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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春岚图之争 ...

  •   墨相随着领路的小厮往卧房去,路上不经意瞧见还跪在偏室门口的玉兰,他一顿,想起是谁了。到底是墨隐澜身边的大丫环,便让她先起来。

      玉兰自是千恩万谢。墨相敷衍地应了声,挥挥手让她安静。

      刚走上两步,想到玉兰,倒想起来另一件要紧事了。卧房里除了墨隐澜,就只个月崤梵的侍女是女子。毕竟是女儿家的闺房,一屋子的男人像什么样子。

      想到这,他招了招手,叫来玉兰随他一同进去,又随便叫了两个就近伺候的丫环,几人前后脚一齐进了卧房。

      彼时成珂正站在门边,瞧见墨相处理完继续往这边走,这才踏出门槛迎了几步,对着墨相福了福身,领着几人进屋。

      墨相大步进了卧室,迅速环视一圈。屋里窗户禁闭,若没记错,方才离开前还是开着的。——大概是以防有人瞧见了那月族的绝学罢。他猜测。

      月崤梵坐在屋子中间的桌子前,几米之外,长女靠坐在床头神色不明。他略略扫了眼,活的,眼睛有神,不是傀儡。

      月崤梵站起身,身形稍稍摇晃了下。“墨相,令千金已无大碍。”

      感激之意立即蔓延到了眉尾,墨相惊喜地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腰部下弯,几乎呈九十度,“老夫多谢月少主!月少主大恩大德,老夫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月崤梵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反应过来后又赶忙跑上前亲自扶起他,“墨相不必客气,我不过尽了些绵薄之力罢了。”

      墨相看向床头,催促道:“隐澜,还不快多谢月少主?”

      血蒂莎摸着喉咙,面无表情咳了两声。

      成珂眼角一抽。

      月崤梵心领神会:“墨大小姐中了毒,喉咙有些损伤,无法……”

      血蒂莎又面无表情地咳了声。

      月崤梵从善如流地改口:“暂时无法开口说话,养些时日就好了,这几天可能还会有些刺痛,喝些养嗓子的汤药即可。”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时日多长难说,可能几个时辰,也可能几个月,我回去拿些家传的嗓子药罢。”

      墨相预要再谢,被月崤梵眼快拉住,推辞了几句不值当。

      月崤梵绞尽脑汁回忆当年背过的各种五花八门的术语,奈何年轻时不用功又多年没接触,除了还记得几个基本术语,实在想不起来别的什么高深的词,只好遗憾作罢,套用了句平日里大夫常说的话匆匆结尾。

      “令千金中毒过深,我虽尽力清了毒,但到底时候晚了,毒素对身体损伤极大。接下来还要多多休息调养才是。”

      那语气那神态,端的是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作态,瞧得成珂这个知情者心底止不住发笑,血蒂莎也稍稍移开了眼,似是被这行骗现场哽到了。成珂看去时,瞧见她喉咙上下滑动,猜测棠公主怕是没见过他们少主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只墨相被月崤梵这似模似样的气场震住,神色越发严肃,低头侧耳,全然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当是如此。这……月少主,小女之后可还需服用什么药?”墨相追问。

      月崤梵沉吟,演戏演到底,“嗯……其他药材最好都不要服用。我回去配些药丸改日派人和嗓子药一齐送来,备注好忌讳,令千金照着服用即可。”

      墨相感激应下。

      一同进来的玉兰等人也感激不尽,心底不住地夸赞他菩萨心肠……

      治病救人之事暂告一段落。

      墨相方才在偏室便已得到下人禀报,沉王终于到了。见长女无事,便提出回大堂取画。月崤梵自然答应。

      但万万没想到此时本该在大堂坐着的凤轻飏会决定来静思院,而且已经进了院子,甚至要不了多久就要到达卧房。

      墨相看着躬身站在面前传话的小厮,心中闪过无数个猜测。

      月崤梵一愣,他好像忘记和血蒂莎说墨隐澜和凤轻飏的事了。虽然血蒂莎应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现在她才刚回来。

      月崤梵语调微扬,“哦?可是那位骁勇善战的沉王爷?”他腼腆地笑了下,语气里尽是对那近日声名大噪之人的好奇,“墨相,不介意本少主蹭蹭您的光去见沉王吧?”

