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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何喜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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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奶皮糕最后当然是做出来了,虽然赤烟十分想洗洗睡了,有点懒的烟姐现在并不是很想下厨,还是做这么一道比凉拌黄瓜复杂多了的点心,先前那般说,只是出难题哄哄非晴,但是既然非晴真的找到了桃花,自己当然也不能食言而肥。
要做救干脆做顿大的,赤烟撸起袖子挥斥方遒,组织布衣者集体外出,去附近农家多买些牛奶羊奶回来,预备一部分煮熟了做奶皮糕,另一部分配合先前众人摘回来的野果,做一大盆简易的水果捞。
血蒂莎和青檀二人到达时,众人正你争我夺,上蹿下跳地抢着盆里最后一小勺水果捞,见了二人,兔子见了老虎似的,飞速将碗筷往身后一藏,集体后退一步,上供一样将盆往血蒂莎的方向一推。
血蒂莎:“……我吃过了,你们慢慢吃。”
众人如获大赦,连忙转头插筷去抢,谁料盆中早已空空如也。
身形最灵活的钱二胆子大,一早便守在盆边,血蒂莎二人进门后,布衣者中唯一没有后退的就是这小孩儿,钱二心眼多着呢,手脚也快,血蒂莎话音方落,他便伸手一把抱了盆,张大了嘴巴往里倒。那一丁点果肉,哪里敌得过钱二这大嘴巴,瞬息间就只剩下了点点奶液。
众人大怒,“臭小子!”
钱二撒腿就跑,嘚瑟地摆臂,“我是伤员!伤员!”
赤烟大笑,青檀也弯了唇,眼里带着笑。
血蒂莎摘下斗笠,找了处坐下,安静地倒了杯水,由他们闹。
非晴不死心地颠了颠瓷盆,确定再无所剩后,毅然决然地加入了讨伐钱二的队伍。
“钱二!还我奶来!!!”
这一场闹剧最终以钱二寡不敌众再三求饶作为结局,得到钱二下回少吃三碗的承诺后,众人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茅草屋。
小院已经收拾干净了,非晴刚坐下就得到了血蒂莎让他打道回府的命令。
眉毛一垮,跟条皱巴巴的苦瓜似的,“姑娘,我是哪儿做的不好么,您说我改……”
血蒂莎沉吟,“你不想回去?”
非晴小声嗯了嗯,血蒂莎瞧出他脸上的不自然,明白他是顾忌人多,遂令赤烟带其他人在周边巡逻几圈,瞧瞧可有异状。
待人都走了个光,小院只剩下血蒂莎、青檀和非晴了,晓得无处可藏的非晴,这才扭扭捏捏地将原因道出:“非雨会笑话我的……”
非晴欲哭无泪,那个死丫头嘴巴可厉害了!
血蒂莎愣了下。
青檀忍俊不禁,“都是自家人,怕什么。”
非晴愁眉苦脸,“青姐姐你不知道,非雨会笑话我一辈子的,她笑多了人家也就晓得了……我都是大男子汉了,要做大事的,人家以后见了我就笑,我还怎么让他们听我的话?”
青檀不禁眉头一锁,是了,这事可大可小,他们自己人平常心看待,不过是小孩儿斗嘴玩闹,可往大了说,又是御下建立威望的问题了。
她看向血蒂莎,对方给了她一个眼神,相伴多年的默契让她很快明白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悄然往外边走了段距离,将地方留给二人。
血蒂莎轻声问:“同非雨谈过没有?”
非晴苦恼摇头,想也不想道:“我说了她肯定笑话我。”
血蒂莎反问:“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非晴呆了呆,“好像是哦……”
血蒂莎微微摇头,语调放缓,慢慢道:“有话就说,非雨可能只是调皮跟你闹着玩,没想到给你带来了压力,你不说,她不知道你不舒服,你们不是越处越难受?”
“你两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家,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谈?”
“难道你是已经恨她在心,再也不愿意给她机会了?”血蒂莎语调微扬。
非晴急忙否认:“怎么会!”
“但你要再拖着,以后估计就是真的不会想再理她。”
非晴词穷,想反驳但却找不到话,来回再三,不得不承认血蒂莎说得没错,眉毛往下耷拉,“……我知道了。”
脑子乱糟糟的,有些不甘心地道:“我也不是不舒服……只是、只是……”
非晴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有些苦恼,唉——明明我都这么大了,大家还把我当孩子看……明明非雨比我还小来着……”
血蒂莎耐心地问:“你觉着大家为什么把你当作小孩儿?”
非晴毫不犹豫,“因为我脸肉,个头也不是很高,他们觉得我没长大!”
话中带着对自己不争气外表的怨念。
血蒂莎不置可否,又问:“你看赤烟,觉着她如何?年龄、性情、能力……”
非晴不明所以,瞟了眼她的神色,老实答道:“烟姐看上去年纪不大,性子也有些跳脱,偶尔还有点……不靠谱,喜欢逗我们,但是办事一向稳重老辣,完全看不出她年纪才这么小。”
血蒂莎微微笑了下,“她二十九了。”
非晴受到了惊吓,“二二二十几?!您确定没说错,不是二十一?!”
远处的赤烟似乎感觉到什么,眯眼精准找到非晴,目光凶悍。
“!”非晴汗毛倒立。
血蒂莎侧首瞥一眼赤烟,示意她别欺负非晴人老实。
非晴快要哭了,他以为自己估计得就算不是百分百精准,也不至于差得太远,“我太没用了,连人的年纪都辨认不出来,我还以为烟姐十八|九来着呢!”
