现所有的梦,未来一片光明。”
秦霖铃回敬:“希望你幸福,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路上有良人相伴。”
于嵩又倒满一杯,从怀里拿出张纸条递给她:“这上面有我的□□号,电话,邮箱地址,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随便打扰。”
秦霖铃接下来放进口袋:“怎么这么官方?”
于嵩又干完一杯,似乎是在求醉:“开学我要去实习就不留校了,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可以再见面,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不过你也不会有什事的。”他再倒一杯,冲着汪子一:“请你守护好她。”
汪子一点点头,和他一起干了。
李春晓走过来,她扶着于嵩,挨得很近地靠在他身上,像正牌女友一样站在她们面前。于嵩没有抗拒,凝视了秦霖铃许久,没再说什么,也没再逗留,和李春晓一起走了。
“这么快?这也太快了吧。”汪子一回不过神来,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敢相信:“学长是不是喝多了?”
秦霖铃给她夹菜:“寂寞的人,只是需要另一个寂寞的灵魂相互慰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