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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荣亲王府生辰宴(十) ...

  •   京兆尹又一次怀疑起了自己接受调任担任了这个官位的决定。

      除了月例增多了以外,这么多年以来,京兆尹再没发现过这个官位的第二个好处。面见的有嫌疑的人犯几乎全是一堆他惹不起的世家贵族,就是个家里种田的农户,指不定七拐八弯以后都能和哪家大人物有牵扯。

      但凡是换了个其他的城池,像今日一般在私人府邸审案这种事都绝不可能发生,管你什么富贵人家,统统给大人我来衙门办案!

      然而天子之兄明着请求暗着命令,说辞天月的少主是受害者,又是凤安贵客,没来多久就到凤安的衙门去,传出去像什么话,对两域关系也不太友好……京兆尹只能讪讪地表示王爷您说的对。

      京兆尹其实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当上这个官。当年好几个资历比他老的同僚都没选上,甚至其中还包括了一个比他高了一品的上司都与之无缘。这京都青天的职位,就给了他这么个家世一般的小官,上头看中的就是他这胆小识趣的性子。

      于是,哪怕看出这位墨大小姐不怎么想配合,京兆尹也未曾多言,堂里几位贵人无一喝止,他便不能去做这个出声的人。

      京兆尹心里对这位墨大小姐是有些怀疑的,他多少能察觉到她有所隐瞒。

      而且她的态度未免有些奇怪,一位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大家闺秀,哪里会是这般从容镇定的模样。再说她的供词也实在有些诡异,若只是单纯不乐意被人审问,那也应该完完整整地交代事情经过,顶多就是态度糟糕一些罢了,毕竟还是要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思考的功夫里,黄大和王二娘被衙役压了上来,衙役知道这两人做了什么事,对待两人分毫不客气,踢了两人的膝盖弯一脚,压着人往地上按,喝道:“跪下!”

      黄大和王二娘踉跄着跌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低着头跪好。

      京兆尹收了一腔的弯弯绕绕,稳稳地拍了下惊堂木,沉怒威严得半点不似方才在月崤梵等人面前的模样。

      “报上名来!”

      这问题先前在柴房的时候就已经盘问过,两人没起什么歪心思,老老实实说了名字。

      黄大:“小人黄家洪,人称黄大。”

      王二娘:“民妇王喜春,人称王二娘。”

      京兆尹有本京都人士关系册子,并未在上面见二人名号,又派了人出去询问,再三确定两人只是简单的平民百姓,最不平凡的经历,不过是十几年前惹怒了两位贵人,而那两位贵人稍稍处置后便没再过多追究。

      京兆尹:“黄家洪,你是西城区卖猪肉的屠户,并不在荣亲王府任职,荣亲王府今日也未曾与你有买卖,那么你今日缘何出现在荣亲王府?”

      黄大低着头,“小人粗人一个,从未见过富贵人家半生辰宴,心里头好奇的紧,这才托了王二娘的干系混进了王府。”

      京兆尹:“王喜春,你既然在王府花房做事,自应该遵守王府规矩,如何这般胆大包天因私情放了外人进府?”

      王二娘眼神闪躲,嘴巴肉蠕动半天,却愣是没吐出个完整字儿。

      京兆尹眸色一沉,“说!”

      王二娘抖了下,“因因为……”

      黄大适时插嘴:“回大人,因为小人恳求,王二娘她推——”

      京兆尹怒喝:“无关人等不得插嘴!”

      王二娘却已经听了大半,猜出了对方之意。眼神一亮,忙顺着附和道:“对对对,黄大这人和我是老相识,又是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好奇王府生辰宴,天天缠着我帮他,又是送礼又是说好话,民妇实在推辞不过,这才猪油蒙了心。”

      京兆尹审视她,“果真?”

      王二娘点头如捣蒜,“真,比真金还真哩!”

      不必京兆尹吩咐,书办已将她所言记了下来,并在后边做了个回头着重审阅的标记。

      京兆尹察觉这女人愚笨,不如黄大机灵,于是将她当作了突破口,马不停歇地问:“你为何假借月少主之名,传信给墨大小姐,骗墨大小姐前往花房?”