      墨相求之不得,一来他清楚沉王和墨隐澜的私情,不想让二人相见;二来凤、月见面他就有机会提送画,一次性打发两人。

      “月少主客气,如此,还请月少主随老夫这边走。”

      墨相让传报的小厮带路,摆手请月崤梵先行。成珂低眉顺眼地跟在月崤梵身后,背影端的是优雅迷人。

      万庸前行两步正要跟上,却看见墨相背在身后的手抬了抬,显然是示意他留下,便停下脚步站定目送众人离去。其余随行前来的侍从们安静地跟上几人的步伐。

      一群人渐渐走远。

      本来还显得拥挤的卧房一下子冷清起来,房里全是沉闷的气息。

      万庸突然记起大小姐是个寡淡的性子。不常出门,喜好书文。

      万庸垂下头,眼睛盯着地面,恭敬地问:“大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血蒂莎闻言慢慢将视线移向他。

      面生得很。

      她在的时候,常跟在墨秦远身边的是许放,这个人应该是后来提拔起来的。

      血蒂莎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正和万庸心意,他毫不犹豫道了声“是”。

      万庸再一走,屋里便只剩下了血蒂莎以及墨相带进来的玉兰等三位丫环。

      血蒂莎放在被褥下的手轻轻揉按疼痛的肚子,没理会窗边站着的三人,径自闭上了眼,喉咙管不住地上下滚动。虚靠了那么久,脊背终于能完全放松实实在在靠上床头,一时有些发麻。

      玉兰忍者双腿的疼痛,颤颤地走过来准备服侍她,刚走到床前,正预备唤上一声“大小姐”,就看到床上的女人突然侧身探出床外,“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大小姐——”

      ……

      月崤梵和墨相离了卧房没多远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沉王。

      ……幸亏走得快。

      “微臣参见沉王殿下。”等几人相距短短几步时,墨相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

      瞧见面前跪着的一地人,凤轻飏勉强停下步伐,呼吸还微微有些急促。“不必多礼。”

      说罢又走向前亲手扶起墨相,“墨相请起。”

      话音刚一落月崤梵就笑着道:“这位就是勇冠三军的沉王爷了吧。沉王爷,可还记得在下?”

      凤轻飏视线移到墨相身旁,那里站了位白衣墨发笑容灿烂的青年。

      “月少主冠盖天下,轻飏怎会忘记?”

      “哪里,比不得王爷威名。”

      凤轻飏心下忧虑墨隐澜安危,没多少心思和月崤梵互相恭维。虽然知道晾着对方不合适,但他实在放心不下。

      转而问墨相:“墨相,在下不幸听闻府上大小姐中毒昏迷?不知令千金现下如何?”

      “幸得月少主出手相救,小女已无大碍,微臣代小女谢过王爷关怀。”

      凤轻飏顿时松了口气,无大碍就好……

      总算能放下点心,再多的他也不好过问。凤轻飏顺着墨相的话看向月崤梵,“月少主仁心仁德,古道热肠。”

      他这才发现月崤梵有些疲惫的模样。

      月崤梵安静地冲他笑了笑。

      墨相:“王爷,月少主,此地不宜谈话,不如到书房一坐?”

      二人颔首赞成。

      静思院到墨相书房的路有的走,几人边走边谈,墨相时刻注意着两位贵客的神色举止,随时准备接话头免得众人尴尬。

      路上经过花园,月崤梵赞叹:“府上的花园设计上实在是别出心裁。据闻贵府当初是凤皇请东穆坊的名匠建造?”

