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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师姐小心!”
      一阵强风刮过,明明已是初春却比冬天还冷,生生将人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施缘对她摆摆手,道:“没事。”
      她站在断了一截的石阶上,那段台阶就像是镶在山崖上一样,往上破败不堪,往下就是一段突兀的断面,陡峭的山崖,从半山腰往下雾越来越浓,颜色越来越深,最后演化为一片漆黑,明明是艳阳高照,阳光却像是达不到峡谷中一样,施缘就站在那断面上方,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下去,若是平常的悬崖就罢了,中途御剑飞上来就行,可这底下……
      “师姐你还是上来点吧。”
      施缘刚刚扫下的落叶就这么飘下去,跌进了雾里,看都看不到了。
      “你知道吗,这里原来是苍岩派弟子修行的地方。”施缘还是站在刚刚的位置,身体略微前倾,左脚伸出去半个脚掌,这个角度一不留神就会跌下去,柳若空站在原地不放心,上去扶又怕控制不好力道,进退两难,抓着扫帚干着急,几次就要冲上前去。
      “课上讲过,我听说了。”最终她只是回答了施缘的问题,其余的什么都没做。
      施缘继续说道:“这里曾经是风景最好的教院。”
      可惜都在二十年前被毁了。
      柳若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听说了。”
      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乱重创了苍岩派,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古籍法器被夺的被夺,被毁的被毁,侥幸逃过的也只有几本残卷,门中弟子死伤惨重,尸体和重伤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去处理,就那么随意扔到那片峡谷中,给底下的妖怪提供了用都用不完的灵力,再加上有不少修士在邪气横生里化作了妖物……
      就算苍岩派恢复大半之后想要去处理,也已经无能为力了,进去的修士八成都出不来了,就是出来的,在那种邪气浓重的地方待了那么久,法力尽失不说,还和失了心神一般,见不得光,窝在暗处盯着一个地方,什么都不说,一直待着,一动不动。
      最后弟子们发现他们能做的也就是把老教院打扫干净了,据说第一批去的修士一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干涸的血,踩上去还有黏黏的触感,站久了还会陷进去,像是有什么东西拉着双脚,不留神就会踢到一只手,一条腿,或是一个怒目圆睁,血肉模糊的头颅,那场景光是听描述就能吓退一大批修士。
      “柳若空啊。”施缘总算从深思中脱离开,离开了那段台阶,“明年还会有会法的。”
      柳若空道:“是。”
      施缘道:“你一定要去。”
      “我尽力。”
      施缘在她说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了往常高昂的语调,说道:“好了,现在是秋天,落叶多的很,就是用法力也有的我们扫呢!”
      说着她就拿着那把桌子那么大的扫帚原地挥舞起来,虽然看上去只是把地上的落叶和灰尘扬到空中,不一会儿还会落下来。
      不仅如此,看上去比刚刚没扫的时候还要乱,起码之前还有几分美感。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们连扫了几天,地面却一点干净的迹象都没有,明明是两个人做事,效率连柳若空一个人扫的时候都比不上,施缘这一个星期里除了在老教院上蹿下跳,就是找几根树枝在房顶上撑个衣架,像投球一样把刚洗的衣服直接甩上去,再不然就是拿着扫帚当剑,这里戳戳那里捣捣,甚至还想御扫帚飞行,不过毫无疑问失败了,抓蝴蝶、抓蚂蚱、逗蜘蛛、摘青菜、采蘑菇……什么事都干,不过后两件倒还有些用,还能解决饮食问题,毕竟那一袋糕点早就被她吃完了。
      相比之下柳若空就显得靠谱多了,那些菜就是她种的,要不是她当时带了些种子和幼苗上来,施缘现在早就没力气动了。除此之外就是每天练剑练琴扫地,偶尔接一下施缘的垃圾话,把被她扬得满地都是的垃圾堆成一堆,扔到峡谷下面去。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我好无聊啊……”
      早知道把那些闲书带过来了。
      施缘四仰八叉地躺在屋顶的瓦片上,听着柳若空在底下练剑,这一个月以来她把各种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事都做了个遍,早就没有新鲜感了。
      “师姐要不和我一起练剑?”
      “不想动。”
      “扫地呢?”
      “更无聊。”
      “那……”柳若空是真的想不到什么别的可以做的事了。
      “师妹啊。”不过施缘也没给她再说些什么的机会,坐了起来半趴在屋檐上,“你每天就是练剑练琴,不觉得枯燥吗?”
      扫地的时候就算了,两个人还可以聊天玩闹,可柳若空练习的时候施缘又不敢打扰,就见她一句话不讲,面无表情地练着那几个招式,来来回回一个下午,看着都受不了。
      “不会啊。”柳若空归剑入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施缘突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佩剑叫什么名字,便问道:“对了,你的剑叫什么啊。”
      “啊?”施缘见柳若空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这个还要起名字吗?”
