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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舌战 ...
“十一,你怎么来了?”
凤轻飏冷冷看了眼他身后的人,“王太尉也在,父皇传召却迟迟不入宫,是正商议该如何劝父皇处斩墨大小姐吗?”
凤太子一顿,挥退厅内侍从,只留下王太尉和凤轻飏带来的人。
转眸盯着凤轻飏,“十一此话何解,墨大小姐可是未来的沉王妃,孤的亲弟妹,孤和太尉怎会谋害墨大小姐。”
“再说父皇传召,”凤太子泰然自若道,“王太尉陪孤小酌至今,可未曾见过任何人来传旨。”
“太子好心性,只是不知当人证物证明日呈上朝堂之时,太子皇兄可还能如此能言善辩。”
凤太子眸色一冷,凤轻飏全然不惧与他对视,沉声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卞赪押着张从恩进来,“跪下!”
凤轻飏面色冷然,道:“此人被太师府文二小姐收买,私藏禁药暗中毒害相府千金,几日前被我捉拿,现已招供,太子皇兄觉得本王若将此事禀报父皇,将其关入大理寺听审,文二小姐和将军府公子明日的婚礼可还办的成?”
凤太子嘴角的笑意慢慢落下,文太师是他心腹,其嫡女文二小姐同将军府的婚事自然也是他示意的,就是为拉拢将军府站在他这边。倘若此事暴露,新婚当日出这般丑闻,新娘被关入大牢,将军府难免生怨。
“若孤没记错,墨大小姐中毒一事,真凶涉及相府三位小姐,沉王此举就不怕得罪了未来岳丈,耽误你同墨大小姐的婚事?”
听出他话中威胁,凤轻飏冷笑道:“本王今夜还捉到几名暴徒,有意思的是他们声称是文太师派他们来杀人灭口。不知同墨相管教不严相比,文太师私下豢养死士,包庇嫡女,纵容手下人当街行凶,这两个罪名哪一个更严重?”
这是威胁!
凤太子神色阴狠地看着卞赪押上来的五名死士,心中骂了声废物,文越如怎么训的人竟然叫凤轻飏捉了活口。
压了压心头火气,凤太子冷冷道:“沉王想如何?”
凤轻飏看向王太尉,“本王要太子殿下的人劝说父皇不杀墨大小姐,事成之后,这几人交由太子殿下任意处理。”
果然是为这事。凤太子道:“你应该知道父皇对苏家和墨相府恨之入骨,没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太子殿下神通广大,想必不是难事。”
站着说话不腰疼!凤太子险些拍桌而起,忍了忍,道:“不如这样,孤让王太尉尽量劝说父皇,若父皇执意要墨隐澜性命,行刑前孤寻一人与她调包,救出后藏在一处庄子,你派人守在那接应。”
等以后,这就是凤轻飏的把柄。凤太子眸中闪过一抹狠毒,他可舍不得墨隐澜就这么死了,这个好用的软肋还是活着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凤轻飏眉头皱了皱,这样书姀从此以后都只能隐姓埋名,更不能光明正大嫁入沉王府。像是看出他心思,凤太子语气一重,“性命重要,还是身份重要,沉王想必不会选错。”
凤轻飏眉头皱得更深,良久,哑着嗓子道:“好。”
回头看了眼那五名黑衣死士,起身挥剑,漠然砍去四人头颅,血液飙到他脸庞,凤轻飏不管不顾,只盯着凤太子,道:“这是诚意,希望太子皇兄也说到做到!”
说罢带上人离开太子府。
凤太子阴冷地收回目光,一掌拍碎了茶碗,“凤!轻!飏!”
迟早有一天他要将他五马分尸!
