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沧海》星夜琉璃

39、心绪起伏

　　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举国上下都在为出征岚徽山做准备，而亲征的明御朗和明律非更是不分昼夜地制定周密的计划，然而展颜迟迟不肯透漏的高手仍是没有露面的迹象。

　　而夏汐在展颜和明律非的计划和推波助澜下，有了去战场的机会。一是昭昱对于女子没有过多的束缚，早就有女将征战的先例，二来明御朗受伤之后恐有变化，需要有人近身照料。介于这些原因，夏汐被准许随军。

　　然而那个在夏汐学生时代历史书上被标注为军事家的封祁，目前还停留在让夏汐抓狂的阶段。

　　“夫人，属下愚钝，请问这里该如何用兵？”

　　“大哥，你是军事家你问我？”夏汐无奈之极，她对于封祁用兵之道的了解就只有书上的四个字

　　“用兵如神”而已，她没有学习过战略指挥，根本就没有办法帮他。

　　“夫人切莫如此多礼！”封祁大惊失色。

　　“好了，算了算了，你光看书也没用，我必须找展颜想办法！”夏汐挥挥手。

　　“那属下告退，望夫人早些休息！”封祁如获大赦地离去。

　　没过一会，门又被推开。

　　“封祁，又怎么了？”夏汐转头，是几日未见的明御朗，看来精神尚好，只是略微消瘦了些，眼睛里似乎也有熬夜过后的血丝。

　　之前的复杂情绪重上心头，夏汐的脸色冷了下来。

　　“怎么，见到是本殿你很不情愿？”明御朗冷淡的神色分明已是从前的他。

　　熟悉的感觉让夏汐的不悦加深，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对抗的日子，她转过身，不理会他。

　　“又是这样，你到底在气什么？不准你不说话！”明御朗上前扳过夏汐的肩膀。

　　“放手！”夏汐挣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我连着几天都在书房彻夜研究兵法，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不是看你这张木板脸的！”明御朗气愤地捏住夏汐的下颌。

　　又是这个动作！熟悉的举动勾起了夏汐不愉快的记忆，她打开他的手，“我也不想看见你，滚去看你那些妃子吧！”

　　明御朗闻言，胸膛剧烈起伏。终究他还不是真正的明御朗，还是有无法掩藏情绪的时候，所以夏汐可以轻易感知他的恼怒。

　　所以夏汐对于他的怒气根本没有半点忌惮，自顾自地起身想离开。

　　明御朗忽然伸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直视她的双眼，痛苦地问：“你嫁给我，当真就那么不情愿吗？”

　　他眼中有压抑的痛楚，还有骄傲受伤的神色，那根本不是明御朗会有的神情，所以夏汐有有了片刻的不忍。毕竟，自他清醒后，作为一个没有从前记忆的人，他对她一直都不错。

　　然而，有些东西她注定无法回应。

　　“没错，我很不情愿！”夏汐平静地回答。

　　明御朗的呼吸骤然加深，变得粗重而凌乱，“那你为何还要帮我隐瞒？”

　　“因为这样我才能保全自己！”

　　抓住她手臂的手猛然用力，明御朗的眼神凄厉地似要化为利刃，夏汐毫无惧意地迎视，最终，明御朗忽然间就失去了所有气势，连夏汐都看得有些心颤。

　　他深深吸气，忽然间将夏汐紧紧拥入怀中，“若我从前有什么不好，你可以说出来，我可以……”他越说越艰难，但还是涩涩地低喃，“改的……”

　　夏汐一惊，双手忙抵住他炙热的胸膛用力推拒。

　　“夏汐……”明御朗也抱的更紧，声音低得没有一丝倨傲，“难道只是这样，都不可以吗？”

　　“放开我。”夏汐平板地说。

　　“为什么，封祁说我跟从前已经越来越像，你却越来越不肯靠近我呢？”那样温柔而悲伤的声音，与纠缠的梦境有相似的频率。

　　不要，她不会为了这些而有一丝动摇！

　　夏汐狠狠推开明御朗，厉声说：“你清醒一点！我告诉你，你失忆之前很讨厌我，现在你只不过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而产生的错觉，你不喜欢我，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难道你会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心吗？”明御朗也忍不住吼出了声。

　　“现在大战当前，你出征在即，难道你的心一定要用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吗？”

　　闻言，明御朗沉默了很久，然后他敛下眼，声音隐约疲惫，“罢了，你也该睡了！”他缓缓走到床前，抱下一床锦被，铺在地上。

　　“你——”

　　“只有两个时辰……”明御朗没有回头，“我只是休息一下。”