      “民妇怎敢欺骗墨大小姐,那就是月少主的笔墨啊。”

      “冥顽不灵。”京兆尹沉声,“月少主从未央人传信给墨大小姐,经过衙门鉴定,那字迹也根本不是月少主的。”

      王二娘瞪大了眼,第一反应竟然是转头质问血蒂莎:“你连他的字都认不出来!?”

      血蒂莎神色不变。

      凤轻飏眉头皱起。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交情匪浅似的。

      王二娘向黄大求救,黄大刚说了个字,就被身后的衙役踹了一脚。

      京兆尹不悦地扫过他,“来人,堵住他的嘴。”

      “王喜春,莫要妄想投机取巧,你已犯下大错,若有心悔改还有减刑的可能,若是再试图挑衅律法,试图与黄大串供,就别怪衙门和本官不饶你!”

      已经和人串了供还安安稳稳坐在一旁的月崤梵摸了摸鼻子。

      王二娘吓得浑身哆嗦,“是,是,大人。”

      京兆尹将问题再重复了一遍。

      王二娘见求助无望,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大人,虽然是民妇假借月少主之名,可实际上民妇是为了墨大小姐和月少主好啊!”

      京兆尹匪夷所思,“如何说?”

      王二娘道:“月少主和墨大小姐两情相悦,多日不见必是想念得紧,荣亲王府生辰宴好不容易有机会,小人心疼两位贵人才使出这法子的啊!”

      忍了多时、早已是一肚子火气的凤轻飏闻言暴怒,“满口胡言!墨大小姐乃千金之躯,如何容得你这般泼妇胡乱泼脏水玷污大小姐清誉!”

      王二娘虽害怕,可听闻凤轻飏撇清两人关系就无法忍住情绪了,她直视着对方,眼里是藏不住的恶意,“沉王爷怕是刚回来不知道情况罢,墨大小姐早已心有所属,那意中人就是月少主!两人早已私下来往多时,如何说是民妇不安好心泼脏水?容民妇说句不好听的,这强扭的瓜不甜,您若是有意墨大小姐,还是早日绝了心思为好,就是强娶了回去,那也只是个没思想的空壳子,沉王妃的心始终是放在月少主身上的!”

      王二娘是和人吵架吵管了的市井泼妇,认识的人都忌惮她这张嘴,又快又毒,知道一点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添油加醋,经她嘴里传出来的话,多半是埋汰人的。

      凤轻飏忍她不得,“放肆!”

      吓得京兆尹站了起来,忙劝慰道:“王爷息怒,王爷您息怒,这民妇一家之词,不过是道听途说,真相如何我等自是不会错辨,王爷莫要放在心上,只管安心听审,下官必会还月少主和大小姐的清白。”

      一贯和气的荣亲王也沉了脸,“凤沉,公堂之上,像什么话。”

      凤轻飏强压下一口怒气,忍着给荣亲王行了一礼,“皇叔教训的是。”

      他坐下身,目光在始终未曾正眼看他一眼的血蒂莎身上掠过,眸中闪过了一丝恼怒,最后停在了正襟危坐的月崤梵身上,目光冰冷,犹如冬日里的九尺寒冰。

      月崤梵:……

      他一定要找血蒂莎要补偿。

      这牺牲可太大了。

      京兆尹平复下心情,先斥责了几句王二娘,几句就过,不敢多在这话题上停留,以免沉王殿下再次暴怒。京兆尹半呵斥半威胁地驳斥道:“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墨大小姐幽居深闺,月少主上月底才抵达凤京城,两位贵人除那日月少主为大小姐救治时见过一面,从未再有相逢,哪里便有‘私下来往多时’一说?人言可畏,造谣相府千金和辞天月少主,本官可立马判你个死刑!”

      京兆尹想用死刑震住这口里没个把门的王二娘,想叫她不再揪着墨大小姐和月少主两人私情做讨论,甭管真也好假也好,他京兆尹都不敢去听。可谁知这先前还抖抖索索胆小如鼠一般的女人,却死揪着这点不放,似这是她心头恨一般,咬死了牙指认两人私下来往关系匪浅。

      王二娘:“如何便是民妇听信谣言了?字迹不对又如何?不过是——不过是两位贵人有意为之!对!对!两位贵人不想叫旁人发现,这才商量了个其他的字迹专用来传信的吧!”

