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关于前男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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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卫子京，蒋末本想送卫子鸣回家，但车走到一半，卫子鸣看着窗外呼啸倒退的风景，突然提出想去大学转转。
蒋末微微一愣，他像是有些诧异，又隐隐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忧虑和犹豫，但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开车带他拐了个弯，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所有大学城大抵类似，除去那些声名在外历史久远的名牌大学，后来建起的学校大多都在偏僻的郊区，去市中心十有八九要坐半小时以上的公共交通才能抵达，更不用提卫子鸣上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破学校了，蒋末驾车愣是开了四十多分钟，才终于停在了校区的门口。
学校不大，就连校门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但因着也没什么历史底蕴，整体装修看得还算崭新，卫子鸣穿着连帽衫和牛仔裤站在门口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刚下车衣冠楚楚名校之子的蒋末，顿觉相形见绌。
卫子鸣隐隐羞愧道:“你回去吧，我自己逛逛。”他怕蒋末不放心，又说，“等我逛完了我会和你说的，你要是没空我也可以自己坐公交。”他说着指了指边上的公交站台。
蒋末顺着看了眼，又收回视线，镜片迎着日光，让卫子鸣有些看不清对方眼里的情绪:“怎么忽然想来大学了？”
卫子鸣眼神游移了一下，语气倒是装得很随意:“就是想看看。”
十八岁卫子鸣心中那无用的自尊心当然不会告诉蒋末，卫子京虽然只呆了这短短一天，但却让他忽然希望自己能够多想起一些什么，了解未来——或者该说过去——的自己多一点，最好……也能了解蒋末多一点。
当然，其中更深层的原因和想法，诸如蒋末对他很好，好到他也希望能够回报对方的温柔与爱意，并以此安慰自己蒋末不会也离他而去之类的……十八岁的卫子鸣根本不打算，也不会去深挖。
蒋末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但很快就在卫子鸣感到不安之前颔首说了句:“好。”
他重新拉开了车门，又不放心似的嘱咐:“逛完了和我说，如果我有空就过来接你。”
卫子鸣忙不迭点头，目送着对方上车掉头，才转身走进了这个对他来说基本陌生的大学校区。
如前面在校门口看到的那样，校区其实并不算大，就连门口的门卫都盖着帽子在睡觉，卫子鸣压根不需要解释来意就直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此时差不多快到下午两点，校园里都是来来往往赶去上课的学生，卫子鸣拉起兜帽混进人群，新奇地跟着人群一路踩着阳光和影子溜达，对照着那些最近想起来的零碎片段去辨认哪栋是他们专业最常上课的致远楼，哪栋又是期末考必备的图书馆。
像是跨过了时间与记忆的隔阂，与另一个自己离得近了一些，他仿佛新生报到一般边走边看，路过自助窗口还买了瓶冰可乐，满脸都是新奇，甚至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直到周围学生渐渐消失，他也走到一块天桥附近。
那不过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天桥，白底掺黄漆，卫子鸣并不知道这座天桥是从校内通向哪里，却在看见的瞬间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这里等过一个人。
似乎是夏天，蝉鸣，头顶高悬着烈日，浑身都是粘腻的汗水，他看见自己穿着短袖站在天桥底下正在等人，呼啦啦，呼啦啦，有燥热的风穿过空荡荡的路口涌到了自个儿的身上。
他等了有一会儿，道路的尽头才出现了一个男孩，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和自己一般高，手里拎着一袋叮铃咣啷的冰啤酒跑到了跟前，露出了比太阳更明亮的笑容说:“久等啦，学弟。去我宿舍吧。”
根据场景来看，他这应该是一个令人开心的相见，接下来的发展应该是他和这个男生一起去宿舍喝酒不醉不归，但在看清对方模样的瞬间，巨大的愤怒和痛苦就忽然铺天盖地地从消失记忆的尽头涌了出来，完完整整地淹没了卫子鸣。
卫子鸣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有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坠落下来，他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擦，却根本止不住，只能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而掩面蹲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他甚至还没想起来这个记忆里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就先想起了所有有关于这个人的负面情绪。
