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错这一次》心的疆域

13、十三

　　许苏跳下车，刚要追。电话再响。
　　“喂——苏，在哪儿？”女朋友娇娇地问。
　　“噢——我，一个朋友喝多了，我要送他回去。你先睡吧。”许苏说罢，匆匆挂线。
　　陆眉钻进一辆守候在公园门口多时的出租车很快消失。
　　他沮丧地回到车内，发了会儿呆，觉得此时再也没有勇气一直追着她。忽然，他想起她的包还在后座没有拿走。于是，他下定决心，向陆眉家驶去。
　　这个小区有二十多个年头了，门卫守着台破旧电视在看武侠片。小区里的路灯也坏了两盏。许苏把车子停在楼下，拎着包跑上去。
　　门铃坏了，他只得大力地敲门。敲了许久，没有动静。许苏想，这么晚了，陆眉不回家还能去哪里？他打她的手机，关机。
　　这时候，隔壁一户人家探出头来，一个胖乎乎的小伙子问：
　　“先生，找人？”
　　“噢，不好意思。我找住这里的一个女孩。”许苏尴尬地解释。
　　“昨天晚上她家里被盗了，警察过来，折腾了半天。后来她跟一男的走了。估计搬了吧。”小伙子又说。
　　许苏吃惊不小，他有点明白刚才陆眉为什么从顾井军家里收拾东西出来。他道了声谢，急急忙忙跑掉。
　　回到车里，越发担心，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打小周的电话，小周说陆眉没有联系过她。最后他只好想，今天晚上先忍耐过去，一切等明天到了办公室见到陆眉再说。

　　许苏回到家里，许仲林还留在客厅。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背对着大门。他不停地按动遥控器转换频道。电视开着，没有声音。
　　脱下夹克，换好拖鞋。许苏轻轻走过去，站在沙发后面。
　　“爸爸——还没睡？”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许仲林点点头。
　　许苏在他身后又站了一会儿，回到房间。他瞥了一眼艾琳，看她躺在床上背着身。走到浴室，他把衣服脱下，打算洗澡。突然，有人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声音：“朋友没事了吧？”
　　许苏点点头，轻轻地把她的手臂松开。没有看她。
　　艾琳站在他身后，痴痴地望着他。“苏，你怎么了？”许苏还是没有说话，拧开淋浴喷头。艾琳凑上来，也要脱掉衣服和他一起洗。
　　他赶忙拦住，满怀歉意地说：“SORRY，琳。我今天很累。你先去睡好么？”
　　艾琳满脸的失望，又怕他看到。她把已经褪到肩膀的睡衣重新收起，怔忡了片刻，慢慢地转过身走了出去。

　　天刚刚亮，许苏迅速穿戴整齐，开车离家，向机构赶。
　　一上路，他就拨陆眉的电话。
　　“喂——”电话终于接通。
　　“你在哪？”他急切地问。
　　“我在办公室。”她答。
　　他长舒一口气，把电话挂了。

　　时间还早，办公室只有陆眉一个人在。
　　他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开心地迎过去。
　　“昨晚你去了哪？我到家里找你，才听邻居说你家里出了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
　　陆眉略有些惊讶，还有一丝丝的感动。
　　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埋头继续填表格，做活动登记。
　　她倒也不想瞒他，随口说：“我住酒店。”

　　“那套房子是你的么？”他突然问。
　　“是我姑妈的。她一家搬去深圳。卖了好几套在这里的房子。这套最旧最小的，留给了我。”陆眉还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用橡皮擦掉错误。
　　“产权人现在是你？”许苏双手撑着桌面，附下身子。誓要打破沙锅。
　　她看了看他，点点头。
　　“很好。”他击节抚掌。“你今天就搬去我家。我帮你把这所房子卖掉，换套新的。你的家离火车站太近，确实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单独住。”他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陆眉匪夷所思地又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许苏权当没听到，抄起手机就拨许仲林的电话。
　　“喂，爸爸……噢，在开车……我简单说下……陆眉家里被盗了……对，没事，人没事……我想让她过去住几天……恩，她当然愿意……好，路上小心。再见。”
　　许苏一气呵成，陆眉愣在那里，一时没回过神来。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陆眉终于忍无可忍,把手中的笔杆在桌面上拍得啪啪直响。
　　“你还嫌我不够狼狈？还觉得我麻烦太少是么？大少爷，我求求你。你就让我太太平平、安安生生过几天正常日子好不好？”
　　陆眉越说越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许苏绕过桌角走近她，心平气和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安心工作？居无定所。你能天天住酒店么？我问过小周了，在这个城市，除了那个姓顾的和我们家，你没有什么别的亲戚朋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说到这里，许苏把头转到窗外。想了想，说：“除非——除非你说，你是想搬到他那里。我保证决不再多事。”

　　陆眉望着他，想着他的爱和关心，没有勇气再表示激烈的不满。
　　许苏情真意切的话语，她也无法不动容。
　　可是，再一转念，自己果真去了他家，那将该是怎样复杂纠结的局面？

　　“你女朋友刚刚回来。你该想想她的感受。”陆眉只好说。
　　“她——我会处理好的”。
　　许苏迟疑了下，连忙安抚陆眉：“你不要有那么多顾虑。我也没有打算要留你很久。等房子的事情解决了，很快就送你走。”

　　“陆眉——”他走过去，低下头柔声细语：“你放心，于公于私，我绝不会让你感到压迫不安。你不要想我对你的感情，也不要想我爸。你只当我们家是临时招待处。一切都待你有了新的家就宣告结束。就让我们全家好好地照顾你几天。就像从前，我人在加拿大还没有回来。你偶尔会住在我们家里照顾朵桑是一样的，好不好？”

　　陆眉不由自主地叹息，心里念：一样的，怎么可能会一样？那个时候，她几乎没有在家里见到过许仲林；更不认识他的儿子。现在，所有的人都挤在一起。他要她什么也不要想，能不想么？不想就什么都不存在了么？
　　正说着，有同事来上班。看到他俩在，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走到一边去。昨天许苏向陆眉告白，虽然大家都没有亲见，还是敏感地发觉了端倪。办公室的气氛一整天都别别扭扭的。尤其是小周，明显与陆眉没有那么热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