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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正院闹剧(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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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血蒂莎下楼用早膳。
书房的烛火烧了一整夜,玉兰自是看见了,她暗地一叹,猜测大小姐还在为沉王爷这块心病发愁,知道这心病不如旁的,好坏都和本人有关,自觉帮不上忙。
再加之忆起昨日多提了几次沉王爷后大小姐似乎有几分不悦,今日便没再多言,只吩咐厨房备些温补的食材,想着好歹补补接连熬夜的亏损。
饭后,血蒂莎一个人慢腾腾地在静思院转悠,玉兰不如她清闲,确定她情绪稳定暂时没什么吩咐后便急忙忙到各处去巡查。
再回来时,沙漏已走过了好一段时间,若按诡诞境的算法,差不多是九十点的光景。血蒂莎瞧见对方额角的汗珠,放下了手中正欢快吐水的水壶,眼里若有所思。
玉兰擦了擦汗,看见血蒂莎面前的盆栽,笑道:“大小姐,这绿萝您前儿不才浇过水么?”
血蒂莎低头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没接她提出的话题,突然问:“昨天卧房里那两个丫头呢?”
担心对方不清楚她说的谁,又补充道:“月少主走时和你一起留在屋里的,一个圆脸,一个杏眼。”
玉兰顿了下,“在当差呢。”
“大小姐可是要见他们,玉兰让人喊他们过来。”玉兰一笑,“昨儿您身子不适时,那两丫头出了不少力,大小姐待会儿可得论功行赏一番才是。”
血蒂莎微微点头,“卧房里正好有缺,就让他们顶上罢。”
玉兰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您不是一向不爱身边人太多么?”
血蒂莎将帕子叠好放回,“看你一个人似乎忙不过来。”
玉兰不好意思一笑,“还是大小姐心疼玉兰。”
玉兰回过身,找了个离得近的去外院喊那二人,心念一动间,让她言语间稍稍暗示暗示此番大小姐召见他们的目的。
回来时,血蒂莎已经走到了树下的石桌旁,正微微俯身欣赏桌上的素冠荷鼎。
玉兰看着对方专心致志的背影,笑容有些淡了。
大小姐喜静,身边不爱太多人伺候,一般来说,就近伺候的人,高门贵府的基本规矩是四个一等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到了自家大小姐这里,只她和青竹二人能近身,此外就是几个在卧房做杂务的二等丫环,梳头装扮时才有那么几次机会近身。
如今青竹不见人影,连万先生出手都没踪迹,泰半是出事了,指不定就像府里风传的那样是被贼人掳走了,就是有幸保下性命,以她对许管家和万先生的了解,青竹大概率也是无法再回静思院做管事的大丫环。
静思院虽然事务不多,但好歹是个相府千金的大院,正牌主子又是个不理事的,玉兰虽没明说,但心底隐隐明白,让她一个人全权管理,还要尽可能随身伺候大小姐,当对方的解语花,的确是有些勉强。
只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要找人补上来……玉兰抿了抿唇,卧房那几个伺候了好几年的二等丫环也就罢了,茯苓和茵陈……凭什么。大小姐这么做,也不怕底下人生怨,那二人难以服众。
她看着方才被派去叫人的丫环领着两个墨绿色的身影走过来,眼底的光逐渐暗了下去,嘴角的浅笑却一点点地勾了起来。
玉兰轻声道:“大小姐,茯苓和茵陈到了。”
“奴婢茯苓、茵陈见过大小姐。”
圆脸的叫茵陈,杏眼的叫茯苓,玉兰尾音刚落,二人便默契极佳地跪地问安。
血蒂莎回身,一一确认完姓名后,说起让他们到卧房当差。
叫茵陈的那位瞧着还算稳重,手不颤,眼不转,没人叫她就连头都不抬起来一下。叫茯苓的则看起来活泼好动些,一双杏眼眨巴个不停,神色间是抑不住的喜悦,回复时语速都比旁边的茵陈快上许多。
玉兰望着两人,心里有了些底,轻轻挥了下手让喊人的丫环回去当差。
