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侯几

4、白人至上主义者

　　她看上去精神很好，一个哈欠没有打不说，时不时还蹦跶两下。只不过他很怀疑的是，她真的有目的地吗？
　　她好像只是漫无目的地晃荡，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看见小猫小狗就停下来摸一摸。奇怪的是，那些小猫小狗好像都挺喜欢她的，被她摸了，一个个都眯起眼睛仰起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她也很享受，笑得眼睛弯弯的。
　　他跟在她后面不远的地方，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满足的神情。
　　她的眼睛细长，眼角微微有些向上，有时给人一种似笑非笑又好像洞察一切的感觉。
　　可她一笑，看上去又有些懵懂的可爱。
　　她撸了好一会儿猫，然后才又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她倒是一直走了很久才停下，在一座教堂前面。
　　宏伟庄严的教堂，她就这么穿着一身运动服走了进去，闲庭信步，熟门熟路，看上去来过很多次了。
　　大约是因为今天是周五，教堂里面有很多裹着黑色头巾的□□正在做礼拜。
　　她走进去，挑了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坐下。
　　她抬着头看了一会儿前方的神像，直到神父向她看过去，她才双手抱住交叉握住，闭上眼睛。
　　估计只有半分钟，她就睁开了眼睛，指尖略过额头、前胸，再从左肩窝滑向右肩窝，然后就结束了。
　　她起身，向后面走来。
　　滕万霄学着她刚才的样子，闭上眼睛，交握双手。
　　身边的椅子动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她声音很轻地说：“是手掌交叉握住，不是十指交叉。”
　　滕万霄淡定地改了过来，又做完了一整套刚才从她那边看来的动作，才重新睁开眼，看向她：“谢谢。”
　　“为什么跟着我？”她直直地看向他，眼神炯然，神情冷凝。
　　变故便是在这时发生的。
　　先是两声枪响，然后是玻璃的龟裂声。
　　是教堂顶部的彩色玻璃，玻璃渣从天上纷纷扬扬的往下落，色彩经过阳光的折射，显得异常宏伟。
　　不过这时候，在场的人已经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景色，尖叫声一瞬间充斥了教堂，原本在虔诚地做礼拜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开始慌乱地四散逃窜。