      王二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两位贵人心思巧妙,却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这真有情,再是遮掩也总会叫人瞧出点苗头来——你们看,两位贵人穿的可是同个颜色的衣裳,这不就是那戏本子里的有情人常做的事吗?”

      这话说到凤轻飏心坎里去了,他先前便觉得这斗篷的颜色碍眼。他握了握拳,强行压下心里头升起的怀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相信书姀。

      月崤梵心情有点复杂,难不成,这点也是血蒂莎精心挑选出来、故意设置成让人误会的细节?他身后的江鸿也情绪极为复杂,目光不断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一会儿是震惊,一会儿是怀疑,一会儿是疑惑。棠公主和……少主?!

      京兆尹一时有些语塞。

      王二娘见无人反驳,有些得意,自诩猜对了地方,“大人,您看,民妇不是那眼皮子浅的跟着瞎起哄的人吧?实在是发现了两位贵人见不得人的关系,这才如此说的。”

      血蒂莎平静喝茶,不予反应,她身后的玉兰却忍不了了,玉兰朝上首的京兆尹行了一礼,“大人,奴婢有话要说。”

      京兆尹猜测多半是解释之语,赶忙允了她的请求。

      玉兰脸上带着薄怒,“回大人,这斗篷却是咱们几个伺候的丫头临走前挑出来的,才不是如那民妇所言是为彰显私情。大小姐前几日身子不适,刚才痊愈了,来王府贺寿。可大小姐身子向来虚弱,便是痊愈了也是个需要细心照料的体质,生辰宴预计傍晚才散,那会儿正是寒气上涌的时候,奴婢担心大小姐受了寒又不好了,这才备了件斗篷上。选白色儿的,只是因为与大小姐身上的衣裳显得搭配,却被这民妇污蔑!还望大人明察!”

      相夫人也趁势道:“大小姐养在深闺,一向身子娇弱些,往常出门,都会备着件厚衣裳,却不是今日才这般。”

      荣亲王妃点头道:“可是呢,就是我也见过许多回的,墨大小姐夏日里穿的是比旁的小姐们来的厚实些。”

      墨相也跟着说话了,今日格外沉默的他突然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长女是早产儿,怀胎七月便生了,因此身子格外娇弱些。”

      荣亲王妃叹道:“原是如此。”

      斗篷里的指尖不停地摩挲着手腕,自那王二娘上来后便难以自控。听闻墨相所言,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坐在一旁听人争辩的血蒂莎顿了下,眼睫微垂,眸光幽幽。

      凤轻飏看了眼垂眼不发一语的血蒂莎,无端有些气恼,被对方这不解释似是默认的态度梗得心里难受。

      他冷着脸,还是压下了情绪跟着解释:“至于颜色不过是巧合罢了,这天底下穿白衣的女子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说是与月少主关系匪浅不成?这件我也是见过的,上头的银丝兰绣极为巧妙,素淡又精致,应是出自锦绣坊妙娘子的手艺,大小姐想是爱极了这才常穿,哪里便有这么多的流言蜚语了。”

      荣亲王三两句带过,“说的极是,便是本王有时也爱穿白衣,虽是不如月少主风度翩翩,可白色显得本王年轻不少,本王煞是喜欢。”

      月崤梵:……

      月崤梵欲言又止,有心跟着众人一齐解释,可他这处境似乎……不宜多开口。他心里幽幽一叹,越发坚定了回头要找血蒂莎再拿些报酬的想法。

      局面一边倒,王二娘百口莫辩,京兆尹趁势断了她的未竟之语,“王喜春你莫要再耍小心思了,本官容你一次两次,却不会次次容你放肆。”

      王二娘不甘心,她笃定两人有奸情,只可惜这满堂的贵人却个个假作不知,为二人遮羞!她自觉看清了这满堂贵人的虚伪和心狠,看了看被堵住口反绑住双手钳制在后的黄大,面上不禁流露出几分心疼,继而是坚定,王二娘挺直了身子,似是要出征的战士一般,大声道:“民妇所言无半点虚假,大人既不信,民妇便也不藏着瞒着了,本还想为两位贵人留一点体面,却不料被这般驳斥!”

