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深夜最适合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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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鸣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夜晚好像就是要比白天更容易受到情感的摆布。
他甚至还记得更早一点之前，他其实和程南意——十几岁的程南意——聊过这个话题，程南意那时候给他的回复是，夜晚更安静，世界只有你自己，所以那些来自于白天和过去，那些当下你无法完全接受的情绪都会在夜晚，你想起他们的刹那重新覆盖你。
那时候卫子鸣左思右想，得出一句“有点点矫情”的感想，但此刻的卫子鸣却莫名明白了那个感觉。
深夜真的很安静，没开灯的餐厅也很黑，只不过这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卫子鸣坐在这里，用递来的纸巾擦着嘴角的水渍，已经能从模糊的视野里看到蒋末，和那双分明棱角凌厉却总是格外温朗的眉眼。
于是他的世界忽然就变得无限小，小到只有他和蒋末两个人，卫子鸣想收回视线，眼睛却违背他意愿地与蒋末对视。
卫子鸣的脸涨得越来越红。
“哦、这样。”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那些逐渐开始恢复的记忆，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和蒋末已经建立起了足够的亲近感，卫子鸣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与人的对视时心脏是可以跳得这么快的。
蒋末那句话，不论是无心还是有心，其中的意思都很明显，卫子鸣在应完声的同时立刻就反应过来他应该再说点什么，无论什么，至少不能只有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那听上去太像是一句无动于衷的拒绝。
他努力地思考话题，先是想到了那个关于高中喜欢的猜想，又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适合现在的自己来问——无论是什么答案，他都没有做好准备回复。
然后他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的自己和梦里的卫子京说的那句话，念头刚刚转到这里，他便看到蒋末动了一下，立马紧张地下意识喊道：“蒋末！”
蒋末微微抬了一下眉头。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蒋末其实并不完全了解卫子鸣，或者换句话说，他对卫子鸣的心动只停留在高中那个短暂的夜晚，而在那个夜晚过去之后，他几乎很少再主动接触或者了解过卫子鸣。
他知道他们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从没打算真的能和卫子鸣发生什么，更没想到他们会在大学毕业后重逢，甚至最后走到了一起。
而也是在在一起之后蒋末才发现，卫子鸣那张总是大喇喇、笑嘻嘻的脸蛋背后，居然藏着不少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卫子鸣喜欢拥抱、聊天、亲吻，喜欢仪式感、过生日和出去玩，也喜欢有话直说和坦诚相对，但那时候的蒋末几乎都不喜欢——或者说，不习惯。
他独自一个人太久，就像是裹了厚厚的外套，卫子鸣扑过来想抱他，也只能抱到外头，碰不到里头。
于是两人难免因为卫子鸣不明白蒋末到底什么意思而发生争吵，蒋末又由此发现卫子鸣非常容易哭。
当然，他本人并不同意这个观点，就二十八岁的卫子鸣所说，他的眼泪和他本人是分割的，谁也控制不了谁。
蒋末对此持保留意见。
但好在在两人不断地接触和尝试之下，他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相处方式，卫子鸣不再把事情往复杂化想，蒋末也学会更坦诚地把自己的情绪说清楚，并慢慢地都能读懂对方表情下的含义。
所以此刻，即便他们两人共同坐在一片漆黑的餐厅，即便卫子鸣的回答听上去甚至有些冷淡了，但蒋末仍然从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上，辨认出了对方羞赧无措到几乎要冒烟的别扭表情，那是他所不熟悉的卫子鸣，不属于二十四岁，也不属于三十八岁，而是完全来自于那个一切都还没开始的十八岁。
蒋末忍不住地想笑，又怕自己不合时宜地发笑会让面前的人恼羞成怒，便往后挺直了脊背，脑中正想着岔开这个话题，便听见爱人匆匆地喊了一声：“蒋末！”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的？”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卫子鸣问出口的瞬间就开始为自己的找话题能力感到了一阵绝望——哪有人在接受了隐晦告白之后的下一个档口直接说这个的？
但蒋末似乎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反倒是笑着回答了句：“初中吧。”
卫子鸣错愕道：“这么早啊？”
蒋末轻轻笑了：“是你太晚了。”
卫子鸣：“……”
卫子鸣嘀嘀咕咕：“我初中都不知道有同性恋这个词。”
那时候身边男孩都是一个样，逞凶斗恶，作弄女孩，结伴学校门口买零食，男孩能和男孩在一起这种事，就算是听也没听说过。