……
凤皇把人都召进宫后才记起来,如今已经初九,再过几个时辰,太师就要送女儿出嫁。
凤皇轻揉额角,“……是朕糊涂了。”
哪有嫡女出嫁,做人父亲的不在府里主持大局的。
文太师忙道:“天地君亲师,自是君王为先,大业为重。”
闻言凤皇神色渐缓,他本也不是多愧疚,只是怕传出去叫人戳他脊梁骨,总不好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文太师都上赶着给他递梯|子下了,他自然见好就收。
凤皇抬手,让一旁随侍的全公公将墨相呈上来的证据发下去,着他们一一传阅。
底下诸人无一不是突然被传召入宫,除了得到凤太子消息的王太尉,这会儿都两眼抹黑,满头雾水,疑惑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让凤皇召了如此之多的重臣。
其中尤属文太师最忐忑。
他不久前才派人去劫持人犯,不料那从前老实巴交的沉王有了心眼,竟然是有备而来,叫他的算盘打了个空,搭上了数十个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死士。文太师都怀疑先前给他送信的正是沉王府之人,就是为引他上钩!
若非自己谨慎,派了侄女婿钱峰暗中跟随,只怕被沉王府捉拿的活口会更多。也是老天助他,偏巧自己这侄女婿是个使弓箭的好手,又正好这几日随侄女进京探亲,在他府中小住。
只是还有一点不美,听侄女婿说,沉王府之人很快便识破了他的意图,拼死保下了几个打士,不知那些被捉了活口的,如今是乖觉自裁了,还是已经在严刑拷打下招了供。正是胆战心惊的时候,宫里一道圣旨传下来,说陛下有要事相商,着他速速进宫。这可不把文太师吓得够呛?忍不住怀疑自己所为可是已全然败露,沉王一纸告到了御前,传他入宫对峙。
偏巧那传话的小太监得了自己义父全公公的暗示,晓得此事非同一般,上头看重得紧,半点口风都不露,任由文太师千般缠问,只客气地打着官腔,推说自己不晓得。
无奈之下,文太师只得抱着一腔忐忑和疑惑换衣入宫。他是个心思多的,既认为自己此行祸大于福,便少不得要做些额外的盘算。只是时间紧迫,诏令在即,实在没有多大的施展空间,只来得及派遣个信得过的心腹,带着他的信物到太尉府报信。
文太师与王太尉同为太子亲党,虽然私交不深,彼此之间互相也不大看得上,但到底唇亡齿寒,危难之时还能指望一下。
再说此事同王太尉也不是全无关系,那钱峰虽是他的侄女婿,但要说关系近,王太尉可比他亲。毕竟他那侄女就是他王尚春的嫡亲女儿,他和钱峰可是正儿八经的翁婿。
文太师话下之意很是明了了,你若帮我一把,我自然记你的好,日后投桃报李自有重谢,倘若你视而不见,甚至落石下井,那么就别怨我当回水鬼把你也拉下水。
只可惜他的算盘打得精,却没料到王太尉也被传进了宫,他那口信人家压根没收到。
待到殿里相见了,文太师心下止不住地一惊,暗道莫不是沉王那方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连暗中射箭的钱峰都发现了,竟然将他和王尚春都叫了来。再一偷觑,觉察到凤皇神色微沉,似有难事缠身一般,更觉自己前途昏暗,怕是性命也难保。
那王太尉正垂首揣摩圣意,思索该如何保下墨隐澜,斜眼间瞧见旁侧的文太师双颊微白,面庞似有冷汗,心里忍不住冷笑,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做事却不晓得更细心些,让沉王捉到了把柄!
荣亲王平日看着不着调,其实心思最为细腻。看一圈来的都是什么人,大概就对今夜这事有了些谱。
安亲王和长平侯是陛下亲信,王太尉和文太师一文一武,虽所司不同,但有一点却是同的——他们二人都是太子亲信。剩余的几位,虽无明确党派之分,但官职上便可瞧出些不寻常来:大理寺掌管刑罚,太常寺专司礼法。最后那位宗正,品级不高,没法与在场之人相较,却是与皇族息息相关。
这么一分析,今夜所商之事便大体有了眉目。想来是个重头刑案,与礼义法度有关,又涉及皇族中人。而既然能让凤皇一气儿传召如此之多的大臣,想必那主犯身份不凡。
只是有一点荣亲王不解,若真如此紧要,怎不见百官之首的墨秦远一同入宫?