      “那当然,虽说不是强制性的,但怎么说我们的佩剑也是上品灵器啊,总不能一直这么‘你的剑你的剑’叫吧,一下子气势就比不过人家了!”
      柳若空点点头,问道:“那要怎么起啊?”
      施缘道:“看你喜欢啊,就比如我的佩剑叫行云,大师兄的叫皓月,叶琅的叫雾隐,不过也不是非要这么正式,还有管自己的剑叫娘子的,叫烤鸭的,叫美女的……”
      “还是正式点吧。”柳若空赶忙道。
      “也是。”像她这么一本正经的人管自己的剑叫烤鸭……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她等了半天对方也没个回应,还是捏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样子,便翻身跃下屋顶,在柳若空旁边的一个石桌子旁坐下,翘着腿继续等。
      好半天之后柳若空终于开口了,施缘满心期待洗耳恭听,结果她说道:“师姐,我想不出来。”
      得,施缘干脆帮她一起想了:“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或者想要的东西啊。”
      柳若空思考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好好练功,提升自我?”
      “……别的呢?”
      柳若空摇摇头。
      “吃的不说了,你就没有喜欢的东西吗?”
      柳若空又摇摇头。
      “好吧。”施缘放弃了,“那你觉得你的剑有什么特点,力量重量坚硬程度之类的。”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施缘顿时觉得帮她起名字比写几十份仙理作业还累。
      “要不随便想吧!“反正自己当初那个名字也是一时兴起想出来的。
      柳若空很有兴致的样子,说道:“好啊。”
      她坐到了施缘对面,两个人从天上飞的谈到地上跑的再谈到水里游的,杂七杂八的名字想了不少,可要么太平庸要么太奇葩,总之,没一个满意的。
      施缘从坐着变成斜靠着变成躺着,最后变成两个人一起在地上躺着,因为常年无人的原因,地上长了不少草,盖在石板上面,像铺了一层毯子一样,躺着倒也算舒服。
      “我当初刚拿到行云的时候,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施缘翘着腿,把手枕在头下面望天,若有所思地说道,“当时想了很多,觉得这名字一定要气势如虹,说出去就能把人吓到腿软的那种。”
      柳若空躺在她左侧,左手放在头下面垫着,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佩剑在眼前晃来晃去,眯着眼睛找着合适的角度挡阳光。
      “后来我取的名字因为太过奇怪被掌门驳回了。”
      “嗯。”
      施缘见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自己也不好往下接话了,忍不住道:“你怎么不问我取了什么名字?”
      柳若空便说道:“师姐你取了什么名字啊。”
      “听好了啊,你绝对想不到,杀戮、杀伐、威风、叱咤、暴风、骤雨、雷鸣……”说到最后施缘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掌门说你这是和自然灾害过不去吗。”
      “后来呢?”
      “几天之后我躺在教院屋顶上,也是这个姿势,看着天上的云,突然很羡慕他们,感觉他们待在天上特别自由,无拘无束,想去哪就去哪,就起名叫行云了。”
      柳若空依旧拿着那把剑,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说道:“原来如此。”
      在这之后,两个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非常诡异,施缘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对了,我和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吧。”
      柳若空把剑放在手边,说道:“好啊。”
      “我记得我大概是五岁的时候被掌门领回来的,据说啊,当时掌门刚除完妖,和弟子们去到附近的一个镇上,准备休整一下再上山,结果到一个客栈里,才坐下就看到一个小女孩拿着一个馒头冲了进来,后面追着两三个小摊贩,边追边骂,按理说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是跑不过那群成年人的,可我聪明啊,左闪右躲,利用体型优势在各种货架框子之间穿梭,爬上爬下,生生甩开了他们,掌门在一旁看着,哈哈大笑鼓掌叫好,他身边跟着的修士给那小贩付了钱,他们才骂骂咧咧地走了,当时我正扒在楼梯扶手上,已经啃完了馒头,准备溜了,谁知道掌门给了我一个肉包子,我便忙不迭和他到了苍岩派。”
      “师姐你以前……真勇敢。”
      “这还不算!”被她这么一“夸”,施缘更得意了,开始滔滔不绝,“掌门把我带到苍岩派之后,把我安置在教院,估计是看我身手敏捷,是个奇才,想锻炼我,结果我还是只知道吃喝,被其他修士一顿嘲笑,可我毕竟从有记忆开始就在集市上偷鸡摸狗,听到的污言秽语多了去了,我当即破口大骂,他们这群人哪里听过这些,几个人一起都说不过我,都和霜打的茄子一般灰溜溜走了,后来掌门知道了这事,罚他们抄了一遍门派历史纪要,罚我抄了两遍。”
