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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双桐巷事件(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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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亲王府!
众人听到这四个字都感觉头皮发麻,那可是凤皇还未登基前住的亲王府!
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凤太子和墨相等人撒开了腿往火光旺盛的地方跑。忙着收捡骁骑营尸首的亲卫队和随身待命的长随侍从等人也慌忙跟上。
只月崤梵未动,没一会儿众人全部撤出,双桐巷只剩下月崤梵和一地尸首。
月崤梵仰头,正前方的主楼精致而漂亮,二楼边角的一扇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打了开来,不同于先前堪堪容下一双眼睛的细缝,此次那窗户十分豪爽地敞开了大半扇,露出了窗台边一道墨发披肩的身影来。
挑眉笑道:“你胆子可真大。”
言下似有深意。尤其是和着他那瞥了眼巷口淮亲王府的动作,那话下便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来。
血蒂莎不置可否,只是问:“你忙着回去吗?”
月崤梵饶有兴趣,“怎么?有事找我帮忙?”
破空一道声响,自窗口中飞出一道黑光,短短几息后,一个通体黑色的未知物体朝着他旁边的方向急速袭来,随即只听噗嗤一声,随后便没了动静。
月崤梵转头,只见他旁边几米远的地面,一个身上满是刀痕的官兵旁一寸远之处,突然多了把黑布包裹的长刀,四分之一个刀身都深深地嵌进了墙壁之中。
耳边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正常的说话声大小,微微含着点笑的语气,“嗯,帮个忙。”
月崤梵不慌不忙地抬步走向那位官兵的尸体旁,四下端详了一番,月崤梵微一沉吟,随即伸手拔出了墙壁里的长刀。
长刀体积大,刀身也重,月崤梵竖起来转了一圈,发现包裹长刀的黑布原来不是未经裁制的布匹,而明显是件上衣,往细了瞧还能瞧见双边缝制的衣领。再搓指摸了摸布料,微硬的粗麻,有丝很淡的血腥味,心下了然,猜测这八成是血蒂莎从其他黑衣人的身上撕下来的。
月崤梵解开黑布,拿着刀去尸体堆里均匀地蹭了些血,然后直起腰摸了摸下巴,手上使了点劲,旋身将长刀甩到了刚才那位官兵的身边。再把黑布随意地撒开成几块,力保每一块都看起来凌乱和狰狞后,随手丢在了巷子四处。
一切完工,手中空无一物,他仰头对着二楼窗户促狭地笑,“是这样吧?”
同样是正常谈话的音量,月崤梵也没有因为两人离得距离稍远而刻意将声音放大。
纤细的右手抬起,一把同样被黑布包裹的武器露了出来,正是小个儿之前用的长剑,剑柄向下,剑身朝上。指节骨敲了敲剑身,血蒂莎笑了下,“还有一把。”
破空之声再度响起,月崤梵这次看得更清楚,黑布包裹的长剑笔直地刺来,在空中一点耽搁或者偏移都没有,直愣愣地向着目的地而去,刺进了另一名已经死去的官兵身旁的地面。
官兵不远不近,正好在他脚边半米远。
月崤梵依旧没避开,眼底含笑望着楼上之人,似是极为信任,只是袖中的手早在血蒂莎开口之时便已蜷握,若有人低身凑近了细看,会惊讶地发现有微弱的光芒在其中闪现。直至风平浪静之后,微光才渐渐消散。
血蒂莎揉了揉手腕,“劳烦。”
月崤梵笑道:“没问题。”
这第二回的官兵是躺在地上的,上衣被武器划成了一条条的碎布,边边角角处沾满了血渍。月崤梵蹲身抽剑,看到尸体胸口处的伤口,眸光闪了闪。
果然,这两个尸体并非胡乱选择。上一个胸前全是刀痕,这一个致命伤则是长剑所致。如此看来,血蒂莎八成很早便收拾完了楼上的黑衣人,余下的时间一直躲在窗后围观。
月崤梵再次重复上回的动作,完成后蹲下身找了个身上较为干净的官兵,揪起对方的衣袖准备擦擦手,衣袖隆起一道弧度,白色的细线若隐若现,弯弯曲曲的环绕出了一个熟悉的图案。
月崤梵微微一顿,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
骁骑营?
视线再四下一扫,因为带着目的有意寻查的原因,这次倒是发现了之前匆匆一扫时漏看的细节。官兵打扮的竟然全是骁骑营的人。难怪血蒂莎扔下来的刀剑没直接刺进尸体当中,伪装成被刺客所杀的模样,而是选在了扔在他们的身边。
放弃了拿衣袖擦手的想法,忍着飞奔回去找盆水洗手的冲动,月崤梵站起身闭着眼随意拍了拍手,权当自己已经仔仔细细地清洗过了。他幽幽一叹,“棠妹妹啊,我今晚帮了你个大忙,你是不是得抽空请我去巳香楼吃上一顿好的?”
楼上有几秒钟的静默,月崤梵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又一个不小心把那“棠妹妹”三字喊出来了。
破空之声再度响起,这是今夜在双桐巷内第三次收到上边送来的“礼物”。月崤梵眸中闪过一丝暗芒,听出了这物什目的之地正是他身体的方向,他笑容不变,稍嫌无力地抬起手,掌心却暗暗蕴含内息,稳稳接住了这自二楼楼上犀利刺来的物什。
图像逐渐清晰,月崤梵心下一诧,茶杯?