这疑问在看到凤皇派发之物后有了解释。原来那主犯就是墨丞相。
荣亲王愕然。
墨秦远是不是疯了?平日躲着还来不及呢,今日竟然主动给外人递刀子?有此疑问的不止他一个,在场诸人无一不惊诧,都觉着墨相八成是受了甚刺激。
短暂的惊愕后,众人迅速展开了思量。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是没有可操作的地方,只是关键在于——凤皇怎么想?
光从来者阵容上看,凤皇似乎无甚偏颇之意。有墨相的姻亲,有墨相的死对头,也有话都没说过几句的点头之交。一时竟然看不出凤皇本人对此事的态度,究竟是想秉公处置,还是想借机发作,亦或者是轻轻带过。
按理说,这就事论事的阵容便是要秉公处理了,可众人都无法忽视一个大前提:凤皇与墨相不和。在座的都是朝中老臣,这两人明争暗斗了数十年,他们都看在眼里。
那这事就……
众人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彼此神色间的犹豫。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第一个发声的是荣亲王。在场诸人,除了凤皇以外,就属他身份最高,安亲王虽也是亲王,但荣亲王行三,是他长兄。
荣亲王道:“启禀陛下,此事臣不便参与。墨相之妻乃臣之外孙女,虽臣问心无愧,但瓜田李下,到底容易落人口舌,传出去只说臣不分轻重也就罢了,就怕愚人无知,牵连了陛下和皇族众人声誉,这却是臣的大错了。”
话说到这份上,凤皇也不好强求。
点了一点头,允了。
众人只道荣亲王谨慎怕事,不站位参与党派之争,却不知荣亲王其他的顾忌。
虽然他这些年越发不爱理这些俗世纷争,但也不是就此畏手畏脚不敢发声了,尤其此事事关墨相府,他那外孙女和曾外孙女可都牵连其中。到底是长灵的子嗣,他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只是白日里他兴办生辰宴,刚出了王黄纵火之事,又涉及辞天月这个外域,正是胆战心惊的时刻,自己都还自身难保呢,就怕自己一不小心也惹得龙颜大怒,那就当真无转圜之地了。先把自己摘出去,倘若事情果真无法挽回,他才有机会捞他们一把。
实则凤皇也早料到自己这位三皇兄会避嫌不谈,今日召他前来本也只是凑数之故。在场的,太子亲党与他亲信两头为大,中立党却寥寥无几。管、罗二人勉强算是,但身份不比在场之人,得有个身份显赫的坐镇。荣亲王身份地位在这里,又恰巧与此事的主犯有干系,正是个万中挑一的好人选。
凤皇转头,看向安亲王。
安亲王略一思索,出列缓缓道:“回陛下,臣以为此事疑点重重,需从长计议。”
“截至目前,此案证据俱都来自墨丞相,这却降低了这证据的可靠性。臣不是怀疑墨相假公济私,只是世态千变,也不能完全排除,此事是否是有奸人蓄意为之,有意欺瞒墨丞相。”
“陛下莫以为臣是在杞人忧天,臣之疑虑实非空穴来风,毕竟此事涉及那反贼苏家,墨相千金之母是那苏氏女,谁能断定,那反贼苏家从前可曾犯下其他甚大逆不道之事?逆苏奸诈,至今尚有为祸百姓的余孽,却不能不防。”
一席话看似包罗万象,细究下来却全是空话,众人皆明,这位凤皇嫡系是要静观其变,再作壁上观一会儿才会站位了。
阮侯爷突然跨步出列,他近年来年纪渐长,越发是个温吞缓慢的性子,此时竟然精神矍铄,身形敏捷,一跨步一拱手间,果断飒然,连眼神都比平常来的犀利。
阮侯爷道:“回陛下,臣以为安亲王所言有理,此事牵连众多,实需慎重处置。至于安亲王所言证据存疑之事,臣以为,既然墨相已呈上若干证据,陛下只需派人亲下,照名录供词所言,一一前去查探审问,再与之核对,便可真相大白。”
众人点头,深以为然。
阮侯爷又道:“只是臣也同安亲王一般抱有疑虑,当初苏氏女产子之时,身边随侍之人,诸如产婆、侍女之流,几乎皆是她娘家亲信。逆苏谋反之心久已有之,又善于蛊惑人心,就怕那证人皆是被逆苏蛊惑了的贼党。如此,我等前去,怕是会反中了他们的奸计。”
大理寺卿管文靖听不下去了,道:“长平侯大人,下官知您之谨小慎微,只是若办案都如此瞻前顾后,只躲在屋中坐而论道,怕是天下没有能查得清的案子了。”
这话有些不客气,阮侯爷却不恼,“管大人,办案审查这您是强中手,老夫不敢班门弄斧,只是涉及逆苏,事关我凤安大业,不得不小心为上,老夫也只能忝抒鄙见。”
大理寺卿问:“那依阮侯爷高见?”