      “月少主所闻不假。陛下厚爱,差人建了这座住宅赐予老夫。”

      月崤梵面露感叹,并未再多说什么。

      几人穿过回廊,墨相单手向左方,“王爷,月少主,这边请。”

      前边便是墨相的书房了。

      及至三人进屋各自坐下,侍从上好了茶水瓜果,一路沉默的凤轻飏才开口道:“往常听闻月少主颇爱琅轩公子之画,竟不知月少主也欣赏赵圣的丹青。”

      赵圣风格技艺都偏向正统,琅轩公子则想象丰富,不拘一格。这二人的风格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月崤梵笑得十分自然,“二位前辈的画各有特色。凡是佳作,本少主都欣赏。”

      凤轻飏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示意属下将手中的檀木箱拿来,“如此,本王也不担心这薄礼会被嫌弃了。”

      属下将箱子打开,里边整整齐齐地摆着许多筒画卷。

      墨相和月崤梵见此神色俱是一僵。

      “本王听闻取画一事才知月少主竟也是喜爱赵圣的。正巧王府里有幸收藏些许赵圣遗作,本王便一同带来,赠与月少主。”

      月崤梵沉默。

      凤轻飏继续道:“一共十卷,四卷风俗展,六卷美人图。”

      “还望月少主笑纳。”

      “沉王兄太客气了。你我也非初识,实在不必送如此大礼。”

      凤轻飏顿了下,“月兄既拿本王当兄弟看待,我也就实话说了。”

      墨相沉默,他隐约有些猜到凤轻飏下一句要说什么。

      “实不相瞒,本王一直十分喜爱《春岚图》,前些年墨相在修补,本王也不好提讨画的事。现下修补完工,不料……被月兄抢先一步。说来羞愧,本王其实是想厚着脸皮,向月兄讨要这《春岚图》。这十五卷权作赔礼。”

      两人面皮诡异地抖动了一下……果然。

      墨相神色冷漠。凤轻飏一定是打仗打傻了。陛下送给辞天月少主的名画,那能算作普通的名画随意讨要吗?

      月崤梵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看在同属一国的微弱同胞情上,墨相轻咳一声提醒道:“王爷,这《春岚图》是陛下决定赠与月少主的。”

      凤轻飏面不改色,“父皇那本王自会去回禀。”

      墨相识相的闭嘴。行,你是王爷你大。

      月崤梵慢慢沉下脸色。

      他知道凤轻飏的意图,听闻凤安沉王同墨大小姐当初正是因《春岚图》结识,继而定情,这画也算得上是他们的媒人。

      虽然二人两年前不知何故断情,但显然两年后战场归来的凤轻飏想再续前缘。今日若将画让给他,没几日他便会拿着《春岚图》找上血蒂莎。

      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思虑不过一瞬,月崤梵很快语气冷硬道:“贵国送客之礼还有讨回一说?本少主缺这十卷画不成!”

      这话带着明显的火气,沉王能任性,墨相却不能任由辞天月少主和沉王在他府中交恶而不管。立即道:“月少主息怒,沉王万万没有这般意思。”

      “本王绝无冒犯月少主之意。只是的确喜爱,还望月少主不要误会。”凤轻飏顿了顿后接着道,“不知这画——”

      月崤梵冷笑,“不巧本少主也十分喜爱,贵国皇上既已应承,沉王爷还是依旨好好做送画人吧。”

      凤轻飏闻言,面色也瞬间冷了下去。

      月崤梵转头对墨相道:“墨相,时辰也不早了,本少主尚有要事情,麻烦着人将《春岚图》取出。”

      墨相闻言,目光有些犹豫地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月崤梵立即将面上冷意再加重几分,墨相立即果断道:“烦请月少主稍等。”

      小厮接到吩咐,小跑到里间取画。

      月崤梵接过墨相手中的画打开看了看,确定无误后让成珂拿着,末尾了终于将面色明显缓和了一些。

      “墨相,今日多有叨扰。”

      “哪里,老夫还要多谢月少主相助。”

      “墨相客气。令千金的药丸我会差人尽早送到。本少主有事在身,不便多留。沉王爷,墨相,告辞。”

      说罢向二人一颔首便领着成珂出去。书房外有机灵的小厮见了连忙上前带路。

      马车启程,没了外人在,月崤梵收敛了面上故意显露的怒意。

      成珂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他:“少主,先前不是说要同棠公主多聊会儿,咱们给她透露些消息卖个好,这才刚打了声招呼呢,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他可不信真是怕墨相怀疑,依照他们少主的厚脸皮,倘若棠公主方才未醒,少主真能借着治病的名头生生坐到子时,确定棠公主今日果真不会回来了再走。

      月崤梵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没见人不舒服么,我杵在那她怎么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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