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错这一次》心的疆域

4、四

　　陆眉只当是没听见，果断地加快了脚步。
　　许仲林冲上前，一把扳住她的肩膀。他喘着气，怒目圆睁死死地盯住她。他宽阔的大手几乎包住了她整个肩头。
　　他这才发现，她是这么的纤细、孱弱。想着她的委屈，他的心里涩涩难忍。

　　陆眉面无表情，没有抬起眼睛。
　　足足有半分多钟，许仲林的呼吸渐趋平缓。他的神色平复下来，向前靠近一步，仔仔细细地“巡视”着她的面庞。
　　“他——为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眉推开许仲林的双臂，抬起头，姿态昂然。
　　“许董，我一向敬重您。无论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我自己是要负最大责任的。”
　　“小眉，你这是什么话？”他惶惑不已。
　　陆眉摆了摆头。“朵桑误会了，我没有怪她。她关心我们，她爱我们。她有她的想法。——况且，她还那么小。”

　　许仲林明白了，他猜出她和顾井军争执的缘由。他有些尴尬，更附加着深深地失落，但很快强作镇定。
　　“对不起。明天，我亲自向他解释。”他低低地说。
　　“不，不。不要你这样。”陆眉乱了手脚。“我的意思是，我想——过一阵子再来。请您明白，我现在这样——对朵桑不好。”带着祈求的目光，她望着他。

　　注视着陆眉远去，许仲林五味杂陈。
　　顾井军告诉她了么？他是不是把这两个男人的心思全部对她掰开了，揉碎了，搅拌了无数个回合？
　　她，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一个老男人的居心叵测，居然要靠一个11岁的小女孩儿来欲盖弥彰。

　　许仲林把持着方向盘，漫无目的地在江边兜了半晌。
　　随后，他把车子停靠在公司的地下车库，径直向办公室走去。

　　电梯门打开，他看到员工办公区域顾井军位子上的灯光。
　　“许董，您回来了。”
　　许仲林转过头。
　　顾井军倚靠着窗户，瞬时熄灭手中的烟卷，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许董，巧啊。又来加班。”
　　顾井军脸色泛红，身子摇晃着，明显喝了酒。
　　“嗯。”
　　许仲林应着，解开衣服领子的纽扣，自顾自倒了一杯水，喝下。

　　“您是——刚下飞机？”顾井军故作随意。
　　“我从家里过来。”许仲林也不隐瞒。
　　顾井军愣了愣，呵呵呵笑起来。
　　“你笑什么？”许仲林有点激动，一腔怒火哽在喉头。
　　“小顾，你知道，我一向欣赏你佩服你。在工作上，你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我今天回到家，居然听说你——”
　　“许董，我这个人脾气坏，臭毛病一大堆。”
　　顾井军借着酒意耍起无赖，突然话锋一转。
　　“我今天正好向您讨个人情。小眉啊单纯，人又倔得很。我说话她不爱听。她就信任您的家人，信任——您。”
　　“好了，你可以住嘴了。”

　　这个晚上，许仲林感到莫大的屈辱。
　　究竟是自己平素太宠着他们，还是太不顾及他们的感受？他也无力分辨了。此时此刻，他只知道，顾井军明里暗里夹着醋意，借机挑衅。吃醋了？该吃醋的是我啊。顾井军呀顾井军，陆眉为了你，已经和我们全家划清界限了。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在这里自找不平衡。

　　许仲林走近顾井军。
　　他本想拍打他的肩膀，手臂升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回去向陆眉道个歉，你是男人。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她还是很在意你的感受，也已经向我表明，近期暂时不会再去看朵桑。你好自为之。”
　　转身走之前，许仲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对于你的所作所为，我本无立场提起半句。但是，我想到朵桑，还是要恳请你。朵桑非常非常喜欢陆眉。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对她好点儿。”

　　许仲林走了，顾井军并不领情。他看着这个年近50的男人由于竭力遏制，背部线条变得僵硬。
　　他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完美——爱酗酒，有点霸权，古怪，自以为是。可他身上自有一种魅力。关键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喜欢陆眉。
　　今晚更加验证了，许仲林对陆眉的喜欢，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竟然可以忍耐着郑重其事地开导自己。他没有爆发，没有动用武力，没有威胁，没有恐吓。不是因为他修养一流，是因为他顾念陆眉的感受！

　　顾井军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地大口吞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