阮侯爷:“依老夫之见,求证乃必要之行,只是年限已久,证物多已磨灭,又兼之证人身份存疑,此事却不好妄下断言。”
依大理寺卿来看,此话约等于放屁,他正要驳斥,见阮侯爷突然稽首转向上首,似有下言禀与凤皇,便先咽下了喉间之言,听他还要如何胡扯。
只听阮侯爷朗声道:“启奏陛下,依老臣鄙见,如今与其纠缠于墨相先前是否知情,是知而不报,还是被奸人蒙蔽枉报刑案,不若直接从那祸端墨大小姐入手。”
“当务之急,乃确认墨大小姐究竟是否为墨相血脉,探求墨相是否被蒙蔽,这却是后话了。倘若墨大小姐的确非其骨血,那哪里还有蒙蔽之说?由此,老臣以为陛下可出派太医院圣手,召墨相二人入宫,由其滴血验亲。”
众人一愣。古来确认亲属血脉,往往采用此古法。听闻此事,本应头一个就想到这儿来,却因犯事的是墨相府,牵连到党派之争,众人都不由自主歪了重点。
大理寺卿将这话在心头过了几遍,横来看竖来察,皆以为此言不假,于是神色一缓,转头便上禀凤皇,拱手附和。
他脾性古直率真,从来对事不对人,先前与阮侯爷冷脸相对,几近要当堂动手,这会儿好言好语站成一线,也无半点不适。
凤皇也以为此法可行,抬手就要叫人去传召墨相父女入宫。
“陛下且慢!”
出人意料的,出声的竟然是一贯与墨相不和的王太尉,他神色恳切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却不可声张啊!”
凤皇怪道:“此话怎讲?”
“陛下,无论此案真相何如,一旦今夜陛下传召他二人滴血验亲的消息传了出去,外界就免不了中伤我凤安朝堂无用。墨相乃百官之首,朝中老臣,却被一女流之辈欺瞒十数年之久,这却不会堕了我凤安威风?”
大理寺卿听了皱眉,“太尉大人此言差矣,这举头三尺有神明,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等既然是秉公办案,明辨是非忠奸之为,旁人称赞都来不及,哪里会反堕了我凤安威风呢?”
凤皇点头,“大理寺卿所言不假,王太尉莫要思虑过多,这些风言风语向来是些愚人所言,就是果然有有心人撺掇,朕也问心无愧,不怕他这些旁门左道。”
王太尉再拜道:“陛下,非是臣庸人自扰,只是如今荆卯会召开在即,各域使者纷纷来我凤京,却不好出这丑闻叫人看笑话啊!”
凤皇一顿,果然有所犹豫。
王太尉趁热打铁,“如今四域之乱方平,我凤安著有不世功勋,沉王战神之名传遍诸域,正是建立我朝盛名之时,却传出我凤安丞相的丑闻,哪里好面对各方来使呢?”
“况且墨大小姐之母乃逆苏氏,倘若她果真非墨相亲生骨血,岂非逆苏残留的孽种?一国丞相之千金却是反贼余孽,这如何与百姓交代?如何平民心顺舆论?”
