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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长街交战 ...

  •   万庸传话给外头的车夫,让其就近找一个藏得住人的巷子停下。

      墨相已经完全拉开窗帘扣在一边,万庸听见了兵器交接的声响,往外一看,果然有两拨人在厮杀。

      一拨身着黑衣,黑巾蒙了大半张脸,瞧不出什么特点;一拨身穿藏蓝色紧身衣,脚踩水纹靴,正是沉王的亲兵。若没记错的话,这支叫靰鞡营。

      万庸瞧出点端倪,“相爷,靰鞡营背后还护着一男子,也不知是何人,竟然惹出这般动静?”

      “怕就是那黑衣刺客此行目的。”

      单从人数上,两方不相上下,可沉王府一方还另分了两人出来,一左一右地守着阵营后边一粗麻裹身的男人。那男人佝偻着身子,似是万分恐惧,一身脏污,看着似乎受过重刑。

      虽然上场的人数不敌对方,但显然沉王府的人身手更利落,战斗经验也更丰富,只是他们明显无意置人于死地,打的是捉活口的主意,因而与对方纠缠至今。

      万庸看了半晌,问:“相爷,战况胶着,怕是一时半刻结束不得,可要另寻一路回府?”

      墨相欲要回答,尚未吐出字来,那边沉王府中看护后方的二人之一跑了出来,瞧方向正是他们藏身的这一处巷子。万庸身体紧绷,敲了敲门框,示意外边的车夫和小厮提高警惕。

      那人一路跑过来在他们车前站定,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人见过丞相大人,秉都尉之命,特来保卫大人。大人勿慌,贼子不时将被拿下,届时我等亲自护送丞相大人回府。”

      门边的小厮问:“你家都尉是?”

      那人恭声,“沉王爷门下四官之首,卞赪卞大人。”

      小厮回首询问车内的墨相,得到答案后将话传给了眼前之人,“劳烦。”

      那人应声后立即站直身子,挺直如一棵松柏,一手放在腰间刀柄,如鹰般的眼巡视周围,随时准备拔剑与人拼杀。

      车内,万庸将声音压得极低,“相爷,你说怪也不怪,那人说是奉都尉之命,可小人怎么瞧,都没在那边寻着那卞都尉。”

      卞赪可不是个没名气的,此人从前便是沉王心腹,京城之人大多也认得,万庸更是因相府与沉王府的纠缠,与这人来往过几次。可这会儿他在前方混战的人群中巡视多时,也不见那熟悉的面孔出现。

      墨相神色微动,微微探出点身子,眯眼往场上一处望去,“若不在明面,那么……”

      不必墨相费口舌,前方的战局已将那后话生动演绎。

      只见黑衣人似乎也认清了两方的差距,不再执着于毫发无伤地劫走目标,突然换了一个不要命的打法,不顾自身伤害,直直朝刀剑上冲,手下也再不收着,招招致命。事起突然,沉王一方略有慌忙,虽迅速调整适应,但这几息间的漏洞,已经足够对方动完手脚。

      但见一黑衣人扯过身边同伙,口呼一声“你家人自有人照顾”,随即发了狠将其往沉王府之人刀下重重一扔。——同伙腹部被剑捅了个对穿,手上却仍竭力发狠,死死抱住眼前之人,不让其行动。周遭同伙有样学样,一时半空中尽是黑衣人的身体在飞舞,沉王一方被短暂地打乱了节奏。

      趁此机会,那最先以同伙性命开路的黑衣人头领,凌空翻过众人,眨眼间便来到沉王府后方,一脚踹飞旁边的护卫,长刀高举,对着那垂首颤抖的男子,就要一刀狠狠劈下——

      嗡——

      前进的大刀被一双大手钳住,刀片颤颤发声,黑衣人来不及惊讶,就被大手的主人夺去大刀,反手用刀背劈在后颈。

      男人抬起头,脏乱的长发顺势分开,露出一张脏污但不陌生的脸,他目光如炬,一手提着反方头领后颈,一手高举长刀,“靰鞡营听命,全力捉拿反贼!”

      “是!”靰鞡营声如洪钟。

      反贼头目被捉,场上气势瞬间一变。

      “相爷,是卞都尉。”万庸心思转得快,片刻便大致推测出了此事的缘由,“想是沉王府捉着个探子,不知背后是谁,这才有此谋划,让卞都尉假作那人诱敌深入。”

      “就是不知这探子究竟偷听到了何消息,竟然让沉王府如此大动干戈。”

      事实与万庸猜测相去不远。

      发觉张从恩异样之后,凤轻飏等人就知原先关押他的地方不能再用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先前太师府的人未对张从恩下死手,或许是因为事态尚不至于如此,就怕横插一手徒生事端,再来,到底是关押囚犯的地方,哪能任他来去自如,带些小玩意儿,传些话,就已经濒临极限,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一个大活人,哪能这么容易。

      然如今情势不同。张从恩此般形态回去,不必人威逼利诱,任谁都能瞧得出来,他八成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秃噜都给倒了出来。太师府的人不可能再放过他。沉王知晓了是一回事,让沉王府将人留下作把柄,又是另一回事。

