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万庸访四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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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示丰曾出过这么一桩奇案。
说是有一日，城里一户燕姓的富商家中的三姑娘中毒身亡。这家的主母惊慌地报了案，说是有贼人暗害家中女眷。
却没想到在府衙审问时，四姑娘自首了。更没料到的是，四姑娘供认的毒药与三姑娘所中之毒不相同。几番波折才知，这真相是四姑娘的确派人下药了，但毒药却被二姑娘换成了毒性更强的。
这最终搭上了燕府三位小姐的真假燕贼案和今日的相府投毒案有诸多相似。这一真相，有心关注相府并且是埋了大量人手的几方人都可查清楚。墨相现下虽不知，却也已朝这个方向怀疑。
墨相本是让万庸立即办差，但又有下属传了密函来，不得已让万庸留下，把安抚的任务交给了管家，查三小姐和四小姐的事让万庸晚点得空再做。
他二人一直在书房里商量事宜，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几翻折腾，现下已到了酉时。
墨相听到隐隐约约的敲钟声，放下手中的笔，“酉时了？这样，今晚不用来大堂用膳了。万庸你去几个院子通知。”
“顺便仔细观察观察她们。”
万庸遵声。
……
万庸先去了相夫人的正院，迎他进来的是冬珠。万庸站在屋里等待，当面色有些憔悴的相夫人出来时，他恭敬地上前问安。
夫人在主位上坐下，“万先生请起。”
“夫人，相爷吩咐，今夜不必在前院大堂一同用晚膳。”
“相爷说，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身体不适，不宜出行。夫人您管理后院辛苦，今日操劳多时，今晚便早些歇息。”
夫人神情微动，身子再坐直几分。“多谢老爷体贴。请先生也提醒相爷早些休息。”
万庸:“遵夫人命。”
夫人道:“那我这便差人去几位小姐那儿传话。”
“回夫人，可不必如此。相爷吩咐万庸务必亲口到几院传话。”
夫人仿佛有些诧异，“竟是如此？”
“那先生可不必往玲珑水榭走了。二小姐就在正院里，现下还未醒来。”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相信二小姐不久便能康复。”
夫人客气地接了他这关心。
继而话锋一转，“不知可否请先生帮个忙？”
万庸连忙道:“夫人抬举，您尽管吩咐。”
“那便劳烦先生。那会儿我去瞧了瞧大小姐，听她身前的大丫头说，静思院里的茶多半都坏了，我这里正要差人送些新茶过去。先生既要到静思院，还请您顺便带去。”
说着，便让李妈妈去小库房拿出个精致的盒子。见他接过，相夫人语气淡淡地接着道:“再烦请先生传个话。弗端青一直给大小姐多留着，要是用完了，大小姐可直接差人来取就是。”
弗端青，原名半寸黄，因成熟后末端呈半寸嫩黄而得名。味甘甜，深受闺中女子喜爱，原是附属国白国特产茶叶。当初白国弱小，担心凤安攻打，主动归降以此上供。凤仁帝当场收下后亲自为其改名。
弗端青，孰能不端卿？
意思是从此就是一家人，不会有人看不起你或者欺负你。因这一典故，送人弗端青在凤安又有示好之意。
这话真正要传给的是谁？万庸恭敬地应下，神色里看不出半点异样。
待万庸离去，夫人脸上的神色更淡了几分。
“去备晚饭吧，清淡些。”
回到卧房后，夫人挥退了下人，屋里只留下李妈妈、陶妈妈两人侍候。
李妈妈小心地问:“夫人，那茶不是说明天早晨再送去？”今天下午实在忙碌，这一趟送茶又带些特别意义，不能随便让个普通的丫环小厮就把茶送去。夫人便吩咐明天清晨让她亲自带人送茶，怎么万先生来后夫人却改了主意？
夫人声音微冷，“老爷能等到明儿早晨吗？”
陶妈妈微微弯腰，“现下几域都盯着凤安，相爷怕只是不希望相府出什么乱子。”
李妈妈大惊，“所以那万先生走这一趟是让咱们别追究今儿这事哩！”这是让她们都揭过这一页，和和气气地相处呢！
陶妈妈皱了眉，“你小点声。”
