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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雨天 ...

  •   黑紫色的天飘着小雨,有一阵了,山路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洼,不好走,到市区要一个小时。

      代驾在前面开着车,贺非低头看手机,指尖按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回复消息。

      阮软蜷缩身体,裹着奶蓝底纯白色雪花纹小毛毯,面朝车窗,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半睡半醒。

      当年也是在一个雨天。

      -

      中二时期,阮软异常喜欢雨天、雪天、打雷还有刮沙尘暴的时候。整片天空都暗了,完全不像平时清清淡淡的模样,只觉恐怖,新奇,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周日下午三点。妈妈去给工地上的爸爸送饭,还没回来,想必是被暴雨困住。

      他穿上雨靴,披着背后印有笑脸的姜黄色雨衣,小心翼翼地爬上顶楼,倚在栏杆上望天。

      没什么可看的,所有景色都融在渺渺密雨中,灰蒙蒙一片,仿佛暗无天日。雨水夹着风,忽急忽缓,细细斜斜,他抬手遮挡,依旧有不少落在脸上,湿了头发。

      刚看了几分钟,他就下去了,小巷口走进一个人,距离越来越近。看雨是很私自的事情,他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并且注意到。

      除去自家,走廊里还有5间房。此时门缝全部暗着,三间落了锁,人不在家,另外两间是空房,留给日租房客住。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不怕能搬走,钥匙都挂在门上。

      阮软在门口脱下装备,反正也没人,索性大着胆子,把走廊当成自己的地盘走来走去。

      在洗漱间洗净雨衣雨靴,晾在门口,他拿上换洗衣服,哼着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迈着魔鬼的步伐进了洗漱间,打开淋浴器,计划结结实实地洗个两小时。

      正切歌到我有一只小毛驴,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关门的响动。

      没有门框,门板和墙壁并不严丝合缝,门歪斜,顶端超出来3厘米,每次都要很用力地往里推才能合住,经常震得几个房间的墙壁一起晃动。

      他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身体僵硬地站在花洒下,手指搭到沐浴露上迟迟不动。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过了不知道有多久,门外不再传来半点响动,他才安下心来,可能因为雨天,哪位房客提前下班才赶了回来。

      牛奶味沐浴露揉出一大堆泡沫,抹遍全身,他噤了声,决定两分钟内速战速决。

      就在此时,洗漱室门被猛地推了一下,低吼紧随其后,“一分钟内完事!急用!”

      明明喷头里洒出的是热水,却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他浑身发颤,下意识死死捂住嘴,避免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被外面人听见。

      视线紧紧盯住几步之外的淋浴室门。像房门一样,并不结实,上半部分还是块粘了磨砂膜的玻璃,门锁早已生锈,坚持不了多久,体力旺盛的人一踹就开了。

      他面色苍白,咬住下唇,窒息般大口呼吸着,不敢关花洒,站出去几步,胳膊颤抖着往身上套衣服,穿反了都没发现。

      同时寻找洗漱室内尖锐、坚硬、可以自保的物品。视线扫过一圈,地上烟头、马桶刷、纸篓、香皂、毛巾、巴掌大小的塑料瓶沐浴露,没有一个可以作为武器。

      门前的身影还在,透过磨砂玻璃映出深一色的阴影,已经不耐烦地开始晃动门把手了,“瞎几把磨蹭,老子再给你10秒钟,赶紧滚出来!”

      事到临头,阮软越发冷静,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工具,只能在开门瞬间,全力跑出去,到有人的地方,出小巷子,不到两百米,用尽力气不管不顾跑出去,可以躲开。

      他脱下拖鞋,光着脚,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一次次深呼吸,闭着眼,默数三秒,准备开门,快速跑出去。

      温热的手掌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心中仿佛被滚水烫了一下。透过水声,他哆嗦着,身体不停颤栗,一声不吭地想要通过声音,听清门外人的举动。

      与平时无异的磨砂玻璃上,他突然发现磨砂膜右下角被撕开,一只漆黑的充满恶意的眼睛贴在上面,望进室内。

      “你真可爱。”

      与此同时,门被一脚踹开,再次响起那道阮软永远忘不了的男声,和一张阴郁的脸。

      阮软像被扼住脖子,无法呼吸,根本反应不过来,张着口,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大滴大滴地流出眼眶。

      “上次遇见,刚碰到了你的脸就被不长眼的打断,实在可惜,在那之后我一直想念你。可惜你胆子太小了,导致我装在洗漱间的摄像头根本拍不到几分钟画面,但也足以每天安慰我,今天,陪我好好玩玩吧。”

      男人是独眼,另一只眼球翻起,眼眶里全是眼白,配上面无表情地提起嘴唇,可怖而怪异。

      阮软被男人抓住手腕,铁钳般无法摆脱,扯着身体往房间拖。

      无论是谁,随便一个人都好,能不能来救救他……阮软眼中满是惊恐,嘶哑着嗓子喊出声,另一只手死死扣住门板,手臂被拉得生疼,好像从身体上硬生生往下拽,即将分离。

      没有一个人,家近在眼前却不是避风港。男人掰开他的手指,夸张地大笑着拖着他一条手臂拉进房间,“我会让你舒服的,也会痛苦。”

      此时楼梯上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阮软哭着喊了出来:“邵城——”