过去与未来同时交叠，卫子鸣几乎觉得窒息。
这份情绪甚至让十八岁的、从没抽过烟的卫子鸣像是身体本能地，想到了用抽烟缓解情绪。
卫子鸣模糊地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卫子京当时说自己忽然很爱抽烟的原因。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卫子鸣又认识到，这个忽然从记忆里翻出来的人，大概就是那个“前男友”。
这看起来确实不是一个多让人愉快的感情经历。
他不受控制地流泪，只觉得昏天黑地，头晕脑胀，眼眶刺得发痛，脑海中无数的思绪和记忆混乱地打结在一起，卫子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哭撅过去，哆嗦着手去翻手机，努力在模糊的视野里分辨上面的字。
人在脆弱和难过的气质总是会下意识地向自己最亲近的人求助，而无论是此刻三十八岁身体中十八岁的卫子鸣，还是那个因为这座天桥而在记忆中沸腾起来的二十多岁的卫子鸣，真正亲近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卫子鸣拨通了蒋末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男人的声音沙沙地响在耳侧:“子鸣？”
卫子鸣哭得喘不上气，他颠三倒四地说:“我在天桥底下，学校里，救救我。”
后来的卫子鸣回忆起来，其实已经记不太清自己还有没有在电话里再说一些其他的内容，他只记得电话那头蒋末的声音因为惊慌而有些拔高，却仍然反反复复地落在耳边，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他不太记得到底等了多久，可能只有十分钟，也可能过了半个小时，卫子鸣感到有一双热腾腾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蒋末雪白的脸因为一路奔跑过来而泛起红来，睫毛上也全是濡湿的汗水，气还喘不匀就轻声喊了句:“子鸣。”
他蹲下身说:“我来了。”
像是某种奇异的安慰剂，蒋末的出现让那些汹涌反复的情绪略微稳定了下来，卫子鸣像是从沉甸甸的水塘里终于探出头，捂着哭到发烫的眼睛，急促地喘了好几口气才从沙哑嗓子里挤出来声音:“……我刚刚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卫子鸣闷声闷气地试图说清楚情况，“……就只是看到了这座天桥。”
蒋末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马上接话茬，而是反问:“有感觉好一些吗，要去医院吗？”
卫子鸣捂着眼睛摇了摇头:“你来之后就好多了。”他又吸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好难过。”
莫名其妙的难过。
他又抱怨:“而且也好累。”哭累了。
蒋末说:“我刚过来看到旁边教学楼底下有椅子，我带你过去坐着好吗？”
卫子鸣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眼睛刚一睁开就被阳光刺得又闭上，蒋末看到之后，就说让他闭着眼睛，自己带他过去就好。
这要是身强体壮的卫子鸣听到了，肯定要尽快闭上眼睛表演一段走直线来捍卫自个儿的尊严，但现在他头重脚轻，只能默默点了点头，一路被扶着挪到了教学楼底下，蒋末又去给他买瓶冰水捂眼睛。
做完这些，蒋末看着卫子鸣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敷凉水，从接到电话开始就紧绷的肩膀才慢慢松了下来，他没主动提起话题，反倒是卫子鸣自己慢慢缓过劲来了又细声问他:“所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这是卫子鸣第一次试图从蒋末那里去了解自己，在这之前即便是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坐在夜色里聊天，说来说去其实也都被卫子鸣控制在那些不重要的八卦和消息里，但凡深入一点都会觉得不自在。
但总得踏出第一步的——而且他也没别的人能问了。
蒋末沉默了片刻，问他:“你想起什么了吗？”
卫子鸣顿了顿，从乱七八糟的记忆里翻出了最早想起的那个片段:“想起一个男的，戴帽子，还拿啤酒，叫我学弟。”
卫子鸣又说:“这好像是我的……”他说到一半，又有些迟疑，不知道蒋末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反倒是蒋末自己接了下去:“是你前男友。”
卫子鸣愣了愣:“……原来你知道啊？”
“你以前和我说过。”
卫子鸣嘀咕:“我心这么大？”
十八岁卫子鸣对于情侣之间相处之道的认识基本全部来自于网络，而网络上常说的几条情侣之间的相处大忌就包括了:不要和现任提前任。
卫子鸣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缺心眼。
“你最早和我说起的时候，我们还是朋友。”蒋末解释，“但你那时候并没有和我多说，只是说这段感情经历很不愉快。”
那时候他们刚刚开始亲近，不知道怎么聊到前任，二十五岁的卫子鸣皱着眉头连连摆手，笑着随口总结了句:“不太行，不提也罢。”
但到底是怎样的不愉快，是直到两人在一起之后，蒋末才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关于前男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