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汇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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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名叫墨惜音，穿着身水绿色的罗裙，发间一支朴素的白玉簪，手腕上的碧色镯子在阳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穿衣打扮上她和墨隐澜的风格有些相像，不同的是前者更加温婉，墨隐澜则素到有些寡淡。
从正院离开后，她突然被血蒂莎叫住，说是顺路一起走一段。众目睽睽之下三小姐不好拒绝，便温顺地依许。
二人并排走在路上。
三小姐眉头微蹙，关心道：“大姐姐身子如何，今儿可是好些了？这日头如此大，大姐姐还是早日回房歇息才是。”
血蒂莎：“身子乏，使不太上劲。”
微微转头，不用暗中运功，接连熬夜又曾中毒使她脸色看上去格外苍白，唇瓣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衬着那双直勾勾盯过来的黑眼珠子，有一瞬间像死不瞑目的鬼魂。
三小姐心口一悸。
“三妹妹？”血蒂莎幽幽道。
“大、大姐姐……”三小姐勉强回神，指尖用力掐着掌心的肉，“若是不舒服，我这就让明霜去请许大夫。”
血蒂莎盯着她没说话，直到她额角滴落冷汗，才缓缓回过头，“不用，还死不了。”
“三妹妹见过海吗？”
“惜音只见过京城的碧心湖。”三小姐摸不准她想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顺着她的话道，“大姐姐难道见过？”
“嗯。”血蒂莎的语气轻飘飘的，“大约就是昨天中午吧，中毒之后我的魂魄好像有一瞬间飞出体外，看到了大海。”
“不知是不是到了阎王殿，那海也和常人说的不同，惨白的月光下，黑色的浪花上浮起一颗颗米粒般的眼珠子。”
“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血蒂莎的声音也莫名让人骨头泛凉：“三妹妹，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米婵娟的名字由来？”
三小姐腿一软。
血蒂莎静静看着她，“你怎么了？看着比我这个病人还不舒服。”
三小姐白着脸摇了摇头，“大姐姐这是做的什么梦，太可怕了……”
她不敢抬头看血蒂莎，总觉得那目光太犀利，已经把她完全看透。
余光瞥见熟悉的建筑，心中顿时一定，三小姐抬起头勉强笑道：“大姐姐，珍宁院到了，惜音先失陪了。”
血蒂莎冷冷望着她有些慌张的背影。
尚不清楚动手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墨隐澜中毒一事定然也与她有关。
没有追上去，之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当务之急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目的地。
血蒂莎冷静地收回目光，脚步一转，慢慢向花园走去。
……
墨相府对外联系的除了大门之外，还有一扇后门，平日里商铺送货或是奴仆进出，基本都是走的这里。
后门说是后门，在相府的位置其实不算后，就开在花园一侧，临近正院，为的就是便于夫人管理，以免人员混杂，相府随便混进可疑之人。像是裁缝店的成衣、珠宝店的饰品，以及日常供用的煤炭、柴火、肉菜……全部都从后门入。
送货的进来后先派负责人进正院，由夫人审批确认无误后，商铺负责人才能在丫环小厮的带领下将货品送往正院大堂，再传唤各院管事，按月例一一分发下去。
能够在夫人审批后不经正院直接发往各院的，除了肉菜柴火这类厨房用品，就是墨相亲自指定的货物，将交由管家亲自审批负责，再来，就只有静思院的盆栽。
各院消费，布匹首饰占主要，到了静思院，还要再加上一个花卉。众所周知，大小姐是个喜好舞文弄墨，赏花弄草的主儿。笔墨纸砚自有正院分发，而花卉的种植栽培则和专门的店铺有合作。每月四号，就是这店铺送花上门的日子。
“林老板，今儿怎么来这么晚呐，大小姐那边可都——哎哟，原来是林小姐啊，今儿怎地是您老人家来送货呐，令兄林老板今儿不来了么？”
那被唤作林小姐的罗衣姑娘笑道：“小许先生，您这是不欢迎我啊。”
小许先生摆摆手，很是熟稔的模样，“不欢迎不欢迎，你兄长上月来信说在辞天月新得了个稀罕玩意儿，今儿带来给我瞧瞧，哪想到是驴我来着了。”
林小姐扑哧一笑，“小许先生，这你可冤枉家兄了，家兄一时有要事缠身，派了我来送货，可心里还记挂着您呐——这不，匆匆忙忙的，银袋子都能忘了拿，可还不忘了使唤我给您把这玩意儿带来。”
小许先生大喜，接过包裹笑道：“林兄真乃许某人好兄弟是也！”
林小姐咯咯咯笑了起来。
小许先生把包裹给了身后的小厮，正色了起来，将人领进门，边走边问：“好了，交情先放一边，正事可还是得办——林小姐，我问你，今儿林溪苑怎地晚了这么半天才把货送来？从前订的可是辰正送花来，这会儿可将近晌午了。”