李妈妈悻悻地闭上嘴，整了整神情后还是忍不住道:“夫人，您别怪老奴多嘴。这要是不追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二小姐今儿可是受了不少罪，那有毒的茶可是静思院上的……”
李妈妈到底是心疼二小姐。
夫人听了神情悒郁起来。
她的女儿什么脾气她知道，也明白今日之事二小姐怕是占大错的那头。墨隐澜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不亲，但是什么性子她心里多少也有数。今儿这毒多半与墨隐澜无关。而墨隐澜中的毒却的的确确是清儿亲手灌下去的，虽然那毒不是清儿下的，但是差点害死墨隐澜是事实。
虽然这么想，但是她的女儿受刺激晕过去现在都没醒，她也忍不住会迁怒。万一清儿没突然发狂而是把那茶喝下去了呢？万一那毒真就是墨隐澜下的呢……
陶妈妈见她神色不对，有些埋怨起李妈妈了，“做什么说这些招夫人伤心！”
“夫人，相爷只是让咱们别闹大伤了和气。您万莫多想，相爷自来公正，赏罚分明，不会偏袒谁。”
夫人闭眼，叹了口气。“我知道。”
她的声音突然冷硬，夹杂着几分尖锐，“但犯得着专门让万庸走一趟警醒我么！”
她是疼爱清儿，但这么些年来可有苛待过哪位小姐？无故为难过谁？她又何曾在大事上犯过浑？下午不才商量了一番，怎么这会儿又不信任起她来了呢？
万庸正往下一个院子走去，身后的小厮捧着相夫人刚取的茶叶。
相夫人是府里的女主人，后院的管理者，万庸要去各院通知，必须得先到正院禀告一声。
接下来便是去几位小姐的院落了。这倒不拘顺序。
相府几位小姐的院子皆是按着各自喜好设计建造的。依照离正院的距离排序，最近的是二小姐的玲珑水榭，其次是四小姐的盈芳院，再来是三小姐的珍宁院和大小姐的静思院。二小姐在正院里，且还未醒来，暂时不用观察她。万庸预备要去的下一个院子是四小姐的盈芳院。
四小姐早已装扮好，听了万庸的话诧异道：“今儿不去前院用膳？”
“是，相爷说大小姐和二小姐身子不适，不宜出行。”
四小姐脸色微变，她咬了咬唇，“她们不舒服不去就好了，我和墨惜音不是还能走？”
万庸面色不变，“相爷说，咱们相府这家宴是一家人隔日一起到前院用膳，设立之初便是为增进家眷间的情谊，自然是要一家人人都在桌上才行。”
四小姐脸色有些难看，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
丫环明霜接道：“四小姐您不用伤心，又不是就取消家宴了，再说，四小姐您可以在平时去见相爷啊，又不是只能指着家宴才能与相爷相处。”
四小姐神情还是有些勉强，“爹爹平日这么忙，我哪好随意打扰。”
万庸恭敬地奉承：“四小姐纯挚孝女之心，相爷知道后一定会欣慰不已。”
四小姐便顺势说了好些关心墨相的话。
万庸从盈芳院出来时，已是一炷香之后。他弹了弹衣袖，接着往下个院落去。
这下个院子是三小姐的珍宁院。三小姐的生母阮夫人是阮侯爷的六女。阮夫人心仪墨相，恳求阮侯爷向凤皇求旨。当时墨相已娶了相夫人，而且相夫人已生下了二小姐。凤皇见她实在情真意切，推辞不得，便赐了婚，让她做了墨相的平妻。第二年阮夫人便生下了三小姐。不幸的是，三小姐十岁时，阮夫人因难产去世。
相府里曾有风声传：三小姐是几位小姐中最受人喜欢的一位。待万庸进了珍宁院，见到三小姐后更明白了几分这句话。三小姐一脸温和，既不像大小姐那样太有距离感，也不像二小姐那样狂躁。
“大姐和二姐身子不适，是该好生休息。虽说是盛夏，但夜里到底有些凉，要是不小心受了寒就不好了。”
“三小姐说的是。”
“还请先生多多让爹爹注意休息，别忙坏了身子。”
“小人一定把话带到。”
三小姐：“多谢先生，那便不耽误先生办差了。”
万庸恭敬地道：“三小姐客气。那小的便下去，不打扰三小姐用膳。”
“先生慢走。碧萝，去送送先生。”
待碧萝和万庸的身影逐渐走远，三小姐转身吩咐丫环们：“去厨房叫晚膳。”
碧青扶着她进了卧房，替她斟上茶，而后轻轻关上了窗。三小姐微微眯了眯眼，轻声问：“碧青，可瞧清楚了，万先生后边那小厮手里捧着的，可是茶叶？”
“的确是茶叶。奴婢闻着那气味，似是弗端青……”
闻言，三小姐神色莫名，眼里仿佛出现冷冷的暗芒。
“弗端青啊……”
夫人竟然是要假作无事发生吗？
万庸正走在通往静思院的路上，他回想了一下几位的反应。