      先前不过让狱卒中的探子传话,再暗中恐吓张从恩,此次过后,绝大可能会让人里应外合,放江湖杀手亦或是私下培养的死士入内杀人灭口。

      既知太师府心怀不轨,哪能不防着?但老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坐以待毙,时时提心吊胆,不如主动出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好叫背后之人也吃点苦头,晓得他们不是好招惹的。

      于是沉王派出了座下功夫最好的卞赪,让其易装成张从恩的模样,由手下亲兵押送至城南的别院。明面上,是沉王府发现大牢已不安全,由此派人将其关押至别地。告诉太师府,你们暴露了,我们什么都晓得了,人质在我们手上。施加压力逼迫太师府动作,仓皇出手最易露出漏洞,指不定就能趁此机会捉到对方把柄。

      就是太师府果真如此沉得住气,那也无妨,抵达别院的卞赪进去后会另派队中一人扮作张从恩,再与其互换衣服随大部队回王府。明面上在外人眼中,张从恩就是一路从沉王府被送至了城南,实际上他仍旧待在沉王府,由鄢红扇亲自看管。太师府就是日后再来劫人,也只会见到个冒牌货。

      场上黑衣人逐渐不敌,私下培养的打手终究比不过上过战场的士兵,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被劈晕倒地,剩下的见情势不对就要逃跑,却苦于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压倒性的情况下,他们还真难撕个口子逃之夭夭。

      万庸摇了摇头,成败已成定局,沉王府大胜而归已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就在此时,侧边暗巷中突然飞出几支细长的箭矢,三箭齐发,箭簇银光闪闪,一轮接着一轮,直直射向场上之人。

      黑衣人还有后手!

      沉王府之人飞身躲避,却还是有不幸中箭的,好在躲避及时,没有伤到要害处。但那些已经意识昏迷的黑衣人就没这么好运了,或倒或坐的黑衣人,成了不会动的定向靶,不少箭矢直接刺入他们身体,有的在心脏,有的在眉心。

      不好,对方想灭口!

      卞赪迅速反应过来,他高声喊道:“寻找掩体,保护人犯!”

      靰鞡营闻声而动,众人火速飞开,以免暗中之人一网打尽,分别扛起一两个晕厥过去的黑衣人,蛇形后退至周边小巷。小巷幽暗昏黑,又有树影遮蔽,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一个个究竟都藏在何处。

      暗中之人停下了动作,多时不见有箭矢发出,不知是已经撤退了,还是仍旧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未被打晕的黑衣人早已趁机溜走,有不幸被箭矢扫中当场丧命的,失去心跳前也终于明白过来,来人不为救他们于火海,而是杀人灭口。

      双方激战的街口,此时唯余一地尸首。

      良久,卞赪带着两人打头出来,三人弓着腰贴着墙,谨慎探出小巷,虽不见有箭矢急追而来,但卞赪等人仍旧不敢放下警惕。卞赪留下一半的人在原处待命,带上另一半一路摸到先前箭矢发出之地。空巷紧窄如小肠,绵延纵深,除了凌乱的脚印外,唯余满面风沙。

      ——暗中之人已经撤退了。

      保险起见,卞赪还是派了几个人出列,两两为一队,朝四面八方搜索。再留下几人看守晕过去的黑衣人,自己则整理了下衣着,大步走向斜后方的墨相车马。

      他朝里头的人行了个礼,恭声道:“微臣靰鞡营都尉卞赪见过丞相。贼子作乱,现已捉拿,惊扰了大人,还望见谅。若方便,还请准允靰鞡营护送大人回府,一来是为惊扰大人赔罪,二来,微臣无用,有几个贼人狡猾逃了出去,就怕还会在此处作乱,靰鞡营愿做先锋护卫大人。”

      此次是墨相亲自回复:“烦请卞都尉了。”

      吩咐了看守的将黑衣人押送回沉王府,再从中抽调两个衣着较为干净的过来,和卞赪一起护送墨相车马。

      路上墨相不经意一般问道:“敢问卞都尉,这些黑衣人是何来头?”

      卞赪侧耳,虽里边的人瞧不见,但仍旧摆足了恭敬的模样:“回大人,微臣也不知,想来不过是些未开化的反贼暴民罢了。”

      此话便是没得再聊的意思。

      看来沉王府对此事十分重视,竟然半点消息也不漏。难得。

      墨相面色平静,“都尉此言有理,敢在京城作乱,实在是胆大包天。”

      卞赪顿了一顿,总觉着这话有映射他们的意思,一念闪过,卞赪心下一哂,笑自己草木皆兵,做贼心虚了。撇去杂念,他恭敬附和:“大人说的是。”

      墨相又问:“近日京中不甚太平,卞都尉瞧,或可是反贼蓄意而为之?”