“再兼之几日前接风宴上,沉王殿下当堂表露心意,陛下虽未明文定下亲事,却也开了圣口允他二人私下往来,那辞天月的少主也有在场见证,谁都晓得墨大小姐八成便是凤安战神的未来王妃,如今传出这身世丑闻,叫旁人如何看我凤安战神?”
“又倘若验亲之后,确认其的确为墨相骨血,此事不过贼人奸计,一场乌龙。那岂不是昭告天下诸人,我凤安朝堂无能,竟然叫一奸人耍的团团转!”
“陛下,这难道不是坠了我凤安威风么!”
一席话掷地有声,直听得凤皇神色沉重,连那固执的大理寺卿也眉头紧锁。
凤皇做了个请的动作,“那么依王卿家高见,此事应如何处置?”
此称呼一出,众人皆明凤皇心中倾向,必是向着王太尉。
王太尉道:“回陛下,依臣之愚见,不若暂且按下不表,待各方使者返朝之后再择良日另行商议。”
眼见凤皇有所意动,文太师又不乐意了,他急忙忙出列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凤皇看了过来,耐心道:“太师何解?”
文太师道:“古来刑案皆立有所判,越是拖延越是容易生乱,哪有按下不表的道理?况且此事究竟是否乃逆苏奸计,如今尚无定论,只是我等猜测而已,倘若拖延下去,反叫逆苏余孽听闻了风声,从中作梗,借机扰乱我凤安朝堂,岂非违背了陛下的原意?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等再是隐藏,也绝无可能全然不露半点风声啊!”
众人免不了一诧。他二人乃太子亲党,向来站成一线,互相抬话撂话,无不默契,如今竟然互相拆台。他们只道太子亲党怕是起了内讧,却不知他二人心里的盘算。
文太师今夜本是最担惊受怕的那个,一听与自己无关,好生松了一口气。他心思深,有了今夜这一遭,更觉自己应未雨绸缪。沉王既然今夜摆了他这么一道,想来是不会善了,自己少不得要先下手为强。
沉王爱慕相府大小姐众所皆知,此次长街交锋,说是为争夺人犯张从恩,实则还是与之前墨氏女被毒害有关。那么自己从这祸端上找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罢?
墨氏女的生死如今掌握在了他手上,沉王若晓得了,还敢随意将那人证推出来吗?便是墨秦远晓得了,也要顾忌他几分罢?
他这边算盘打得响,只以为胜券在握。在场的没一个是墨秦远亲党,荣亲王这个姻亲都撂挑子不干了,还有谁会卖力为其辩护?文太师甚至觉着自己都不需出力掰扯便能达成所愿,万万没料到头一个为墨秦远说话的,竟然是素来与其最不对付的王尚春。
文太师百思不得其解,实在不知王尚春这老匹夫所欲为何。
王太尉哪能不知他心中盘算,但沉王都找上门来威胁了,太子已然答应,今日他若保不下墨大小姐,明日沉王怕就要将太师府告上公堂。
大理寺卿不知他们这些弯弯绕绕,他只觉文太师所言有理,于是深深一拜,道:“陛下,诸葛孔龙曾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从来刑案当秉公处理,如何能因主犯乃一国之相,便有所异同呢?我朝律法明文规定,不得因私情延误刑案,使得违法乱纪之事无以管教,失信于天下万民。祸不得罚,灾无以遏,此乃亡国之相啊!臣,恳请陛下三思!”
此话不可谓不重。
凤皇闻言神色立马就变了。他年纪大了,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攒下个不错的名声,撇去旁人对他婢生子的偏见,眼见着就要入土,更是半点差错也不敢出,就怕一着不慎,功亏一篑,在史书上留个昏君的骂名。
走下台来,亲手扶起大理寺卿,“爱卿快快请起,朕一时不察,险些酿成了大错。管爱卿最善刑法审查,人皆道断案如神有如鬼神相助,此案还需爱卿多多进言,万勿藏私啊!”