      京兆尹莫名有些慌,目光扫向月崤梵,有些着急地询问,该不是这两人幽会真被这民妇抓到什么把柄了吧?

      还未待他阻止,那边王二娘已经语速极快地讲了起来:“两位贵人不止初三那天在相府中私下见过面吧,民妇初四那晚可也在双桐巷中见过两位贵人!”

      众人一惊,堂里气氛愈发诡异。

      月崤梵嘴角抽了抽。开始了,血蒂莎的人给他们编的最离谱的剧情地方来了。

      王二娘信誓旦旦,“具体情况一问便知,那日月少主是不是去了双桐巷?”

      “接风宴后,月少主不回使馆,到双桐巷去做什么?在座的哪个不晓得双桐巷紧挨着墨大小姐的闺房!”

      “若是两位贵人只是私下来往便罢了,你情我愿的事,民妇也经历过有情人不得相会的苦痛,本不该多言,也不该掺和进来,只是两位贵人实在是过分了!明明有了心上人,却还不知道收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盯着旁人的家眷!”

      京兆尹已经被震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旁……旁人的家眷?”

      看王二娘的反应他脑子里瞬间浮现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王二娘冷笑,“不错,正是民妇的小叔子和黄大哥的娘子。”

      满堂震惊。

      在皇室当了二十多年亲王妃、见惯高门贵族之间腌臜事的荣亲王妃都震住了,抑制不住将目光投向了两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当事人。

      女主人公面色平静,端坐椅子之上恍若未闻,一派光明正大清者自清的模样。男主人公则面色诡异嘴角抽搐,显然有些匪夷所思。

      月崤梵目光复杂,忍不住问道:“你……你小叔子和他娘子是谁?”

      这话他早就想开口问上一问。

      虽然一早便从血蒂莎那儿得知了答案,可此情此景月崤梵实在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在王二娘和黄大心里已经被自己引诱过许多次的黄大之妻,究竟是何种神仙人物。

      黄大一听,挣扎的动作瞬间加大,那压人的衙役也被这惊世骇俗的消息震到神魂分离,手上压制人的劲松了不少,于是就这么被黄大寻到了空子,挣脱了自己扣着对方双手的桎梏。

      黄大挖出口中的布团,怒目瞪向月崤梵,嘶哑地骂道:“珠娘那般单纯的人却被你这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所骗!老子呸!你个狼心狗肺遭雷劈的懦夫!”

      ……原来那横死巷中的小娘子名叫珠娘。

      京兆尹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啪啪啪地拍着惊堂木,“肃静——肃静!”

      众人勉强稳了稳心神,情不自禁地打量着那底下跪着的两人。

      黄大身材壮硕,皮肤黑黄,衣着脏污,满口污言秽语。旁边的王二娘也是一身的农妇气质,嗓子嘶喊起来,声音能压得下京兆尹的惊堂木,行为举止更是充满了没见识还极为难缠的市井泼妇的影子。

      众人一时不能想象两人的家眷该是何种姿容。

      ……不是,若墨大小姐和月少主果真如王二娘所言私下在一起了,为啥还要勾引你们两人的家眷!?图啥?!

      黄大见众人神色便知他们所想,愤愤不平道:“别看我生的一般,我家珠儿却不似我一样是个不中看的泥人。珠儿她眉清目秀,天真可爱,就是天上的神女下凡都比不过她,墨大小姐哪里及得上珠儿分毫!”

      王二娘也大声向众人宣告她家小叔子的过人之处,“我小叔子身高八尺,长得那是比什么潘什么安的都好看!”

      言下之意,血蒂莎和月崤梵完全有可能被他们迷了眼然后私德败坏暗中勾引!

