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沧海》星夜琉璃

3、深海的孤单（三）

　　曾经，她也一直单纯的近乎愚蠢，那个爱笑也爱哭的夏汐，迷迷糊糊的夏汐，已经再也找不回的夏汐，就那样轻易的相信厉言是深爱着自己。

　　学校组织的秋游露营，感冒发烧的乐殷不能参加，夏汐只能独自背着一堆零食上路，并且再次展现自己在迷糊方面的无限才华，一个人乐呵呵的拍照直至发现自己和大队人马失去了联系。
　　山里的暮色渐渐暗沉，雾岚薄薄的铺满了满眼的浓绿和金黄，似幻似真。

　　天空中下起了细细的雨，不大却有些冷，分辨不出方向的夏汐遇见了一只体型有些偏大的褐色的受伤的猫，出于取暖的需要她只能不顾那只猫有些凶的眼神小心的给它包了一下伤口，然后抱着像是拿着一个馒头的猫躲在一颗大树下发抖。

　　秋天的树叶铺在地上的远比长在枝头的要多出许多，所以没多久夏汐的刘海就已经湿漉漉的贴在了额头上，还缓缓的滴着水，倒是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大猫丝毫没有被淋湿，开始渐渐放松警惕，惬意的窝着，发出轻微的哼声。

　　饥饿，寒冷，黑暗……每一样都迅速的瓦解着夏汐原本就不多的坚强，终于，她开始一边发抖一边啜泣，恨透了自己的迷糊。

　　忽然，一束带着模糊暖意的光线照到了她的身上，突来的光亮让她无法适应，根本无法分辨前来的是什么人。傻傻的她没有花半秒思考就认定对方是来救她的，欣喜猛地涌上心头，啜泣的声音变得更大。

　　“终于找到你了！好了，没事了……”好听的低沉嗓音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忽然紧绷了起来，“你怀里抱着什么？”

　　“一只猫……”夏汐哽咽着可怜兮兮的说。

　　“……好了，你慢慢把它放下来，然后跟我走！”嗓音变得很轻很轻。

　　“哦……”夏汐有些僵硬的放下大猫，它立刻敏捷的跳上了树离开，看也不看她。“没有良心的猫……”

　　一件外套不太温柔的罩在了她的头上，“只有你这种笨蛋会把山猫当成猫抱在怀里，你就算被它抓伤我都不会太奇怪！”

　　鼻端充斥的干净气味让夏汐有些发晕，她抓下头上的外套，有些迟钝的发现救她的人正是厉言，感激之情立刻打了个对半折，“原来是你，色狼！”

　　厉言深深的呼吸几下，然后有些危险的轻声说，“小猪，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跟色狼走，二是在这里等着被一群山猫围攻！”

　　“不准叫我小猪！”边吼边忿忿的裹上外套，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恐惧还是击退了气愤，夏汐选择跟着厉言走。而他似乎是还在生气，也不再理会她，只是沉默着走路。

　　不能适应山路的崎岖，加上体力的透支，夏汐很快就没办法跟上厉言的速度，想了很久，她才微弱的轻哼，“慢一点……”

　　厉言很快就听到了，但是并没有慢下来，只是头也不回的凉凉的说，“你跟谁说话？”

　　即使窘迫加上气愤，也敌不过疲惫和难受，夏汐咬咬牙，决定在情势面前低头，“厉言学长，请你慢一点……”这一声更是轻得像蚊子的细哼。

　　厉言终于慢慢踱回，在她面前站定，俯下身坏笑着，“小猪，我听不清！”

　　夏汐皱着眉抬头恨恨的瞪视他，却意外因他好看的脸靠的太近有些紧张，不由得自我厌恶起来，怎么也再说不出口，开始一遍遍的咬嘴唇。

　　“好了，别扮可怜了，算了！”忽然，厉言就放软了音调，然后，不容置疑的抱起了夏汐。

　　“喂，你干什么！”夏汐失措的惊呼，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愤愤不平还是受宠若惊，只觉得紧张得心跳都失序了。