血蒂莎看了看三人,“茵陈跟着玉兰学管事,茯苓负责膳食罢。”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低眉福身:“是。”
走在去往卧房的路上,茵陈突然对玉兰道:“方才多谢玉兰姑娘提前指点,不然依奴婢二人的胆识,乍然听到这番喜讯,怕是要在大小姐面前出丑了。”
二人之间,茯苓显然以茵陈为尊,处处跟随茵陈行事,茵陈话一落,茯苓便跟着磕磕绊绊地向玉兰致谢。
玉兰回过身来看了看二人,茵陈微微低头,恭敬中带着感恩,茯苓杏眼微张,迷茫中带着温顺。玉兰眼中微动,笑着拉起二人的手,亲切道:“不必如此客气,以后咱们就要在卧房共事了,如此生疏可不大好,姑娘那是外人喊的,我三人可不是外人。”
茵陈应了声“是”,温顺地改称“玉兰姐姐”。茯苓乖乖跟随。
玉兰同样笑着喊了两声妹妹。
血蒂莎回想方才三人间的暗潮汹涌,估摸着玉兰接下来几天有的忙,再分不出心没事就跟在她身后盯着,顿觉满意。
上次来静思院还是十一年前的事,定下了回归日程后,血蒂莎最后再来相府布置一番,和苏夫人确认了遍细节,顺便再看了眼墨隐澜。那时的墨隐澜将将七岁,正是天真好动的年纪,虽然打小性子就偏向安静,但也免不了几分童真好玩,和乳母在院子里握着团扇扑蝴蝶玩。
十一年间,墨隐澜具体长成了什么性子,血蒂莎凭借诗集和旁人记录有所猜测,这种猜测,在每看到一些院里的独特设计,便隐隐约约更清晰了一分。
主楼前的小院子是墨隐澜平日除书房外,活动时间最长的地方。究其原因是两侧种了不少奇珍花卉。临近卧房的一侧多是兰花,有的放在地上,有的放在桌上。
如果从卧房窗口望出去,视野里的院子干净整洁,边角的大树下只有零星几片小叶子,树下的石桌上,安安静静地立着一盆供主人欣赏的兰花,修剪整齐,长势喜人,两朵洁白圆润的小花静静盛开,血蒂莎一眼认出那是兰中精品素冠荷鼎。
或许是因为其主人的异常关注与喜爱,底下人别说是触碰了,就是靠近石桌几步都怕犯了大小姐的忌讳。
墨隐澜一手包揽了素冠荷鼎的浇灌和修剪,也就只有玉兰和青竹,偶尔随大小姐来此欣赏时才能近距离窥见其形貌。
而现在,唯一一个有可能靠近打扰她的玉兰也被血蒂莎支走了。
血蒂莎用小铲子挖了挖,土堆里隐隐露出一小截白色纸卷,她毫不意外地抽出来夹在指尖,两指压住顶头,大拇指再往下顺,纸条慢慢打开,一竖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底:
已平安抵达,现暂居城南林府。赤烟。
她微微勾了勾唇,撕下尾部的“赤烟”字,折叠两道后,复又将其埋回土中。
余下的十二字纸条被她重新卷成一条,手指翻飞间,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袖口一道不知何时刺开的细缝中。
那细缝中,除了方才塞进去的断尾纸条,还有一卷内容大同小异的纸卷藏身期内,其尾部原先写的“青檀”二字,同样被血蒂莎撕下埋回其被刨出的绿萝盆栽中。
血蒂莎放下小铲,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随后又拿起水壶,慢悠悠给它浇水。
然而这种悠闲没过多久就被打破,本应在教导新人的玉兰突然又匆匆跑来。
“何事?”
玉兰福了福身,面上是少有的严肃:“大小姐,正院有请。”
正院?相夫人陶琳?
血蒂莎微微眯眼,“来的是夫人身边的人?”
玉兰点点头,顿了下又摇摇头,带着点迷惑和忧心回道:“不是常跟在夫人身边的,但打头的是李妈妈的女儿,还有两个做粗活的婆子,只见过一两次,但的确是正院的人,说是请您到正院一趟,看着似乎……来者不善。”
不等她回复,玉兰又忧心忡忡地道:“不如玉兰就说您身子不适将他们打发走吧?许大夫特意嘱咐过静养,这会儿子日头大,您身子虚,本来也不适合出门。”
“要不我亲自到正院跟夫人回禀?”又忍不住皱了皱眉,“昨儿……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提?夫人怎么这个关头找您?”
未必是陶琳。正院不是还住着个墨琉清么。李妈妈的女儿,两个粗使婆子。这个阵容可不像是要好好请人的模样。
血蒂莎摩挲了下指尖,道:“我去一趟,你继续教导茯苓和茵陈。”
墨秦远不让她随意出门,这下不就有理由了?至于出去后什么时辰再回来……那可就不是墨秦远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