      话音刚落,瞬间被男人捂住嘴,勾住墙边的脚也被拉了回去。

      “吱呀”一声,门紧紧合住。

      男人把他压到床上,随手团起枕巾,塞进嘴里堵住声音,黏腻恶心的舌头舔过耳垂,笑着警告:“敢挣扎我就咬断你的耳根。”

      他眼中不断涌出泪,偏过头,躲开男人再次贴近的舌头,身上的重量压得他呼吸困难,喘不上气,嘴巴被填满,无法控制地强硬撑开,嘴角轻微撕裂。

      最严重的是心中源源不断的恐惧,像巨兽吞噬他仅有的勇气。

      趁着男人起身脱衣服,他猛地踢向墙壁,光着脚不如穿鞋时声音响亮,未能带起一片墙壁的轻震,却也聊胜于无,寂静中声音越发刺耳。

      邵城邵城邵城邵城邵城邵城邵城邵城邵城……

      男人笑了一声,神色阴郁,“故意激怒我吗?刚才我还在犹豫那么可怕的东西要不要用在你身上,现在看来,你果然更加嗜痛。”

      随男人的目光,墙角一个鼓鼓的,琴盒大小的黑色手提包进入视线。男人眼中映着他神色惊慌,满面泪痕的模样,“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算是想求饶,也先止住你的泪,否则我只想看到你更加痛苦。”

      突然传来叩门声。

      阮软提着的心放下一半,想要继续挣扎,发出响动吸引来人的动作却一滞。没两秒,喉咙被男人用力掐住,男人一脸狠戾,轻声说了句听话,提高声音怒吼:“滚你妈的!老子办事呢!”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门锁剧烈晃动,门从外面被打开。邵城拍掉手上的灰,看见屋内场景,掀了掀眼皮,“我就是想问问,大叔你知道一加一等于几吗?”

      阮软扭过头,窗外灰蒙蒙,没有一点光亮,听见邵城的话和男人同时怔住,就在这瞬间,压在他身上的男人飞了出去,砸到墙上,捂住胸口痛苦地咳嗽。

      舒了一口气,邵城取出他嘴里的枕巾,低声问:”能走吗?”

      阮软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下一秒脚还没沾地面,就被像举孩子似的抱起,走出房间,放在邵城自己的床上,塞进被窝。

      “等我一会儿。”

      之后邵城便离开,从外面锁上门。

      再之后,男人的房间内传出一阵拳头砸到肉上所发出的闷响,痛苦的低吟和连话都说不太清的求饶。

      邵城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除了他。只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四五本地理方面的书,几面墙壁贴满了写着不认识的英文的便利贴。

      枕间有雪松和橘子混杂的淡淡味道,阮软深深嗅了一口,屏住气,埋进柔软的被子里,蜷成一团,放空大脑,面色逐渐潮红。

      “他给你下药了?”

      这是邵城回到房间,把他从被窝里拔出来说的第一句话,同时铁青着脸,撸起袖子,转身往出走,一副还想去暴打一顿的模样。

      阮软拉住他的袖口,没解释,只说:“我想再洗次澡。”

      被揭开到磨砂膜一角贴上了超人的贴纸,邵城守在洗漱室门外,身形在玻璃上留下阴影,至始至终。

      微烫的热水从头顶浇下,不过十分钟,他再次站到这里却是另一番心境。

      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热水混合泪水一贯而下。洗了一遍又一遍,默念邵城,他从热水调到冷水,无声浇灭耻于见人的念头。

      “好了吗?”邵城问。

      套上最喜欢的一套睡衣,阮软红着眼睛拉开洗漱室门。

      “你家里没人,先来我房间吧,我订了外卖,有你喜欢吃的兔宝宝套餐。”邵城肩上搭着一块柔软的淡蓝色厚毛巾,转眼盖到他脑袋上,笨手笨脚地擦拭湿发,推着往房间走。

      “嗯。”

      “吃饱喝足后,把作业拿到我房间,一起写吧。”

      “嗯。”

      “软软,胆子要大一点,不然会被别人欺负的。”

      “……嗯。”

      -

      突然一个急刹车,阮软猛地惊醒,眼前是贺非突然凑近的脸,眼角被指腹抹了一下,贺非抬起手笑问:“你这人睡觉怎么不光流口水,还流眼泪?”

      抿了抿唇,阮软不理他,从一觉醒来换了地方的腿上坐起来,挪到另一边,车窗外已是灯火通明,含在雨雾中,灯光朦胧微弱,看似几分虚幻。

      “停车,”阮软忽然开口,“我不去你的住处。”

      “听话,拐个弯就到了。”贺非说。

      阮软垂下目光,慢慢地问:“你不缺钱,为什么要同意这件事?”

      沉默一会儿,贺非笑道:“有趣吧。”

      “那,如果我觉得没趣了,可不可以作废?”

      “什么意思?”贺非瞬间沉下声。

      “……我越来越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在邵城离开后。

      贺非笑了,凑近低声问:“你是对旧情人恋恋不忘,还是害怕晚上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我不会对你害怕,无论如何。”

      司机靠边停下车,阮软拉开车门,最后看了贺非一眼,进入雨幕。

      如果他喜欢贺非,至少是在彻底忘记邵城之后,不带一点影子,不会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才是真正的喜欢。

      “少爷,”司机纳闷,“刚才那位小先生睡着时候,像机关枪似的吧嗒吧嗒一个劲儿喊的邵城,不就是你曾经用过的名字吗?”

      贺非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手给高中班长发了条短信。

      【后天的同学会,我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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