　　“嘘，安静点！”温热的呼吸轻拂在耳边，夏汐终于不敢再说什么，就这样被厉言带回了属于毕业生的营地。

　　等到到达营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细雨也停了，朦胧的月亮自乌云后露出了一小半。

　　“好了，进去换衣服！”放下夏汐，厉言很自然的命令。

　　“我的同学呢？”

　　“这是我们的营地，你的同学应该都在山那头！你现在要去是不可能了！”

　　“什么！”夏汐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叫，“那我今晚要睡哪里！”

　　“麻烦是我自己惹上的，当然你只有睡我的帐篷了！”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和你这个——”眼看厉言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夏汐只有把“色狼”两个字吞了回去，但是还是不情愿的哼道，“反正我不要！”

　　“我没有那么奇怪的品味，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你可以放心！如果你不想感冒就快点进去换衣服！”厉言冷冷的说。

　　一句话噎住了夏汐，让她好半天才能从自尊受伤中缓过来，“我不……”

　　“要是想睡在外面也随便你！”厉言的耐心终于用尽，他冷哼一声拉开帐篷的们准备扔下她。

　　“我是想说我没有带多余的衣服……”情急之下夏汐只有解释出声。

　　“那你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厉言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

　　知道自己惹到了对方，不想露宿的夏汐难得温顺的回答：“零食……”

　　沉默了片刻，就在夏汐以为对方要发怒的时候，厉言却忽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微弱的灯光下有种奇异的温暖感觉。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衣裤，递给了夏汐。

　　被那个笑容迷惑的夏汐此刻感觉心里暖暖的，对厉言的映像开始有很大的改观，一阵冷风吹来，顾不上什么心理活动，她立刻抓过衣服冲进了帐篷。

　　露营的帐篷不大，夏汐花了好半天才换好衣服。厉言的衣服很大，她不得不把袖口和裤腿都折好几下，穿着还是像个小朋友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

　　她拉开门想叫厉言进来，却发现他正在不远处用防风炉在煮什么，这才察觉自己已经饿了很久，而且在躲雨的时候居然根本没想过要吃点东西。

　　“哦，芋头小甜饼，我对不起你！”夏汐喃喃的说着，打开背包开始享受认真准备的零食。

　　“哇，你的食量真是像小猪！”厉言走进帐篷，端着一个小锅，挑眉调侃道。

　　“我饿了很久了！”夏汐不满的白他一眼。

　　“把这个喝了！”厉言把小锅放到她的面前。

　　“为什么？”夏汐一脸防备的审视厉言，揭开锅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又会惹他生气了，因为锅里是热腾腾的姜汤。

　　“怕的话就别喝，感冒好了！”厉言没好气点的转过脸。

　　虽然傻，但是夏汐还是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好，所以她一直都保持着警惕。

　　只不过前后的所有事情加在一起，就算再傻她也明白厉言是真的在照顾她，一时间愧疚开始蔓延。默默的啜饮几口姜汤，歉意还是很难说出口，她只有迂回的示好，“你也淋雨了，也喝一点吧……”

　　厉言很久都保持背对她的姿势没有动，就在夏汐下定决心准备忏悔的时候，他忽然回身开始喝姜汤。

　　所有的勇气都悄悄溜走了，良心不安的夏汐面对着一声不吭的厉言尴尬的要死，直到他喝完姜汤，收拾好东西，拉开毛毯才冷淡的出声：“只有一条，你可以不盖。”

　　小气的人！夏汐在心里怨道，但是眼下健康比骨气重要，她只能选择默默的钻进毛毯。随后厉言也钻进了毛毯，根本没有碰到她一点衣角。

　　关掉了幽暗的小灯，整个帐篷陷入黑暗，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挣扎了很久，夏汐才低低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我快要热泪盈眶了！”厉言凉凉的说。