凤皇眼底难免藏了一丝怒气,可惜大理寺卿是个谨守礼法的,不敢抬头直视天颜,因而全无所知。他拱了拱手,话说的铿锵有力,“回陛下,臣以为,要解此案两步即可。一召墨相父女入宫,滴血验亲;二召人证入京,当堂审问,核实证词。”
王太尉自然是极力反对。
虽不知那墨大身世究竟如何,但墨秦远那个老匹夫竟然敢上奏凤皇,想必就算一切都是他捏造的,也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不怕他们考验。
眼见目的就要达成,文太师哪里容得他动摇?因而他一开口,他便与其呛声。
他一个辩驳还不够,还要招呼阮侯爷一起。文太师看出阮侯爷偏向,也不觉奇怪,只以为这位墨相姻亲仍旧因嫡女亡故而与墨相不和,因而才坚持要将案子闹大,连他那外孙女也顾不得了。要知道此事往重了说,便是抄家灭族也是有可能的。
却不知阮侯爷所为就是为了他那外孙女墨三小姐。
这些年自己年事渐高,越发在意起了人伦亲情,他有不少的儿女,如今都各有各的家眷,只逢年过节彼此问候。虽也有孙辈,但也都年纪渐长,忙着课业,没时间陪他这个糟老头。发妻年前也已因病亡故,偌大一个侯府,如今竟然这般冷清。
因而越发思念起了自己这个早逝的嫡女。忆及其幼时的贴心可爱,小行至膝前嘘寒问暖,再忆及其为侯府的付出,芳魂早逝不得善终,越发觉得歉疚。
如此,他哪里能够对墨三这个与六女面容肖似的外孙女置之不问?况且对方所求无形之中与他所疚暗合,六女一生为政事所困,不得寻一良人安度一生,她的女儿如何能步他后尘?
她既然心悦沉王,自己替她争取就是了。
阮侯爷抱着如斯私心,一心要趁机除去沉王心上人墨大小姐,极力附和文太师所言,同他与王太尉打擂。
火气上来,言辞免不了激烈,失了分寸理智,阮侯爷竟然直接道,倘若墨大果非相府血脉,那当初因墨苏和离免去了她逆苏之女身份的判决便要重新定夺,数罪并罚,就是死罪可免,也要定他个流放之罪。
这又犯了大理寺卿的忌讳,引经据典同他辩驳道,既生父已然存疑,生母又如何断定?况且就是果乃逆苏之女,十几年前便已和离,墨大与父生活,逆苏谋逆与其无关,贬为平民也就是了。
一时之间几方混战,你反驳我,我反驳你,大殿吵成一团。直吵得凤皇头昏脑涨,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拖出去杖责三十。
全公公察觉圣意,得了首肯后,拂尘尖声道:“肃静!”
吵得热火朝天中的几人无心外物,全公公喊了两声他们才静下来。
凤皇脸色不好,郁气梗在心口,怎么都觉着浑身不对劲,抑不住地又咳了一阵,咳得惊天动地。全公公等人连忙上前服侍,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自然,又咳出血了。
众人神色复杂,不免唏嘘。
这位叱咤风云了半辈子的帝王,苟延残喘了两年,终究是要撑不住了。
凤皇强自坐直身子,像是他身强体壮正值青春一般,强撑着他的帝王之仪。
缓缓道:“众卿商议这多天,可有个良方?”
争吵多时的四人垂首不语。
凤皇又看向静默多时的太常寺卿罗秉通。
见了这一番撼天动地的舌战,凤皇此时对其安安静静的模样格外喜爱。便是连问话的语气都温柔许多,“罗爱卿,你最通礼法,可有高见良策?”