但如果让卫子鸣现在认真地去回忆的话，似乎初中的时候的确就已经出现了一些比其他人更温柔腼腆、说话也更细声细气的男孩了，当然这种男孩也未必真的都是同性恋，程南意也和他说过不止一次这是一种刻板印象，但十八岁的卫子鸣还是难免会下意识地觉得或许这样的才是“同性恋”。
——即便现在他自己都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蒋末跟着微微颔首，说：“其实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是路欣雯——”他停顿了一下，又重新介绍道，“你应该不记得了，路欣雯是我的发小。”
卫子鸣果然不记得了：“哦…有读我们学校吗？”
“十三班的。”蒋末说，“有时候我放学会和她一起走。“
他本来只是顺着话题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卫子鸣忽然大彻大悟地“哦“了一声：“是那个吗！那个留着到这边的短发，”他比划了下肩膀，“背着紫色书包的女生？”
这下轮到蒋末惊讶了：“你知道她？”
“看见过几次。”卫子鸣摇头晃脑，“就那时候和林辉一起在教学楼底下等人的时候，我们俩看到过几次你和一个女生一起走。”
他又嘿嘿地笑了起来：“那时候我们都猜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蒋末也跟着弯了眼角：“最开始我们两家的父母也是这么希望的，据说小的时候还定了娃娃亲，只是没想到我们喜欢的都是同性。”
卫子鸣惊异:“啊？这么巧？”
“是吧。”蒋末笑着摇摇头，“她从小就比我有主张，玩得也开，什么都敢做，很多那时候的新词，也是路昕雯告诉我的，就像是……”他认真地想了想，磕磕绊绊地从嘴里蹦出个陌生的词，“腐……腐女。”
卫子鸣了然:“哦，我懂。”他摸了摸后脑勺，“班上好多女生都是，程南意说她们还写过我和林辉的同人。”
那时候卫子鸣还好奇地想要过来看看，被那群女生大惊失色地拒绝了，嘴里还骂骂咧咧地:“什么腐女，不是不是，我不是！”
蒋末有点疑惑:“同人？”
卫子鸣倒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程南意也总是喜欢分享给他一些奇怪的知识——但他看了看蒋末的脸，还是决定不对这个词下的含义多科普了。
“没什么。”卫子鸣摆手，又撑着脑袋兴致勃勃地问，“她高中有女朋友了吗？”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从二十年后回到了高中，在课间和同学聊班上人的八卦，那时候他的确也会和好兄弟说到蒋末和那个女生——卫子鸣还记得对方的模样，和蒋末口中所说的帅气性格不同，那个女生长了张非常可爱的圆脸，胳膊也是肉乎乎的，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可爱的不得了，他们都猜测过这应该是个娇嗲嗲的小姑娘——却忽然从当事人口中听到了独一份的新鲜内容。
“嗯……”蒋末斟酌了一下用词，“她很受欢迎。”
卫子鸣悟了，看来恋爱经历非常丰富。
也是，长相可爱又讨喜，性格如果再大胆直接一点的话，不管是在哪个圈里应该都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他本来还想再往下接着问问，又很快意识到这样多少显得有点太八卦了，于是迅速打住了话头，反倒是蒋末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笑着说：“你们关系其实很好。”
卫子鸣一愣。
“她其实这段时间也有问过能不能来找你，我担心你一下子接受不过来，所以还没和你说。”蒋末抬眼看他，“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让她找个空来看看你，她一直在担心你的情况。”
卫子鸣呆呆地“啊”了一声。
蒋末误会了他的意思，又补充说：“不想的话也没关系。”
卫子鸣慢了半拍地摇了摇头：“没有，不是介意的意思，就是——”他努力地措辞，但糟糕的语文成绩并没有办法让他一下子解释清楚从心痛涌上的奇怪感受，最后只能笼统地说，“呃，觉得有点神奇。”
对于卫子鸣来说，路昕雯的存在更类似于一个路人，他或许认得对方的脸，知道的对方的名字，但同时也知道她与自己的生活不会出现任何真正的交集，就像是总坐同一辆公交车的上班族，总去买早餐的店铺老板或者总在放学时间出现在校门口等人的阿姨，他总能认出他们，也许还会在心里嘀咕一句“是他啊”，但也没有更多了。
但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有一天，那个同车的上班族忽然成为了他们班新来的班主任，早餐店的老板说自己是他大伯，校门口的阿姨其实是他丈母娘一样。
就、就挺神奇的。
“如果她有空就来吧，我也挺想和她认识的。”卫子鸣挠了挠脸，“反正我现在应该基本都在家。”
蒋末看他神色，确认对方并没有勉强之后就颔首应了下来：“好，我明天问问她。”他说到这，又低头摁亮了手边的手机，卫子鸣刚刚模糊地看到了一张和自己好像很像的粉色壁纸，就又见蒋末微微皱着眉抬起头，语气又带上了爸爸式的严厉，“但是现在太迟了，该回去睡觉了。”
卫子鸣：“......”
卫子鸣一边站起身，一边忍不住嘀嘀咕咕：“知道了知道了，蒋爸爸。”
蒋末顿了一下。
卫子鸣也跟着停下了动作。
隔着夜色与朦胧的月光，卫子鸣看到了蒋末忽然微妙的脸色和隐约泛红的耳廓。
卫子鸣：“......”
卫子鸣的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要好奇为什么蒋末会有这个反应。
至少现在不要。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深夜最适合聊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