　　枪声来自背光站在教堂正门的人。那是一个十分高大的男性，手里抓着两把枪，一把手枪，还有一把有一些大，因为背着光，看不出来是冲锋枪还是突击步枪。
　　他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三角形头套，只在眼睛部位有两个圆孔，他正放肆地大笑，并用他有些粗噶的声音大声说：“Run!Run!Muslims,run!”
　　滕万霄和禾堇对视，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白人至上主义的“资深玩家”。
　　听他的话，似乎他只是针对□□。
　　所以只要没有过激行为，他们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坐在后排角落的位置，那人一心欣赏被他吓得往偏门跑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于是他们俩对视一眼之后，便默默地一起缩到了桌子下面。
　　没一会儿，随着尖叫声渐渐远去，门神似乎也离开了。
　　滕万霄和禾堇并没有急着离开，滕万霄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小心地往过道中间探出了摄像头。
　　“真的走了。”他小声道。
　　禾堇点头，拨了报警电话。
　　拨了两次都是忙音，滕万霄发现，赶紧检查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应该是他在进来之前在周围装了信号屏蔽器。”
　　禾堇接上他的话：“但是普通能移动的电子信号屏蔽器范围不会太大，我们得出去再试试。”
　　她看上去冷静从容，甚至还能跟他分析现在的状况。即使知道现在场合不允许，他还是又多看了她一眼。
　　她似乎和他一样不合时宜：“你是不是认识我？”
　　滕万霄挑眉：“你不认识我？”
　　禾堇摇头：“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我是说，安全之后。”
　　滕万霄当然同意，他们打算先摸到座位尽头，那边的座椅不是贴着墙的，因此可以从桌子和墙的缝隙之间爬出去。
　　可他们还没有摸到边上，就听见前面先传来了一个声响，听上去像是什么金属物品不小心碰到椅子发出来的声音。
　　他们停下，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特别害怕，因为那金属声音只出现了短暂的一个瞬间就消失了，这听上去感觉发出声音的人比他们还要害怕。
　　应该是刚才在前面祷告的人其中一员。
　　他们继续往前爬，果然在尽头看见了一个全身裹着黑色衣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手中紧紧抓着十字架，金属制的项链被她紧紧地缠在手上，手部正不均匀地充血，一块白一块红。
　　禾堇尽量放柔自己的声线：“It's okay,we are all victims.Don't be afried of us.”
　　小女孩愣了一会儿，才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禾堇弯了嘴角，摆出一个笑脸：“Let's go out together.”
　　她说着又向小女孩伸出手，滕万霄在这时拉住了她：“我们带上她会很危险。”
　　刚才门口的变态白人显然是为了□□而来，他们在这时带上这个女孩，无疑是自找麻烦。
　　禾堇点头：“那你先走，等你走远了，我再带她离开，不会拖累你。”
　　她说得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讽刺的意思。
　　滕万霄也知道她是在认真听取他的建议，于是更头疼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让她留在这里，我们出去报警，就算在外面被遇到了，那人估计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可如果她跟我们一起，那就不一定了。而且，他刚才已经来过了，再进来这里的可能性不大，留在这里可能反而更安全。”
　　听到后面一句，禾堇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小女孩却紧张地抓住她的衣角，眼泪顺着被吓得惨白的小脸往下淌，大约是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哆哆嗦嗦地求禾堇：“Don't leave me alone,please……”
　　没等滕万霄阻止，禾堇已经替她拭去泪水，然后说：“I won't.We go out，together.”
　　小女孩忙不迭地点头，攥住她衣角的手像是得到了允许一般，抓的更紧了。禾堇把她的手抓进手里：“You got my hand.”
　　滕万霄在心里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I know you won't take off your headscarves easily，but at least put on this dress outside。”
　　小女孩转过头，神情紧张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松开紧紧抓着禾堇的手，接过了他的衣服。
　　禾堇帮她把衣服穿好，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从教堂出来很顺利，但是外面却依旧收不到信号。
　　“信号屏蔽器可能在围墙外面，”滕万霄看了一眼被大粗链子锁起来的围墙门，“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后门。”
　　禾堇往反方向看过去：“有是有，但是那人现在应该正在那附近。”
　　这是这个街区最大的教堂，前面的主殿堂和后面有着不小的距离，可依旧能听见后面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枪声倒是没有响起几次，大约是那人正在享受被人畏惧的快感，毕竟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可唯一有枪的人却不在他们之间。
　　教堂的围墙很高，不过禾堇踩在滕万霄肩膀上刚好能够到顶。
　　但是她手上力气不够，勉强够到边上，完全爬不上去。
　　她放弃了：“我们换位置，你上去之后，我让她踩在我的肩膀上，你拉她上去，去外面报警。”
　　滕万霄看着她，问：“你呢？”
　　“我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滕万霄不同意，但他还没有张口，她却好像已经直到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你刚刚还说，就算在外面遇见了他，他估计看都不看我们的，我会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等你们来救我。”
　　“不……”
　　禾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会回来救我的，对吗？”
　　滕万霄其实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摸上她脸上刚才在墙上蹭出来的印子：“躲好，别再多管闲事了。”
　　禾堇先是笑了，然后才点头：“小命重要。”
　　禾堇一个人撑不住滕万霄，小女孩也帮忙托了一只脚。
　　滕万霄上的很顺利，小女孩踩在禾堇的肩膀上，眼泪又下来了：“I'm sorry.”
　　禾堇摇头：“What's your name”
　　“Jade.”
　　“Got it,I'll wait for you,Jade.”
　　Jade连连点头，顺着滕万霄的力道上去。
　　滕万霄从墙头跳上去的瞬间，禾堇听见身后穿来一个小时前听过的那个粗噶的声音。
　　他看着还坐在墙头的Jade，似乎很惊喜：“Wow,a little fish!”
　　看来他的外套并没有一点卵用。禾堇向举枪的人扑过去的一瞬间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