      卞赪一时不解这位丞相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愈加谨慎,他尽量回得不显山不漏水,“回大人,卞赪愚钝,实在不晓得,微臣心里头也纳闷着呢,有禁卫军护卫,京城一向太平,却不知近日为何这般多事端。依微臣愚见,大人所言不失为一大可能,或是大乱方平,见陛下心慈,反贼贼心未死,故而在京城作乱。”

      话音一转,“又或者不过是些互不晓得的贼子,见不日前有反贼作乱,以为防卫松散,便胆大包天作奸犯科。多行不义必自毙,皇天在上,有先圣和陛下保佑,微臣相信这些贼人不日就会被绳之以法。”

      卞赪回了一长串,落到马车之中,却只得了句轻飘飘的“卞都尉高见。”

      里头的大人沉默一会儿,似忘了如今境地,尚有外人在此,一时不察,自言自语出了声:“说来反贼,胆大妄为的也不只康白同盟,苏家余孽也不在少数……”

      话音突断,似乎是里头的人回神发觉此话不妥,及时止住了话头,强行转话题一般道:“容老夫冒犯,不知可否劳烦卞都尉向沉王殿下传个话?小女今日茶饭不思,老夫原以为是苦夏之故,再三询问才知是因为小女儿心思。小女不争气,做人爹娘的也无可奈何,心疼儿女,总不得任其如此消愁?也只能腆着老脸恳求卞都尉代为传达:小女心念沉王,企盼殿下回复。”

      卞赪怔住,被这个话题走向惊到了。

      别的不说,墨大小姐真的会……思念他们王爷?还思念到茶饭不思?若他没记错的话,今儿下午对方才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们王爷罢?怎么这会儿就?难不成果真如老人所言,女人心海底针?

      他犹疑了一会儿,摸不清这里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念及所谈对象是他们王爷的心尖宠,不敢怠慢,还是道:“微臣的荣幸。大人放心,微臣必然将话带到……容小人多嘴,还请大小姐保重凤体。”

      墨相谢过,不再多言。

      卞赪顿时松了口气,和这位官场老狐狸说话,实在不是个轻松的活,谁知道哪一句里边有没有埋了个坑在里头。况且此人又有极大可能会是他们王爷的未来岳丈,没准还是唯一一个,卞赪哪敢怠慢?时刻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在相府不远,不然他八成得心力衰竭而亡。

      卞赪头一回觉得相府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如此精美。

      别过墨相,目送对方四人依次进入府邸,卞赪这才彻底松下了一口气,好歹是将这位大人安安稳稳地送回来了。

      天知道他有多怕太师府的人想不开,路上来个回头杀,人都认不清就冲上来一顿舞刀弄枪。这位可是个金贵的主,伤着一点半点,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卞赪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月盘高悬之时,挥了挥手,沉声道:“回府。”

      同一刻,相府大门的背后,方进入府邸不久的墨相,挥退了随行的小厮,一边走,一边淡淡道:“万庸,你说,那黑衣人背后究竟是谁呢?”

      万庸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同靰鞡营交手的,小人不大清楚,可那后来放冷箭的……若小人没记错的话,三箭同发,箭身细长,箭簇比寻常规格略大,这般手法,该是八年前的武状元,钱峰。”

      “老夫若没记错,这武状元,几年前娶了王尚春的幺女罢。”

      “小人记得这王小姐,正是文夫人的侄女,太师府的表小姐。”

      “太师府……”

      树影打在墨相脸上,一半阴黑,一半苍白,“文越如和凤沉……”

      墨相突然看了眼静思院的方向,语焉不详地说了句:“看来还真是命不该绝。”

      ……

      沉王府。

      卞赪完满完成任务回来复命,却只见自家王爷捏着张纸,神色比方才审问张从恩时还要阴冷暴戾。

      小心翼翼道:“王爷?”

      凤轻飏看了眼他,“如何?”

      卞赪连忙道:“共抓获八人,其中三名醒来后自尽,另外五人都已招供,确实是文太师派他们来杀张从恩。”

      说完又将路上遇到墨相的事从头交代,墨相和他说的话也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不知道是否是属下多心,墨相似乎话里有话,在提醒属下什么。”

      凤轻飏捏着纸的手紧了几分,喉头艰涩地滚了滚,“他是在提醒你……没了相府大小姐的身份,书姀也算是苏家余孽。”

      “什么?!”卞赪震惊抬头,墨大小姐为何会失去相府千金的身份?!“难道——”难道墨大小姐并非相府血脉!?

      凤轻飏强忍着怒意看着手中的纸,此信乃宫中暗探冒着天大的危险传出来的,信中道墨相连夜入宫向父皇揭发书姀并非他亲生骨血,父皇大怒,召朝中重臣入宫商议,名单一眼望去,文太师和王太尉赫然在列,这两人都是凤太子心腹,看他不顺眼,前者更是亲自参与相府投毒一事,险些害死书姀,今夜双方街□□战,文太师若知晓书姀并非相府血脉,怕是会煽风点火叫父皇处死书姀,好借此威胁他。

      深深吸了口气,一掌将书信震裂,凤轻飏蓦然起身,“备马,带上张从恩和那五名暴徒,随本王到太子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长街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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