林小姐正色，“这事是我们失信在先，林溪苑必会如实补偿。小许先生，您与家兄交情匪浅，咱们合作也有十来年了，这事我也不瞒你，这月预备送的花卉，咱们林溪苑上月十五就准备齐全了，一直放在示丰的庄子里养着，三天前也派了十来人护送进京，可是刚走至城门口……”
林小姐看了眼小许先生，对方眉目微蹙，面色已经沉了下来，显然已经从她的话里猜测出几分真相了。
林小姐压低了声音，“林溪苑是初一中午开始护送的，走至城门时，正是初二傍晚，那时候您也知道，宫里头的那位……刚巧领着大军歇在了示丰，城门戒严，晚上禁止出入城门。送货的二板子无奈歇了下来，本来无事，不巧……”
林小姐抬眼看了看四周，凑近了他低低道：“当晚有余孽作乱，死了好几户人家，二板子他们忙着逃命，林溪苑的车马也给贼人毁了。”
小许先生面色严肃。七月二号余孽作乱的事，因为担心引起恐慌，也怕破坏了沉王爷得胜归来的风光，宫里头让人把消息给封锁了，可他跟着相爷，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林小姐苦笑，“林溪苑没护好货，是我们考虑不周。好在示丰的庄子里还备着些下月打算送来的花卉，只是还没完全培育好，家兄惭愧，让我先带着这些过来赔罪，家兄听闻君湘奇珍花草最多，已连夜带上家中护卫去往君湘寻找新品种，两月之内必定回来。届时家兄将带上奇珍，亲自登门赔罪。”
林小姐弯腰作了一揖。
小许先生眉头已拧成一道“川”字，凝神思考了会儿，亲手将其扶起，“天灾人祸，林溪苑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只是，林妹，此时牵扯到沉王爷和余孽之事，非是我等小人物可以做主的，还请你稍等，由我上报给许管家……林妹，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愚兄猜测，这事你怕是得和咱相爷再交代一次。”
林小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自然，劳烦小许先生了。”
“不过，小许先生，这花卉您看要不先派人送去大小姐处？大小姐那边怕是已经催了一上午了。您看这样如何，我留在这里跟您等候管家传唤，由我的副手带人把货送进去？这花卉培育之法，除了我和家兄以外，就我这副手精通，他领头，还可将那法子传授给大小姐。”
“培育法子是镇店之宝，非等闲之时绝不外传，”小许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林溪苑这可出大血了啊。”
“此事无论如何毕竟是我们失信于相府，为商最讲究信誉，林溪苑可不敢自毁长城。”林小姐摇了摇头，正色道，“小许先生，咱们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我也不和您兜圈子整那些有的没的，就敞开肚皮和您直说，有相府这个买主在，我们林溪苑这些年吸引了不少买主，还大多是高门大户。京中花卉生意，林溪苑不敢妄称第一，可排个榜三还是有信心的，若是失了相府这个买主，再让外人知晓林溪苑失信之事，林溪苑必定元气大伤。为了长期利益，一个培育法子罢了，林溪苑还出得起。”
小许先生摇摇头，笑叹道：“林妹，你这口才比起你那兄长也不遑多让啊，林家有你二人，商道一途何愁不能有大作为。”
林小姐一笑，“小许先生可是应下了？”
小许先生摇头，“非也。愚兄也想帮你，可这事还得问过大小姐的意思才行。静思院的盆栽，夫人不过问，全由大小姐斟酌。毕竟是没培育完的花卉，大小姐那——”
“什么品种？”
背后突然传来道声音，二人凝神交谈许久，竟是没发现有人已走近。
小许先生回首一望，脸色一变，“大小姐。”
林小姐等人纷纷伏地跪拜。
血蒂莎平静地让众人起身，望向林小姐，再次问了一遍方才那问题。
林小姐目光微闪，“素冠荷鼎，经由林溪苑培育，可开出赤色的花来。”
小许先生一惊，好大的手笔，此次说是送的原本下月打算送来的花卉，其实怕是掏的林溪苑的珍藏，说不定还是预备放进翠轩阁拍卖的珍品。
看来林溪苑是当真怕失了相府这个买主，又传出失信的名声毁了林溪苑根底。
血蒂莎指尖微动，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后方的车马前掠过，颔首道：“劳烦。”
这便是应了。
林小姐一喜，转身朝底下人吆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动身！”
小许先生看着几人抱着黑纱蒙着的盆栽跟随大小姐前往静思院的背影，叹道：“林妹这魄力，可真是让愚兄大开眼界。”
林小姐福了福身，谦虚道：“不过是按照家兄嘱咐行事罢了。”
小许先生也不戳破，点点头，让她到花园石桌边稍作等候，他这就去把林溪苑在示丰的事上报给许管家。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汇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