      这番话施缘说得十分神气,可柳若空却觉得这经历着实惹人心疼,便想出言安慰她一下,可施缘压根不需要别人安慰,仿佛这些事情根本无关痛痒,自顾自兴致昂扬地说下去:“可大师兄就不一样了,他据说是从小就待在苍岩派了,礼仪教养自然比我高上许多,如果不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他,他跟我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跟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也八竿子打不着。”
      施缘突然停住了,柳若空偏头看她,看到她也在看自己。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缠着他。”
      “……师姐你为什么缠着大师兄啊。”
      施缘转过头继续说道:“当时他正在那里看书,我在外面追蚂蚱,死追活赶都追不上,大师兄看不下去,出来一下就帮我抓住了,如果不是当时我纪要没抄完被掌门抓走了,我肯定缠着他不放手,让他教我抓蚂蚱,不过也没差,后来我一有时间就去找他,一来二去也熟络了,大师兄他从小性格温顺喜静,别人不来找他他一般都不会去找别人,偏生那群咋咋呼呼的家伙还喜欢抱团,所以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在那里看书,加上我后来也知道轻重了,仙理课也起码去了,和他算是有了一些共同话题,就成了朋友。”
      柳若空笑了笑,说道:“挺好的。”
      “你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让我想想……”柳若空眨巴眨巴眼睛,半晌之后把头转向施缘,说道,“好像没有。”
      好吧,施缘正想着怎么开启一个新话题,谁料柳若空并没有就此停住,而是缓缓说道:“我们家也算是个大户人家,人特别多,但一点都不热闹,家里的孩子从小就待在房间里学各种东西,有时候连着几天都看不到大门,因为我们家算是生活在……不能说万众瞩目吧,总归是有人盯着的,家里人出去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父亲干脆就尽量减少我们出去的次数,我姐姐属于那种关不住的人,一天到晚往外溜,每次被抓回来就是一顿打,后来她受不了了,父亲也受不了了,早早把她嫁出去了,婚礼办得匆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姐姐没见过对方,死活不同意,可压根就打不过那些家丁,被连拖带拽送了出去。”
      施缘觉得实在难以接受,偏偏这种事情还算是常事,每天大大小小的比地上的落叶尘埃都多,老百姓早就习以为常了,可如果让她选的话,她宁愿从小流浪街头,也不愿意被关在这种牢笼里面。
      “我的话,小时候安安分分的,倒是没惹他们关注,每日就是跟着师傅学习礼仪,琴棋书画也都沾了一点,稍微大些之后,可能是他们发现我有些天赋吧,就把我送进了教院,天天就是读书写字,生活完全没有师姐那么丰富。”
      这话听着就觉得枯燥乏味,气氛也低沉了下来,施缘不愿意再追问了,这不就是逼着她回忆那些伤心事吗,又突然觉得话题好像扯远了,明明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帮柳若空的佩剑起名字,结果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也没个进展。
      施缘说道:“好了,休息得差不多了,该干正事了,本来起名字还可以从自身经历着手,可听你方才所言,实在是不适合从这里入手,本来生活就够无趣了,你再起个无趣的名字,还能有什么干劲啊!”
      柳若空深表同意:“也是。”
      施缘继续说道:“不过你这把剑名字居然如此难起,我现在算是江郎才尽了,都不知道说啥。”
      “要不就叫无言吧。”
      “……啥?”
      “既然不知道说啥的话就叫无言吧,反正我也不是很爱和人交流,起这个名字也挺符合我的性子的。”
      “也行……”施缘一时半会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不过终归是柳若空的剑,她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不得不说这名字确实有几分美感,也挺符合柳若空的作风。
      “那就叫无言吧,挺好的!”这一下午的口水总算是没白费,施缘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柳若空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道:“练剑?”
      此话一出,施缘面无表情地躺了回去。
      “师妹你是不是不会玩啊。”说完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她们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老教院能去的地方总共就那么大,能玩的都玩过了,连她都想不出有啥可干的了,更别说柳若空了。
      “那师姐你有什么看法?”
      施缘又坐了起来,搓着手指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我教你练剑吧!”
      柳若空迟疑了一下,道:“好。”
      这和刚刚有什么区别吗。
      施缘补充道:“我可不止要教你练剑,琴、萧、笛子、琵琶……你能想到的我都可以教你,你天资卓越,肯定学得会,就当是答谢,总不能白让你和我在这里待半年吧!”
      柳若空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微张着嘴反应了好一会,才带着迟来的欣喜若狂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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