      月崤梵算是明白为何这般荒唐的话这两人都能相信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适用于任何人,在两人心里,那就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人间绝色,无怪乎两人听闻血蒂莎让人传给他们的消息后便深信不疑。

      众人也约莫明白过来这两人的想法,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舆论中心的两人八成是根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了。就王二娘和黄大的观察能力,这从两人口中得来的消息多半不靠谱。

      京兆尹尽忠职守,继续询问:“你二人不忿月少主和墨大小姐引诱你等家眷,这才心生歹意,骗得两人到花房,试图将人烧死?”

      这话说出来京兆尹都觉得自己丧良心。

      黄大和王二娘约莫是破罐子破摔了,不再否认。

      说罢黄大还朝月崤梵看了一眼,那一眼极尽讽刺和挑衅,月崤梵竟然能够解出其中深意——我黄大敢作敢当,不像某个胆小怕死虚伪懦弱的人。

      ……月崤梵只能喝口茶冷静一下。

      京兆尹已经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构造出了整个故事的走向,他大胆怀疑:“王喜春,你既说是你家眷,又如此愤慨,莫不是你和你小叔子有私?”

      王二娘面上有些不自在,目光触及血蒂莎又很快恢复咄咄逼人。王二娘脸不红心不噪,否认得痛快:“民妇与小叔子只是寻常叔嫂,民妇不过是看不过墨大小姐所为,想为小叔子讨个公道罢了。大人你明察秋毫,如何竟这般污蔑民妇清白?”

      京兆尹沉默一息,“就算是月少主和墨大小姐对不住你二人家眷,终究不涉及人命,你二人试图谋杀,也实在是过于偏激。”

      黄大瞪大了眼,嘶吼道:“如何不涉及人命!珠娘便是被他害死的!”

      王二娘看了黄大一眼,似有些不满,随即也跟着指控道:“小叔子便是因墨大小姐而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听闻两人又一 “重罪”,心情已不再如最初一般一惊一乍。

      京兆尹很快镇定下来,“此话怎解,可有证据?”

      王二娘:“初四那晚月少主在双桐巷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二人私下不检点的事被对方知晓,于是分别约了小人小叔子和黄大哥的娘子在双桐巷一见,就是为了教训一下对方那姘头。若不是他二人这般,我小叔子和黄大哥的娘子怎会在那晚到达双桐巷,被那天杀的贼人所杀!”

      双桐巷?

      荣亲王若有所思,“那晚的死者不是只有府兵和黑衣人吗?”

      都这般了,他也就不计较什么死不死的忌讳了。

      京兆尹却不得不谨慎地避开这个字,“王爷,并非如此,衙门后来和太子府的亲卫一同去收监时,还发现了两名平民百姓之尸,一个看打扮是当晚执勤的更夫,一个是位出嫁的年轻妇人。”

      这么一回忆京兆尹有印象了,恍然道:“第二日过来领尸首回去的似乎就是你二人,那两人便是你二人的家眷?”

      从两人口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京兆尹眉头皱了皱,神色不悦,“观那二人形态,两人罹难之前必是在做苟且之事,如何到了你二人口中就是月少主和墨大小姐各自约人相会?”

      月崤梵察觉时机已到,状似无奈地开口解释:“京兆尹大人,初四那夜我出现在双桐巷,只是因黑衣人动乱一事,我的长随瞧见了黑衣人的面目,我担心黑衣人混进百姓之中伤及无辜,这才匆匆带着人前往双桐巷。此事当夜在双桐巷中的众人都可为我作证,贵国太子和贵国丞相也是知晓的。”

      被点名的墨相点头,“不错,老夫当夜亲眼所见。”

      这事做不得假,一查便知。

      相夫人面露厌憎,“大小姐自三日晌午便卧病在床,就是下床走动都难,如何有这两人所说的到双桐巷与月少主私会的可能?大小姐长在深闺,一向又是个安静的性子,出门在外也多与我待在一处,便是离开,也有几个姊妹相伴,常来往的手帕交都不见得有多少,哪里有机会认识外男?更别说是顶尊贵的月少主了。若不是当日月少主恰巧来府上做客,大小姐哪有机会近身瞧得月少主尊荣?府上将月少主视为救命恩人,原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却被你二人这般污蔑!”