　　打击！夏汐沉默了一会，继续锲而不舍说：“不管怎样我哦还是很感谢你的，对了，是谁发现我掉队拜托你找我的，我也想谢谢他。”这次参加的人根本没有统计过，能被新同学这样记在心上真的很让人感动。

　　“哦，我再次要热泪盈眶！”

　　迟钝的夏汐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从头到尾那个记得自己并且牵挂自己的人就只有因为上次的意外被她敌视的厉言，他居然发现身处不同营区的她掉队，还折返那么远的路去找她。

　　模糊的记起他找到他时说得那一句“终于找到你了”，此刻才惊觉里面包含了多少的如释重负。

　　隐约感觉到了背后藏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有些隐秘的甜蜜，可是她仍然迷惘而胆怯的不想去思考那些。但是，她的内疚忽然间成倍的加深到根本无法忽视，她软软的，怯怯的低语：“对不起……”

　　厉言没有回答，仍然只有呼吸声。

　　失落充满了夏汐的心，她不再注视厉言线条优美的背脊，翻了个身，沮丧的感觉自己可能因为迷糊和幼稚弄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入夜后，帐篷里的温度也低下来，毛毯似乎没有那么保暖，虽然另一头厉言身上的温度很诱人，但是夏汐真的没有勇气靠过去，只能环住自己，蜷起腿微微发抖。

　　进入睡眠实在太过艰难，天人交战了很久，她终于横下心用极缓慢的动作向另一边挪了一点点，而且紧张的心跳紊乱。

　　忽然，有力的长臂自身后将她揽进了怀中，引得她惊呼一声。

　　“嘘，把脚贴到我的小腿上，快点睡！”厉言的手臂温暖的包围着夏汐的手臂，低低的在她的而后说，嗓音忽然恢复到最初的低沉柔和。

　　半紧张半羞怯的小心照做，果然暖意瞬间就包围了过来，夏汐逐渐放松，舒适的窝在厉言的怀里，原本困扰着她的莫名的情绪忽然间消失了，隐约的不安也好像安稳下来，她开始认真思考，然后想起自己连名字都没有告诉他。“对不起……其实我的名字……”

　　“夏汐，乖乖睡吧。”嗓音中多了安抚的温柔。

　　“你知道我是谁？”夏汐诧异，同时，有种甜蜜的感动。

　　“嗯，一直都知道……我会守着你的，睡吧！”

　　我会守着你的，带着宠溺和温柔的承诺，让夏汐单纯的心就这样不觉的陷落。那个夜温暖而甜蜜，一直深深的印在她的心版上。即使是之后忆起，心也会忍不住隐隐疼痛。

　　疲惫地在深浓的黑夜里睁着眼，夏汐毫无睡意。他们曾经很甜蜜的相恋过，厉言曾经给过他似乎是整个世界最浓的宠溺和最多的温柔，让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

　　只不过看似深重的爱恋甚至没有维持过半年，就在她的痣开始日渐闪光的时候，厉言的感情也过了新鲜，冷漠下来。

　　没过几天，他甚至没有道别就离开了学校，再没有任何消息。

　　直至两个月后她才在灭顶的悲伤中辗转得知他不屑升入名校的荣誉，选择和他野心勃勃的父亲同样的道路，进入圣阑最严酷的克亚基地受训，凭借自己的出色能力和家族的强大势力，开始走向注定辉煌的政治之路。

　　而她在高一的尾声时刻忽然被父亲带着开始了莫名其妙的逃亡，然后没过多久父亲被捕，判刑，她怀着最后的希望去求彼时已经在海战部队锋芒乍现的厉言，希望他至少会念在他们曾有过的短暂的过往给予她一点帮助。

　　可是，同样是那个她以为很爱很爱的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了她真相。

　　父亲的叛逃是为了避免她卷入战争。而她潜在的能力早在入学不久的体检中就被发现，一切的一切，早就布下，只等她落入陷阱，厉言，选择了权利和荣誉，选择了亲手扼杀一切。

　　她哭过，恨过，还是没有选择的经过所有严酷的训练，成了战争中锋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