还没待他使力毁去此物,茶杯便似受到巨大外力一般,从杯壁侧沿寸寸裂开。啪——茶杯裂成碎片,月崤梵握了个空,里边的温水哗啦啦地溢了出来,洗去了月崤梵掌心的粘腻。
月崤梵眨了眨眼,不得不说,有水洗一遍是舒服多了。他笑眯眯地甩了甩手,同时状似不经意地抬步向前走了一步,那只原本只是裂成碎片的瓷杯就这么被无形的力量碾成了粉末,轻飘飘地随风散去。
“原来是送水好让我洗手啊,你早说嘛,吓我一跳。”
受到了警告,月崤梵也不敢再顶风作案喊那主人家不喜的称呼了。他心头发愁,以后该叫什么名儿才好。叫“棠妹妹”八成要挨揍,叫全名“血蒂莎”又太生疏,叫小字“阿真”他又不敢……唉,这可真是愁人。
血蒂莎似笑非笑,说起话来慢悠悠的,却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和善,听的人明显能从里边听出几分那底下压着的火气儿。“我身子不适,不宜出门。不如你现在上来,我让厨房去给你做点宵夜赔罪?”
月崤梵眼皮跳了下,“倒也不必如此客气,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还当了真不成?咱们这关系,帮个小忙哪儿还用得上请客。”
咱们之间还真没亲近到无偿帮忙的份上。血蒂莎轻轻瞥了眼对方脸上的自来熟。
“别说我白使唤你。”血蒂莎微微抬起下颌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你的西南方向两丈开外。挪开上面的尸体。”
月崤梵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暂时没弄明白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听这话是要给报酬了,可谁的报酬是在死人堆里找出来的。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腹诽着,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心底计算着方位和长度,找到她口中所指之位,三四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起,血液和肉沫交杂在一起,堆成了一块令人心生抗拒不忍直视的天地。
他回头挑眉询问,这里?
血蒂莎颔首。
得,还真是不同凡响。
月崤梵回过头来,看着底下死状凄惨的官兵,想起骁骑营当年的风头无二来,心中不免有些发堵,微微一叹,默念了句“打扰了”,便微微用了力将几具尸体移开,注意着使劲没让本就残破的身躯更加破碎,月崤梵花了点功夫,将那几具尸体移到一旁,整整齐齐地放置在了一起。期间血蒂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也不催他。
眼角似乎有道闪动的流光,月崤梵眯了眯眼,在那原本堆放着好几具骁骑营尸体的下边,发现了一个明显更夫打扮的男人,旁边还倒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柔和的微光正是从那女人口中的布团上泛出。
月崤梵沉默了下,默默地回头望了眼楼上安静地看着他动作的血蒂莎,对方正对他挑了挑眉,显然是在示意他的猜测没错,她指示的就是这两具尸体,就是那泛着微光的布团。
内心挣扎了一番,月崤梵最终还是伸手抽出了塞嘴的布团,捏着一角放远了抖几下将其展开,布团便呈现出了它原本的容貌。
是截宽大的袖子。
他松了口气,好在那奇怪的微光的确是布匹的问题,不是因为沾了口水的原因。
咦?等等。
细看了几眼的月崤梵面上不禁露出来点诧异来。这袖子也不知是那个手脚重的撕下来的,毫不可惜地一直撕到了手肘处。奇怪的是,那微光只有临近袖口处才有,其余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一黑布。月崤梵搓指感受了下那没有光芒之处的黑布,熟悉的粗糙扎手的触感,正与先前那包裹刀剑的黑布一般无二。
血蒂莎目不转睛地盯着月崤梵,看见对方搓揉的动作,又瞥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了然,知道月崤梵约莫是明白了。她敲了敲窗棂,待月崤梵转过身来,才慢慢道:“今夜来了十个黑衣人,九个袖口都缝了丰八匹。”
月崤梵目光闪了闪。
这话的信息量可就大了。
血蒂莎本就不曾打算让月崤梵做白工。虽看得出月崤梵有意示,但他二人关系复杂,以后变化如何再说,当下还是银货两讫来得好,这有关黑衣刺客的消息权当此次月崤梵帮她藏匿凶器的报酬。
月崤梵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血蒂莎这态度他早有所料,倒也不算意外。
他眨了眨眼,“那我也告诉你一条消息,今夜接风宴,沉王当众向墨大小姐示爱。”
血蒂莎一滞。
“虽未正式赐婚,但凤皇已应允沉王日后到相府找墨大小姐培养感情的要求,还嘱咐墨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月崤梵瞧见她脸上的僵硬,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勾了起来。本来他心里也不爽,凤轻飏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接触血蒂莎,而他这边还在和血蒂莎慢慢试探,连见个面都要小心翼翼,长期下来,难保血蒂莎不会被那个和他抢画的动摇选择亲近凤安。可如今见了血蒂莎这仿佛踩了狗屎一样的表情,心里又不免升起了几分捉弄人的高兴。
月崤梵假模假样地感叹一声,眯眼笑得温柔又体贴,“唔,不用谢我,这消息接风宴上的人都知道,估计明早便会传遍凤京城,我也就提前给你报个喜……”
血蒂莎直直地盯着他,那眼中分明写的是让他闭嘴。
月崤梵压了压唇角的笑意,掩嘴咳了两声。
血蒂莎面无表情,突然道:“你手上那布塞嘴里有半个时辰了。”
月崤梵一僵。
见此,血蒂莎眉眼多了丝柔和,“禁卫军快行至静思院,失陪。”
话说得柔和,关窗的动作可半点不马虎,动作之果断,便是再陌生的人也能瞧出来对方拒绝再和月崤梵交谈的意思。
楼下孤身立于双桐巷之中的月崤梵依旧维持着僵硬的站姿,便是关窗时那不同于先前悄无声息的动静都没让他回过神。
沉默,沉默,再沉默。
月崤梵麻木地看了眼手中接了段丰八匹的黑布,思考着是将它扔了还是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