      相夫人当真是有些恼怒了。她虽与墨隐澜不亲,可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便是来往不多,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继女,吃穿住行哪一点没有她这个女主人在打点安排?外出参加大小宴会,她也是将人带在身边的。十七年的养育,便是养条狗都还有些感情,更别说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母女了。更何况就是不相识的人,她也见不得随意污蔑女子清白的下作事!

      荣亲王妃面色微冷,“王二娘,你也是女子,这般年纪想也是有子女的人,不会不知晓清誉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将心比心,你怎狠得下心这样污蔑墨大小姐!”

      相夫人的心情荣亲王妃也能理解,她也是做人继母的,嫁进来没多久就为继女操办婚事,虽与宁国公夫人不亲,可好歹也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没仇没怨的,哪里犯得着这般恶毒!

      荣亲王妃怒气不止,“今日原是我家王爷六十逢五的生辰宴,本是大喜事,却被你二人一把火给毁了。原以为是有苦衷,或是被奸人蒙蔽,或是不小心犯了错,原来却只是因为私下的一点无根据的猜测。险些央及月少主和墨大小姐两位贵客性命,你二人如何竟这般丧心病狂!”

      京兆尹朝几人点了点头,心底已是有所判断,转过头来盯着底下二人,摇头道:“本官一腔真心相付,诚心询问你二人为何会在荣亲王府犯案,若是情有可原,你二人如实答来,就是减刑也不是难事。可你二人却死不悔改,处处钻营,满口胡言糊弄本官,甚至妄想污蔑凤安贵客月少主和我凤安相府千金,拿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小道消息,拼凑出一出令人不齿的荒唐戏码。”

      京兆尹面若寒冰,“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来人,杖刑三十!”

      黄大和王二娘惊慌,使劲扑打着想避开衙役的桎梏。

      “大人——大人!民妇所言皆属实,未曾有半句假话啊!”

      “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呸——丧天良的奸夫淫|妇!收买朝中命官屈打成招!”

      “……”

      相夫人冷淡地别开了眼,荣亲王妃也未对二人升起半分怜悯。凤轻飏心里冷笑,不去看二人丑态,以免脏了自己的眼。荣亲王半合着眼若有所思,今日突然格外安静的墨相则仍旧沉默不语,仿佛不在此地。月崤梵见二人惨状,神色不变地慢慢品茶。

      一屋子的人,除了行刑的衙役和京兆尹,就只有坐在相夫人下首的血蒂莎盯着两人,目不转睛。

      早在京兆尹结束对她的盘问后,血蒂莎就已经转回了身子,端正地坐着,脊背挺直,双手掩于斗篷底。

      血蒂莎定定地望着哀嚎着左闪右避试图避开杖刑的王二娘,定定地望着这位喜欢骂人“奸夫淫|妇”的王二娘,目光幽深,眼底深处逐渐流露出一丝扭曲的杀意。

      那杀意浓重而扭曲,似是潜藏多年的野兽,同时带着蛇信子嘶嘶吞吐时的阴冷。

      按住蠢蠢欲动的指尖,血蒂莎收回目光,眼睫微垂,聚焦于膝上莹白色的斗篷上,看着上头浅浅的兰花刺绣。

      她侧身提着茶壶,慢慢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壶放回桌面的时候,落下的声音要比之前重上不少。

      只是大堂中充斥着王二娘和黄大的哀嚎声,这一点声响也就不算什么了。便是有人发现了,也不过一掠而过,只当她手滑没拿稳罢了。

      除了有心之人。

      月崤梵听闻此响,不动声色地侧眼瞥向下首的她。余光中,血蒂莎微垂着眼,具体神色看不分明,指尖正提着茶杯盖,一下又一下地撇去上头的浮沫。

      一下,两下……五下。

      正与先前商量的暗号一致。

      月崤梵眸光一闪,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到了。他轻轻地放下茶杯,背靠着太师椅,似是不经意一般道:“说起来,我与墨大小姐的谣言,外头闻所未闻,他二人从何知晓?”

      “又是如何知晓的药丸一事?”

      月崤梵声音里带着疑惑,在王二娘惊恐地看过来的目光中,极为自然地眨了下眼,挑眉道:“又为何,如此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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