事实上非晴不是第一个被迷惑了的人,人总是以外貌和性情揣度年龄,在后者中,又执着地认为年纪大的人总是稳重沉静。
血蒂莎抛了个橘子给他以示安慰,“仔细想想,你和她像不像?”
非晴使劲摇头,“我才十六不到!”
“……我说的是遭遇。”
“赤烟刚进景煆的时候,很多人不服她,因为她年纪小,相处起来又没什么脾气,总有人觉得她担不了大梁,故意和她作对,想让她难堪出丑,下位让贤。”
脑中闪过一幅幅熟悉的画面,争锋相对的、暗潮汹涌的……主人公却不是话中正谈论着的赤烟,而是另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长发红裙,有着一双宝石红的眼睛。
血蒂莎眸光微动,不自觉虚握住了左手腕摩挲了两下,那上面依然空荡荡一片,没有记忆中那只温润朴素的玉镯,同样的纤细,相差不远的白皙,却远比她自己真正的身体绵软得多,像是捧住了一朵云,舒适、惬意,但不真实。
血蒂莎微垂了眼,那些突然升起的情绪也在这一动作中妥善收起,素白的指尖掠过脸颊,捋开被风吹到鼻梁的碎发,若无其事地回归了正题,问:“那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非晴犹处在猜错赤烟年纪的阴影里,迟钝地“啊”了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血蒂莎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微微抬头望向天空,眼神在某一瞬间变得十分深邃。
女人的声音平静而缓慢,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像是历史的回音,“有的心服口服了,有的还憋着一口气……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乖乖喊她一声‘烟姐’。”
非晴心神大震,忍不住道:“好厉害……”
小人物逆袭的传奇事迹总是那么具有感染力,让人不自觉地心潮澎湃。
非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振奋地握拳,眼中腾腾燃起两束小火苗,“我也要学习烟姐!”
只要想到以后走到路上,那些嘲笑他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要老老实实喊一声“晴哥”,非晴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血蒂莎回首看他,夕阳时温暖的光懒洋洋洒落,柔和了眼底的凌厉,长长的眼睫缓缓上下一扇,血蒂莎笑了下,目光很平和,“好,你加油。”
……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暖洋洋的黄昏,初入景煆的赤烟,遭受敌党排挤、接连受挫后,迷茫地问:公主,我是不是天生不是干这块的料?
二十岁的赤烟眼眶发红,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自己无意间偷听到的,旁人暗地里对她的评价——太孩子气了,逗乐还行,干不了大事。
再观对面之人,虽然比她小,如今仅十五岁,却总是一派沉稳,他们两人站在一起,除了身高体型以外,光看性情,自己倒更像是那个年纪小的,赤烟咬唇,越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是不是……好没用。
她是不是错得很离谱?二十岁的年纪还这么没心没肺的,一逗就笑,她是不是以后应该少笑一点,学着肃穆,学着板下脸,学着将脚步放沉?
十五岁的血蒂莎疑惑地从书中抬起头,“很难发现吗?”
年轻的赤烟姑娘险些没抵抗住这会心一击。
“……公主,你这个时候应该安慰我。”
顿了顿,赤烟坚强地补充强调:“用温言软语。”
血蒂莎若有所思,“就是在你发现本质后,违心反驳,并且用包装过的语言迷惑你的心智?”
赤烟:“……”
这么一说后她怎么感觉自己更惨了。
被气到微微有劲的赤烟瞪大眼,难以置信,“我的本质就是一个不适合做大佬的废料?难道不是貌美如花还性格特别好和谁都合得来的大美女吗?”
“嗯,你心态的确特别好。”
“……”
再三被轻飘飘地打击后,赤烟脑中有一根看不见的弦崩了,不服气的赤烟挺直腰,目光炯炯有神,“心态好咋了,心态好贼厉害好吧!无论做什么事,好的心态都是一个很重要的前提!这和一个人的抗压能力息息相关,多少牛批的人最后都是毁在了崩心态上!你看高考,你看课前演讲,你看电视里练武功那些走火入魔的人……”
巴拉巴拉,期间引经据典,运用多种修辞手法,论证丰富具有说服力。说上头的赤烟忍不住拍了把大腿,最后的总结掷地有声:“总之,心态好就是了不起!”
被正面回怼的血蒂莎微微歪头撑着侧脸,眼神很安静,没有丁点怒气亦或者别的负面情绪,只有一点怎么也想不通的疑惑,“你对着我,不是反驳得有理有据的么?”
某公主有点纳闷,“怎么到了其他人面前就不吭声了?”
赤烟怔在原地,像是突然被谁定了身还喂了哑药一般。
半晌后醍醐灌顶,对哦,老娘连公主都敢怼,还怕屁流言蜚语!再说了,胆大包天怼完后,最顶头的老大都没火冒三丈,还耐心开解,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老娘有后台啊!
犹如被悬崖下的老爷爷打通了任督二脉还反手传授了一身绝世武功,赤烟整个人都脱胎换骨容光焕发了,眼睛里跟安了两个工地照明大灯泡似的,亮得人眼晕。
雄赳赳气昂昂,掀裙帅气起身,准备出门舌战群儒,“公主,感谢你的鸡汤,我去了!”
某公主继续埋头看书,淡定道:“哦,去吧,下次演讲前别再找我练习了,陈夫子青檀都闲着呢,他们也比较有经验。”
升华后的赤烟懂了。
拉帮结派,团结内部,取信老人,求取经验。
通俗言之——打不过就组团干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