夫人通过他向相爷表示大小姐依旧是大小姐，夫人会给她足够的尊重和该有的待遇。四小姐一向和几位小姐的关系都一般，并且向来不是很待见二小姐和大小姐，听闻两人出事，有心情装扮去家宴倒也说得通，毕竟两位都还能喘气。三小姐和几位小姐关系不好不坏，偶尔也能说得上几句话，关心几句倒算不上奇怪。
只是，这不是做惯坏事见惯大场面的人，总会不经意地露出些较为明显的破绽。
视线的前方隐隐约约露出一角精美的建筑，屋檐在红得像血的天空里弯出一道绮丽的弧线。
万庸想起一件旧事来。
在当今陛下询问几位小姐关于院落设计的偏好时，大小姐回道没什么特别要求，只是爱看书，希望有个大点的书房。凤皇一寻思，便让东穆坊的巧匠把主楼建了两层，二楼专门设计打成大书房。
于是静思院便有了府内仅次于墨相书房下的第二大书房。
万庸心里是不相信今日这毒是大小姐派人下的。这不是说他有多赞赏大小姐的高尚品格，只是单纯觉得，依大小姐那只爱看书、略有些死板的性子，做不出这么有烟火气的事情。
是的——就是烟火气。
大小姐时常一副清高寡淡的模样，从不多搭理俗事，他每次看见大小姐都觉得对方随时可能得道升天。
哦，忘了，大小姐还是做了件有烟火气的事的——和沉王有点什么。
或许……这就是大小姐至今未曾得道的原因？
……
静思院。
玉兰先前瞧见血蒂莎晕厥后，第一反应就是出去找人禀报相爷，再去请许大夫来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刚走到门外，就被还没走远的万庸发现了。
万庸问她何事这么慌张，她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万庸听完亦是一惊，立即让身边小厮务必将许大夫请来，然后吩咐她守口如瓶，万不可大肆宣扬。玉兰虽不解，但也不敢违逆，满口应下。
许大夫乍一听闻大小姐的状况有些惊讶，不是听说月少主已经治好了？怎么这会儿子又晕厥了？他不敢耽搁，连忙跑来了，诊完脉搏也是一阵称奇。毒素已清，心肺强健，人无大碍，至于为何突然晕厥，其中理由却暂不得知，只猜测是过于疲累，一时没撑住。因有月少主“其它的药不必再喝”的前言在先，许大夫怕冲突了药性，也不敢乱开药方，只交代了玉兰好生照料时刻注意着，有情况再叫他来，便收拾药箱打道回府了。玉兰心中焦急，却也没辙，只好听吩咐时时守在床前盯着，又叫了之前被叫进屋里的茯苓茵陈二人叫水过来清洁。
也是这会儿子的忙碌间，玉兰才突然想起来问，青竹去哪儿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这一问不得了，竟然整个院子的人都许久没见过青竹了，玉兰心底一沉，赶忙叫人去府里四处寻找，只可惜发动了大半个院子的人搜查了大半天都不见有谁找到青竹，玉兰彻底慌了，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这时，万庸正好来了静思院。
玉兰匆忙忙去迎，小心地福了福身。
万庸说明了来意，见她明白了，小心地将相夫人托他送的茶叶一并交给她，玉兰连忙接过，口说了不少感激相夫人的言辞。
万庸见她形色掩不住慌张，怪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是大小姐情况又不好了么？”
玉兰摇头，“多谢万先生关心，许大夫方才来瞧过了，说大小姐只是疲劳，一是撑不住昏了过去，身子是无大碍的。”
“只是……”
万庸瞧出点不对劲，追问：“只是如何？玉兰姑娘你尽管说。”
玉兰咬了咬牙，憋了憋没忍住：“只是院里的一个大丫环不见了，不知什么原因，找了多时都不见半点音信。”
“大丫环？”万庸回忆了下，“可是平日里和姑娘你一起常伺候在大小姐跟前的青竹？”
“欸、对，对！”
玉兰原以为万先生会不理她这事，却没想到万庸不仅没骂她小题大做，竟然还记得青竹这号人。她连忙将从其他人那听到的消息一一报来，不敢有半点隐瞒。
万庸听完神色愈见沉重，和只关心青竹下落的玉兰不同，他瞧见了这里头的大文章，一下也不耽搁了，和玉兰说明了声会让人继续搜查安了她的心后，就匆匆告辞离开了静思院，忙着回书房向墨相禀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万庸访四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