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侯几

8、帮助或宽恕

　　禾堇本来是准备出门买玻璃的，但是走到小区门口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去哪里买玻璃。
　　最后保安给了她一个电话，告诉她直接打个电话就有人上门帮她测量然后带玻璃去帮她安装了。
　　她刚从家里出来，实在不想回去，谢过保安之后，徒步往附近的商场走去。

　　绍海最近接了一个带新人的任务，正好他刚结束一个案子，闲着也是闲着，他就带着小后辈出来逛商场了，顺便也跟他说一说公司里的事。
　　正跟他说到禾堇呢，就在前面不远处看到她了。
　　他脚下生风地走过去，从后面拍了拍禾堇的肩：“小堇！”
　　禾堇正低头看展示柜，猛地被吓了一跳，转身果然看见笑眯眯的绍海。
　　她无奈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前辈。”
　　绍海让出身后的人，介绍道：“小安，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咱们公司的头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禾堇姐姐，昨天她好不容易参加了一次聚餐，刚好你家里有事没来，小堇，这是小安，公司刚来的新人。刚才正跟他说到你呢，就看见你了，你说巧不巧？”
　　禾堇点头：“巧。”
　　转而又看向面前高挑清瘦的男孩，他应该是刚毕业，禾堇冲他淡淡地点了个头道：“你好，我叫禾堇。”
　　男孩看向她，和她一样神情淡淡，但是有礼貌地稍微弯了身子才说：“前辈好，我叫安吾。”
　　禾堇这会儿倒是多看了他一眼，虽然她没有比他大多少，但还是为他年纪轻轻就这样沉稳而知礼侧目。
　　她又看向绍海，嘴角有了一些笑意：“前辈带的新人倒是比前辈沉稳一点。”
　　绍海早就料到如果他们认识了，禾堇会这样说他，也不争辩，反倒说：“我早觉得你们俩有点像，现在站到一起，更像了。”
　　“是吗？”禾堇当做没听出来他什么意思，笑了笑，“前辈过奖了。”
　　绍海摇摇头，眼角瞥见刚才禾堇在看的居然是男士袖扣。
　　他想起昨天晚上她匆匆离开，忍不住又关心了一句：“昨天晚上回去没跟男朋友吵架吧？”
　　禾堇摇头：“没有。”
　　“昨晚上看你那表情，我还以为你男朋友晚上肯定要吃点排头呢，”绍海又说，“所以今天来给他挑领带道歉？”
　　禾堇嘴角挂了一个冷淡的笑，垂眼看着展示柜里的各色领带，随意地说：“前辈很有经验嘛。”
　　绍海嘴角咧了咧：“有经验的不是我，是我爸。”
　　禾堇转头看他，心想，原来他们一家都不正常吗？
　　绍海没听见她心里在想什么，甚至还想请她吃饭。

　　禾堇选了一对宝蓝色的袖扣，让柜台小姐帮自己包起来，回应了他的邀请：“我刚吃过早饭，前辈带小安去吧。”
　　“那不是正好赶上午饭嘛！”绍海指了指他正在看的一个展示柜，“你好，请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禾堇看到柜姐拿出来的东西，正是出门时滕万霄说的领带。
　　绍海转头正好看见她盯着领带看：“给你男朋友带一条？还挺好看。”
　　禾堇看着柜姐手中那条花哨得一批的东西，微笑婉拒：“他应该不喜欢这种的。”
　　绍海赶紧说：“我也不喜欢这种的，这是给我爸买的！”
　　“我男朋友跟你爸口味应该也不大一样。”
　　“……这儿又不是只有那一种类型的，多着呢，你来看看嘛！总有一款你男朋友喜欢的嘛！”绍海吆喝她过来，“再说了，你昨天刚给人一顿排头吃，多买一条领带怎么了？”
　　禾堇：“真没排头这事儿。”
　　“那你给你男朋友买一条领带怎么了呢？”绍海还就跟她犟上了。
　　可是给快要分手的男朋友买领带就有点没必要啊，实际上，刚才那对袖扣也并不是给他买的。
　　不过最后禾堇还是挑了一条领带，依旧是宝蓝色的。
　　“前辈的男朋友喜欢蓝色吗？”一只跟在他们身边安静如鸡的安吾突然问道。
　　禾堇愣了一下：“不是。”
　　绍海帮她解释：“是你禾堇姐姐喜欢这颜色！你禾堇姐姐可是很霸道的。”
　　禾堇没理他，拿了东西就要往门口走，最后还是被绍海拖住，上了四楼吃火锅。
　　三人在窗边的位置坐下，各自扫码点单。
　　埋头看菜单的时候，绍海突然想起什么：“我们上次一起吃饭是不是也是吃的火锅？”
　　禾堇想了一下，还真是。
　　绍海又说：“那时候你还和林习风在一起呢吧，我记得我们三个一起吃的，是不是有一年多了？”
　　“是有一年多了。”禾堇确认了时间，对于他提到的前男友不置一词。
　　“这么说起来，你现在这个谈了该有一年了吧？”
　　禾堇无语：“前辈你逻辑还真是强大，而且，在新带的后面面前这么八卦合适吗？”
　　绍海哈哈笑：“这有什么的，反正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禾堇摇摇头，对安吾说：“绍前辈有时候八卦得你受不了的话，是可以拒绝的，就像我这样，没有关系的。”
　　安吾点头：“谢谢前辈指点。”
　　绍海赶紧说：“诶诶诶，小堇，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带坏新人！”

