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书未醒

19、恭喜YK

　　后来的几天昼吟似乎都有需要出趟门的事，林沐则作为队内唯一的闲人被迫待在了今宵看店。倒没什么不乐意的——毕竟拿着时薪五十的工资。
　　林沐以前作为人气战队的人气选手，倒是从没缺过钱。即便是一开始和家里断了关系出来打比赛，也还是能靠着“代打”维持日常生活。
　　现在吃喝自然是不愁的，但比赛的奖金和工资都被昼吟以未成年为由存在了卡里，林沐的微信钱包里里只有昼吟每个月定额发给他的零花钱。
　　至于Zero时期存钱的那张卡，大概随着他的其他遗物一块儿被转交给了他的父母。另一张每年定额汇款的卡，也会作为言言的成年礼物寄到言言手上。
　　二十年的人生如同拍岸的海涛，声势浩大地来，四散而逃地走，大浪须臾间便成了雪沫。所幸余下的一点东西，还够被留下的人过上充裕的生活。
　　只是不知道十三年后，言言还记不记得有个爱和他抢棉花糖吃的舅舅。

　　这天是周六，今宵的生意格外好。即便常羡早早来了，两个人仍有些忙不过来。
　　“小鱼今天怎么没来？”林沐身前摆着三桶方便面，手上是现冲的咖啡。
　　“大概是觉得太累不想来了。”常羡利落地干着手头的活儿，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能见出几分情绪不好。
　　“昨天忙到那么晚，累也正常。”昨晚的兼职有事耽搁了，常羡和虞瑶忙到十一点才回去。
　　“大概只是觉得没意思了。”常羡翻着锅里的炸薯条，油花溅到了手上却仿若无所觉。
　　“也是，有趣的东西新鲜感走得都快，何况是无趣的东西。”林沐说的是电子竞技，常羡听到的却是另一回事。
　　世间事桩桩件件，多的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但说及有意，也无非是心里早早地埋下了那粒种子，只等一场春雨将之催开罢了。

　　等到林沐送完方便面回来，常羡仍在翻着锅里的薯条，油花四溅。
　　林沐连忙关掉了电源。
　　“糊了，我倒掉重新炸一锅。”常羡才反应过来似的。
　　“我来吧。”林沐在锅里换了新油，而后将糊掉的薯条倒进了网咖门口喂猫的食盆里头。
　　中午放的火腿肠包子和蛋炒饭已经连影儿都瞧不见了，这一带有不少流浪猫，给什么吃什么，倒是一点不娇气，只是实在怕人的紧。听常羡说昼吟原本打算在今宵养几只流浪猫，但猫儿的戒备心太重，一面没少蹭吃蹭喝，一面又在有人的时候跑得飞快。所以过了这么久，今宵里头也只住着一只大爷似的伢伢。

　　“今天是小鱼生日？”林沐刚进门，就看见虞瑶提着一个蛋糕盒子在常羡对面站着。
　　“不是，是小常生日，等会儿不忙了咱们三个可以一块儿吃蛋糕。”虞瑶笑着将盒子放到了柜台下面。
　　想来是虞瑶只顾着准备惊喜，忘了本尊，怪不得常羡生了老半天闷气。林沐运用章柏水教给自己的那点三流小说知识想当然。
　　“我不爱吃甜食。”常羡干巴巴地开口。
　　“我爱吃我爱吃。”林沐怕小女生尴尬，连忙接道。
　　不料常羡的神色愈发不好看了起来。
　　林沐只好补道：“可惜是专门给小常买的蛋糕，我充其量不过和外头的猫儿一样，蹭个吃喝。”

　　虞瑶虽然瞧着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但干起活来却不比谁不利索。尤其是在应付爱挑刺儿的客人的时候，人家看见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也会少来些事。
　　故而虞瑶一来，林沐和常羡的工作量大大减轻了。
　　周六是YK和TJ的败者组比赛，今宵里有专门播放大型赛事的大屏，许多买不到现场门票但又想有个氛围的人，会来这儿和其他粉丝一块儿看比赛。
　　林沐他们也只用忙七点前那一阵，等到比赛开始了，也没几个人会想着点东西。

　　“那咱们现在开始切蛋糕？”林沐关掉了烤箱，大屏里隐约传来“于上场比赛淘汰掉了ZQ”的声音，应该是介绍到了YK。
　　“要不等雪姐来换班了再切？”虞瑶开口。
　　雪姐是十点那一班的兼职。
　　“给雪姐留一块就成了。”林沐知道虞瑶是在顾虑着上班时间。
　　昼吟对员工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及时满足客人的需求，其余时间干什么都成，像雪姐就常常工作间隙刷考研的题。再就是虞瑶和常羡的寝室门禁都在晚上11点，尧大的大三管得不严，但大一天天要查寝。昨晚常羡就因为代班成了晚归，林沐还是今天上午接到他们系辅导员的电话才知道这事儿。
　　“现在吃吧。”
　　常羡将礼盒放到了木桌上，丝质的蝴蝶结绑得很细致，但蛋糕的样子却同蝴蝶结大相径庭——奶油挤成的花朵零零散散，翻糖制成的小人虽勉强有了四肢，但五官却是模糊的一团，遑论身上揉出了疙瘩看不出花纹的衣服，若非要拎一样可称道的出来说，那大抵是蓝白相间点缀些黄的配色了。
　　即便是以林沐匮乏的见识，也不难看出这个蛋糕出自初学者之手。
　　“时间有点赶，做得不太好看。”虞瑶脸有些红。
　　“很好看。”常羡将盘子分到三个人手上，重复了一遍：“很好看，我很喜欢。”
　　“明……明年会更好看的。”虞瑶的脸眼见着更红了。