　　深深的无力感自心底涌起，夏汐一言不发地迅速爬上床榻，然后放下了所有的帐幔，将自己密密遮住，裹住锦被强迫自己入睡。

　　淡色石阶上的花瓣已经卷曲泛黄，花期已过，森森的树木掩映着雅致的辉月宫，清幽的气息扑面而来。

　　夏汐悄悄踏进了了寝殿，来到在青色帐子之后，打开桐木雕花大柜，里面是清一色的淡色袍服，其中又以白色居多。

　　洗的干干净净，折叠整齐，像是主人从未曾离开。

　　十几岁少年的身量，他已经是很高了，夏汐取出一套简单的外袍，在自己身上比一下，不禁有些伤感地微笑。

　　仔细将这件属于他的衣服收好，缓缓步出，却遇到了柔妃。

　　依然是那样素雅的装扮，清淡的神情，然而之前恍然顿悟的东西却让夏汐对她不复之前的怜惜。

　　“你为什么不问我？”柔妃奇异地微笑，平静而苍凉。

　　“一个女人会这样做，还能是为了什么呢？”夏汐苦笑。

　　“你恐怕还是想错了！”柔妃叹息，“你难道不知道，人的心是会变的……”

　　夏汐抬眼，有些不解。

　　“他一直以为我对故人念念不忘，所以在你初入宫那日，他便告诉我你是谁……”柔妃恍惚一笑，“其实这么久以来。我对他不假辞色，不过是因为这样，他会对得不到的东西多些兴趣罢了。若你真心爱一个人，他的心在谁身上，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所以，你不惜用这种手段。”夏汐难免痛心，她无法想象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狠到如斯地步。

　　“以我的低微身份，若是失去了眷爱，这个孩子会比死去更苦，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柔妃眼底有狠戾的神色，已经近乎疯狂，却神色依旧平静。

　　“我根本就没有跟你抢的意思！”夏汐忍不住提高声音。

　　“是啊，最悲哀的地方就在此。那日在此初见，我都能看出你眼中的痛楚，何况是他呢？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伤神。居然……会在酒醉后握着我的手叫你的名字。”柔妃低低的声音中有凄厉的颤抖。

　　心头一乱，夏汐转身就走，“我不想听了！”

　　“你只会逃吗？”柔妃幽幽地问，“明明知道是我，居然也不敢来问，你怕什么呢？”

　　“我不怕！”夏汐回头厉声道，“我不过是不屑，你不要逼我！”

　　“哼……”柔妃笑了，“如今我已经万念俱灰了，你要怎样都无所谓，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如何守好自己的心而已！”

　　“我会的！”夏汐狠狠地说完，转头便走。

　　终于，展颜一直保密人选浮出水面，却是以一种怎么也未被料想到的形式。

　　一夜之间，昭昱王城中便传遍了华音郡主巾帼英姿，一心为国的壮举。

　　原来，这些时日未曾出现的展颜一直在太后面前下功夫，最终获得了首肯，准许她随军上战场。

　　在昭昱，女子出征并不是什么奇事，并且身为世家重臣之后，有保家卫国的决心更是值得嘉许。

　　而皇上也知悉她自幼便在长坤侯府中接受父亲的教导，无论是兵法还是武艺都不输一般的世家子弟，经太后力荐便决定点头应允。

　　然而向来纵容女儿的长坤侯却一反常态，极力反对，甚至恳请皇上收回成命，无奈之下，皇帝只好放弃了原本下旨命展颜出征的念头。

　　谁知心意已决的展颜居然选择了长跪于成武帝与众臣议事的乾元殿外的石阶下，不得到应允便绝不起身，待到夏汐知道消息的时候，展颜已经跪了整整一夜。

　　烈日之下，夏汐不能靠近，只得远远注视着展颜，心里止不住地疼。

　　展颜穿着一身素色的简单裙装，没有任何发饰，素颜已经苍白憔悴，却还是挺直了背脊昂着头跪在毒辣的日头下。

　　太后遣来的侍女个个在旁边苦苦哀求，她只是没有表情地直视着乾元殿，丝毫不为所动，硬是要等议事结束，等她父亲心软。

　　夏汐忽觉眼眶疼痛，她想起展颜说她只是想为昭昱赢得这一战，所以她不惜与向来纵容自己的父亲决裂，不惜让自己至亲的人伤心，宁可折磨自己，不过是换一个前途未卜，安危难测的机会。

　　她还不够懂展颜，那日朗笑着说厌恶宫闱斗争，想要做个男儿，驰骋沙场的展颜，才是真正心性的她吧。无论如何城府深，心机沉，她仍是有一颗纯真炽烈的心，在为了自己执念的东西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