　　因为是共享点单，一起扫码的同伴点了什么菜会再最上方有个提醒，以免大家重复点单。
　　禾堇正在看，一连跳出来几个提示，都是她爱吃的菜。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男孩，刚好他也抬头看过来：“怎么了，前辈？”
　　只是巧合吧。
　　“没事。”禾堇摇头。
　　等待上菜的时候，绍海不死心地继续拉着他们闲聊。
　　“小堇，我记得你也是23岁来的我们公司吧？”
　　安吾今年正是23岁。
　　“是的。”
　　“都三年啦，时间过得真快啊。”
　　禾堇还没来得及附和他一句，他紧接着又说：“小堇男朋友多大啦？”
　　“……”果然这人还是想八卦啊。
　　“前辈你会不会对我男朋友过于关注了一点？”禾堇回忆了一下，决定先发制人，“想起来，我好像一直没听说前辈交过什么女朋友，倒是听说前辈有个很好的男性朋友，莫非……”
　　“你前辈我上学的时候早恋，谈得多了，现在吧，追求高了，更向往灵魂的契合，你懂吧？”绍海又把话题引回来，“林习风那会儿你不是很大方就介绍过我认识了吗，这个怎么藏藏掖掖的，是怕我乱说话？”
　　禾堇总不好说，我藏着掖着是因为他身份太特殊，而且我都已经跟他分过一回手了，虽然没成功吧。
　　绍海又说：“我肯定不会出卖你的，再说了，林习风那会儿，你们谈恋爱跟高中生交友似的，我就算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嘛！要不你喊他一起来吃饭？反正锅底都还没上来呢。”
　　禾堇对他口中的高中生交友没什么疑义，但是对于喊滕万霄一起吃饭还是拒绝的。
　　绍海没劲地叹口气：“唉，孩子长大咯，儿大不由娘啊！”
　　安吾倒是突然插了一句：“前辈已经26了吗？看不出来。”
　　禾堇其实不算是长得很显小的那种类型，但是她长得白皮肤好，头发不染不烫，也不爱化妆，所以平时看上去倒是像个清汤挂面的高中生。
　　绍海笑：“看不出来小安嘴还挺甜的，那你看我，像多大？”
　　安吾转头仔细打量了绍海一番，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说了个数字：“35？”
　　绍海捂心。
　　“噗。”禾堇笑。
　　“开玩笑的，”安吾转回视线，刚好落在忍俊不禁的禾堇脸上，他顿了一下，才说下去，“前辈应该没到30吧？”
　　绍海哼哼一声：“31。”
　　安吾故作惊讶：“前辈居然31了吗？”
　　禾堇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

　　对面两个人看着她，一时间都没说话。
　　禾堇原本就是明艳的长相，只是她平时神情偏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冷美人嘛，远观即可。
　　可现在她褪去了寒冰，露出最可爱的所在，让近处的两个人都为她愣住了神。
　　绍海先反应过来，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心情却轻松了很多。
　　最近一段时间，她身上的冰越来越厚，他也尝试过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但她每次都表现得完美，就好像她只是遇到了和大家一样的生活中都会遇到的什么小事一样，淡淡地拒绝别人的帮助，却把自己裹得越来越紧。
　　他实在是有点担心她。
　　可是，虽然是前辈后辈的关系，却也说不上有多亲近，不知所谓地直接插手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插科打诨倒是还行。
　　应该是……还行吧？

　　安吾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看。
　　直到禾堇看向他：“怎么了？”
　　安吾稍微抬头：“锅底来了。”
　　禾堇转身，果然，她身后，一个服务员端着一大盆锅底上来了。
　　禾堇侧身让服务员上锅底，看着大片的辣椒和火锅料，食欲大好。

　　一顿火锅吃撑了三个人，末了，三个人并排往外走。
　　禾堇站在最左边，中间是绍海。
　　出门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谢谢前辈。”
　　她也许也发现了他的担心吧。
　　绍海摇摇头，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是难得的沉稳：“小堇你啊，就是太客气。”
　　其实稍微向他求助也没关系的。
　　禾堇能听出他的意思，昨天下午，她还对这样的想法心动过。

　　原先她一直以为他高高在上，也刀枪不入，觉得他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两个人各取所需，互相陪伴着走过人生的一个片段，这是她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义。
　　后来，她觉得他是为了面子，才用胁迫的方式逼她留下。

　　可是现在，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串从背部滚落的眼泪。
　　他为什么会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