罗大人出列,温声道:“回陛下,诸位大人所言皆有其可取之处,各有不同,盖因所视不同而已。臣非博闻强识之辈,略通礼仪,便以此为理暂抒鄙见。”
“常言道:‘人见生男生女好,不知男女催人老。’、‘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为人父母者,一生皆为子女所系。逆苏氏婚嫁不足期,即因私弃襁褓之女,狠斩夫妻之情。墨氏女幼与父相依,墨相亦初为人父者,岂不忙乱?若非圣上悯之以成墨陶之好,墨氏女恐终无以沐嫡母恩德。无论生恩是否,养恩诚属实,今知嫡女非所生,岂不恸哉?然其如实上告,非敢有藏私之心,虽有剖心之痛,不负陛下之恩。陛下岂不为其所动?适太尉言:外宾纷至,不宜露丑。臣以为墨相所以夜奔而告者,无他焉,但惧曝于光日伤我朝之威而已。此忠义之心天地可鉴,陛下亦明,今疑之欺上瞒下,党逆苏而伐我,何缘之有?”
比之方才几人的吵嚷,罗大人这一番温言温语,颇有春雨沐泽万物之意,令人忍不住心生柔软。凤皇虽未表态,但神色舒缓,已是有所偏颇之意。
宗正见之,更是斟酌了一番言辞,不敢轻易站队,只粗粗分析一二,各取前人一言,揉为己出,新者唯一,乃其言墨氏女身世存疑,不可再为亲王妃。
他专司王室亲族事务,听闻此案,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墨氏女与沉王的婚事,他同太常寺都已经在商量如何着手准备了,没料到竟然出了这么个岔子。宗正宁可白忙活一场,也不想招致非议,自然是主张婚事作废。
礼法在此,太常寺卿罗大人自然是附和,大理寺卿管大人以为真相未定,不好判决,但皇族亲事容不得马虎是事实,哪怕最轻的结果,那墨氏女仍做她的千金小姐,有了这一番折腾,她还能不能进皇室也难说。
阮侯爷巴不得墨隐澜被除,换了他外孙女顶上,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王太尉本也只是为政事之故才主张轻判墨隐澜,只要能活下来他就对沉王有了交代,自然也无异议。文太师倒是有心反对,希望判决越重越好,越重才越有他操作之处,便于他日后同沉王谈判,但大势已去,又苦于没正经理由,只能赞成。
荣亲王因避嫌之故,但听不说。只是心里头多少也有些赞成。在明知沉王几乎非其不可的情况下,他本不应赞成拆散二者,只是想到白日所见,那墨隐澜惹事的本领一流,为家宅安宁族人和睦,他还是免不了动摇。
凤皇反而成了最犹豫的那个,他对幼子沉王有补偿之心,如今正是稀罕的时候,哪里忍心不满足他的亲事所求?只是先前同墨相的无形对峙敲醒了他,那墨隐澜何德何能敢做他皇室媳妇?身世算不得光彩,声名算不得显赫,才气一般,私德有缺,耽于儿女情长,困于一室之见,哪里配得上他凤安战神?
慈父之心渐消,理智之情渐起,两相争夺,一时分不出个高下。
安亲王颇解圣意,看出凤皇所豫,晓得他本性如此,对男女私情一事颇为宽容,一向以风流多情怜香惜玉自傲,如今做了人父,更觉不应做那拆人姻缘的王母。
于是宽慰道:“陛下,依臣愚见,倘若此事属真,墨氏女非相府明珠,乃是逆苏鱼目混珠之果,念及非所之愿,一情不知,又自小教养于京城相府,沐浴圣德教化,虽正位不配,侧室绰绰有余。”
言下之意明了,倘若沉王果真喜欢,纳为侧室也就得了,正室再另择贤女。
凤皇闻言果然眉头渐舒。
文太师不死心,又提起处决之事。
瞧出凤皇有轻拿轻放之意,他退了一步,不执着于重判,只求将人提上刑堂,乱一乱沉王心神,因而道:“陛下,如此,是否应当派人捉拿墨相等相关犯事者于大理寺,交由管大人审查?”