　　林沐心知自己是颗闪闪发光的电灯泡，在分了蛋糕说了祝福后便以看比赛为由开溜了。
　　礼物自然是送了的——一个数值666的红包，虽然过于直男了些，但对于打着几份工的学生来说，大概也没有比钱更实在的礼物了。

　　直播里的战况很激烈，解说亦是让人热血沸腾，场内场外的欢呼声喝彩声就没断过。
　　在边角位挖着草莓蛋糕的林沐大概是唯二没被感染的观众了，另一个是在他后头倚着椅背坐着的这位，耳朵里塞着耳机，大抵是觉得吵闹。
　　“一份蛋糕。”林沐被身后的人戳了一下肩膀。
　　“您可以先扫码看看要哪款蛋糕。”林沐回过头，指了指椅子扶手上的二维码。
　　今宵原本只接受扫码点单和前台点单，林沐是怕提示音破坏小情侣过生日的氛围。
　　“要你手上的这个。”路语逢摘下了一只耳机。
　　“风神……你怎么在这儿？”
　　御风现在在KPL的人气挺高，比Zero低一些，比Water高点儿。电子竞技虽然从来不看脸，但架不住小姑娘爱看。何况SL这支队伍走的这条路就是ZQ的翻版，新队伍，异军突起。只是ZQ比不上当年的CS，没能一路杀到总决赛，以遗憾的姿态同赛场告别，反而灰溜溜如丧家之犬一般地止步于总决赛，队长亦是没能留下与银龙杯失之交臂的背影，反而像个逃兵，留下了一堆不知合该谁来收拾的烂摊子……
　　指尖陷进掌心的疼痛感使得林沐收回了思绪。
　　“无聊。”路语逢瞟了林沐一眼。
　　林沐：……成吧。
　　“奶油。”
　　林沐下意识地用右手无名指拂过嘴角，而后习惯性地舔了舔沾了奶油的指尖。

　　林沐这习惯是从前在塔溪镇的时候有的，那会儿交通闭塞，镇子经济不发达，生日蛋糕是稀罕物，一块钱一个的纸杯蛋糕对于小孩子来说都算得上是奢侈品。偶尔考了高分，奶奶奖了一个纸杯蛋糕，还要分给章柏水一小半。所以别说手指上沾的奶油了，林沐就连小纸伞伞柄上的一点蛋糕碎屑也不会放过。
　　后来搬离了小镇，日子越过越好，但总有一些习惯是怎么也改不掉的。

　　“蛋糕是朋友自己做的，您要吃的话我去帮您问问。”林沐见御风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
　　路语逢摇了摇头，将视线放回了大屏上。直播的比分是2比0，YK是那个2。
　　“YK季后赛还挺强的。”YK对手是TJ，ZQ在和YK打的前一天也和TJ交过手，两队的实力不应当如此悬殊。
　　路语逢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第三局的比赛很快就开始了，林沐在粉丝对于bp的评点声里吃完了最后半颗草莓。
　　“YK的bp不太对劲。”林沐回过头，想听听御风的看法。
　　路语逢把带上去的那只耳机又摘了下来，道：“除了狼狗和甄姬都是常规ban。”
　　林沐：……但偏偏就没理由ban这两个英雄啊。
　　“那要是TJ正好练了甄姬和狼狗的体系呢？”路语逢像是看出了林沐在想什么一样。
　　“但TJ之前不是只打刺客阵容？”
　　“ZQ之前也只打刺客阵容。”路语逢意有所指。
　　是了，ZQ除了刺客体系，只掏过公孙离，但YK给出了百里守约的ban法。
　　每个队在打春季赛的时候都会有些底牌，留着关键时候用。比如说此前ZQ的淘汰赛，这会儿TJ的季后赛，都是不能输的，输了只能明年再来。
　　“底牌露了。”镜头给到的是TJ教练凝重的神色，两个解说还在为YK的bp掰扯。
　　果不其然，TJ输了。
　　才九点差一刻，就到了YK的赛点。

　　林沐回了前台，一是比赛没什么可看的，二是想来这会儿回去也不会打扰到小情侣的相处。
　　“小鸟儿。”虞瑶在常羡对面坐着，笑得很是勉强。
　　常羡则低着头。
　　两人中间是还剩一半的蛋糕，翻糖制成的小人孤零零地倚着半颗草莓上，本就模糊的五官沾了奶油，更看不清是谁了。
　　点单的提示音适时地打破了尴尬了场面。
　　常羡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林沐抢先一步端着咖啡逃离了现场——这和章柏水讲给他听的甜甜爱情故事不大一样？

　　送完咖啡之后林沐又拐回了大屏前，这回倒是没坐下，而是站在路语逢后头看完了最后一把比赛。
　　“恭喜YK”的声音和在场粉丝欢呼声一道儿送达。
　　路语逢起身后冲林沐挥了挥手，而后带着帽子离开了今宵。摘下的那只耳机随卫衣带子一下一下地晃悠，终于在他转弯的时候缠在了一起。

　　比赛结束后大屏前只坐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看样子像是TJ的粉丝。
　　TJ这赛季的成绩不算太好，但也算不上太差。实则TJ打的两届KPL表现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能进季后赛，止步八强。人能接受现状，但不会甘心安于现状。
　　林沐退了出去，没打破此刻的安静。

　　雪姐坐在柜台前刮着一小块蛋糕，常羡和虞瑶看样子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木桌上的丝带和礼盒换成了考研资料。
　　世间人都有各自的忧乐、各自的生活，各自之间，似乎并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