不必其余几位同僚同他争辩对擂,这回凤皇便给出了他答案:“王爱卿适才所言有理,正是诸域纷至之时,不宜出此重案,便先缓一缓罢。”
文太师自是不满,无奈凤皇主意已决。
“文爱卿莫要再言,朕心中已有定数,不过推迟几月而已,也好让朕派人前去各地细细查探,以免中了贼子奸计,错判了好人。我凤安良将诸多,又有诸位心系,哪里会出大乱。当务之急却是那荆卯会。”
话已至此,文太师含恨而退。大理寺卿听闻明日便派人核实情况,以为可行,谨慎为上,凤皇既然不是有意偏私,不顾刑法礼仪,他也没有必要一定要与之不对付。
阮侯爷定着凤皇略有不悦的视线出列,沉声道:“陛下,细查探访臣以为无不可,只是向来嫌犯皆要为长官所审,哪里有好衣好食养于府邸受童仆侍候的呢?”
凤皇不悦道:“话虽如此,但此案特殊,未尝不可有所变。况且真相未明,又已定了延期审判,难不成要无故关押重臣之女吗?”
眼见其面有怒色,众人免不了神色一变。
太常寺卿罗大人出来调和:“陛下,臣有一两全之计。”
凤皇立即道:“但说无妨。”
罗大人:“此案结果无非二:一如墨相所言,二乃乌龙而已。诸位争执之由,太尉大人所为为我国之威仪,长平侯、太师所求乃刑法昌明。但二者并非无所调和之处。”
“臣以为,不若假言神佛托梦,言其乃神女携旨下凡,需摈弃凡情以修功德。陛下赐其佛院一座,作修行之所。一则,斋饭素食,布衣清修,于一相国千金而言,已是吃苦。二则,墨氏女喜好诗书,曾闻其亦略通禅佛,换一清净之所静修,于其而言亦非酷刑。”
“如此可进可退,一不损沉王威武之名,二不害我朝大国威风,三可全沉王与墨氏女退婚之缘由,四亦不误此案之细查慢审。”
凤皇两眼放光,追问道:“倘若查出不过乌龙,沉王仍执意要纳她入府,届时何如?”
罗大人微微一笑,“楚怀王尚与神女巫山云雨,我凤安沉王亦何不可?”
“况且天神有情,若有感于二者深情,怕也会破例应允。”
凤皇抚手大笑,“好!好!”
这一计在场诸位所求都可有所应了,真真是个两全其美、众人同喜的良方妙计。因而没有一个不赞成的。
众人面带喜色,商量起了具体事宜。
于是自第二日早晨开始,突然有一则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流传于云岚诸域。
说,某日夜,凤安墨丞相得观世音托梦,言墨大小姐乃西王母座下一仙,守天地之火,护神法天光。因好动贪玩误放了一撮神火,遭西王母贬下凡间历劫,着其修身养性,以减燥郁之心。功成便需返界,因而需摈弃凡情,禅坐修心以成仙身。
菩萨言罢即去,墨相醒而思之,不敢有误,由是夜奔入宫以报圣上。上亦有所梦,召钦天监卜之,摆古法之阵,询鬼神之答。问毕即倒,数时方醒。上问之果,监正讳莫如深,只道其非凡。墨相亦言其初降之时,天光放晴,连绵大雪骤然而停,因而其母曾唤之以藏雪。上闻之,以为不凡。
于是秉天恩而行。赐佛院平乐斋一座,专供修行。去墨姓,以断凡尘,念墨相数年养育之恩,俗名仍称隐澜,法名静思,取自昔年旧院之名,亦合西王母令其静修以养仙心之命。因修行不得婚配,故改先时接风宴之约,不以皇家准媳而称。
百姓异之,交口为谈,或异其身世,或哀沉澜旧情,莫衷一是。因其生时之异相,知其旧时小字,多称其为藏雪仙人。
其实这章我好想这样写:
【荣亲王】:避嫌,不语
【安亲王】:揣摩上意,和稀泥,不表态
【阮侯爷】:帮一把外孙女墨三
【王太尉】:沉王逼迫之故,主张轻判
【文太师】:与沉交恶,欲胁之以令沉
【大理寺卿管】:依法处置
【太常寺卿罗】:世界和平
【宗正】:好害怕,但又不能不说,那就墨大身世存疑,不可再为亲王妃吧
争执不休,罗出妙计,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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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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