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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引火烧身 ...

  •   从清水回来当晚,梅川早早地洗漱完毕准备休息,没想到躺下一个多小时,来回翻了好几折,还是毫无困意。他坐起来,撩开窗帘,发现对面的厢房里也还亮着灯,便起身穿好衣服,又从抽屉里摸了一条烟,给南山带了过去。
      “这也太贵重了。”南山接到手里的时候,一看它的牌子,就不由一声感叹,“这烟很久之前就停产了吧?”
      清水素有“烟草王国”之称,是全国最大的优质烟叶生产基地,黑牡丹是当地以省会城市直接命名的卷烟厂曾经推出过的一款高端定位的香烟品牌,因其选料优质、精细配比、包装华贵,再加上商家自上世纪一开始生产就采取饥饿营销的手段,早在前几年就已经把它炒到了几万元一条的天价,到目前为止,除了黑/市上的一些藏家手里偶尔还能看到它的身影之外,几乎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没什么,看你喜欢抽烟,帮你带的。”梅川说道。
      “梅川大哥客气了,这我哪舍得拆,可得要放起来好好供着。”
      梅川一笑:“放起来也好,烟这种东西,再好也不能抽得太多。”
      南山收了烟,指了指客厅那把梨木交椅示意他坐下:“梅川大哥是第一次去清水吧。”
      梅川边往里走边摇头:“也没有,其实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去过一两次。”
      “哦,是吗?”南山显得有些意外,“那边虽然环境不错,不过地理位置比较偏,深山林密的,交通也不怎么便利,平时去那边游玩的人也不是很多吧。”
      梅川笑笑:“南管家大概忘了,我父亲是商人,全国跑着上货,有时候我缠得他紧了,他推脱不掉就只好带上我。”
      南山随手取了桌上一只紫砂的茶壶,往一边的小盏里斟了半杯水:“这么说来……故地重游,梅川大哥怎么都会有种亲切感吧。”
      “亲切……”他不知为什么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南山正递过一杯茶水,等着他来接,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等了一小会儿,梅川赶忙伸手取过来,点头致谢,“……其实我之前去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到现在,也没什么太深的记忆……”
      南山似乎对他的心不在焉并不怎么在意,只一个劲儿端详着他的脸,过了半晌,突然笑出声来:“看来这半个多月,梅川大哥辛苦不少啊。”
      梅川放下杯子:“怎么说?”
      “哦没什么,”南山看他表情严肃,摆手又是一笑,“我只是看梅川大哥你瘦了不少。”
      “是嘛……”梅川陪笑,摸了摸腮帮子,心说天天被一只将近两百斤的巨型犬连扯带拽地在花园里拖着跑圈换谁都得掉个几斤不可吧。
      “跟江陵少爷相处得还好吧?”南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得,突然问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口,梅川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了,一边想着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边盘算着怎么对答,想着想着,却突然想起之前一件事来。
      “南管家,说起江陵少爷,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南山点点头:“大哥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可以。”
      梅川迟疑了一会儿,略带谨慎地问他道:“江陵少爷……是姓陈吗?”
      其实他之所以会这么问,主要是因为江陵上次买戒指结账刷卡的时候,在小票上签了“江陵”两个字,最开始梅川还诧异他为什么不写全名,后来再一细想,陈家的下人平常在背后提起他来,也确实少有人叫他二少爷,一般都是用他的名字再直接加上少爷两个字,跟直接称呼陈清扬大少爷相比,听起来就疏远淡泊了很多,后来再回想起第一天来得那天晚上,南山亲自跟他说的那些话,隐隐之中突然有了一个让他自己都为之震惊的想法------难道江陵不姓陈?
      可是像陈家这种顽固守旧的□□家族,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不随父姓?除非……他不是陈峰的亲生儿子?梅川又想,倘若江陵真不是陈峰的亲生儿子,陈家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容得下他,而且,从表面看起来,江陵除了对家族的产业管理一无所知之外,其他吃穿用度各个方面完全是和陈清扬一个等级,确实是只有少爷身份才能有的体面……梅川当时想不明白,又不好问,只在这事儿上多留了个心眼儿,现在突然记起来,他感觉南山必然知道内情。
      不过这话刚一问出来,梅川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会得到答案,毕竟平日里稳重踏实的南管家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会背着主子大谈特谈人家八卦的人,可是没想到的是,南山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带着一脸早有预料的笑反问他:“怎么突然要问这个?”
      “没什么,随口一问而已。如果南管家不方便说的话,那就算了。”梅川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梅川大哥是江陵少爷的贴身保镖,有些事情知道也没关系。”南山笑了笑,慢慢跟他解释道,“江陵少爷小时候的确姓陈,叫陈陵,不过后来,陈老爷子去了他的陈姓,让他跟他妈妈姓了。”
      梅川不由疑惑:“这是为什么?”
      “因为……”南山顿了顿,接着说道,“江陵少爷他并不是陈家的人,而是陈家主母的私生子。”
      私……私生子……
      他果真……果真不是陈峰的儿子……
      梅川的表情刹那间显得十分惊愕,久久地瞪着南山,半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家人,包括江陵少爷在内,都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后来偶然一次机会,东窗事发,陈老爷子一怒之下,先派人杀了两位少爷的妈妈,又砍了年仅五岁江陵少爷一刀,幸亏大少爷及时赶到,好说歹说拦下了他父亲。后来虽说人是活下来了,不过自打那会儿开始,为了避开陈峰,江陵少爷被迫东躲西藏,再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一直长到十七岁,有一天大少爷去看他的时候,被老爷子知道了,陈老爷子心狠,事情过了十多年还是余愠未消,硬是派人查到了他的藏身之所,然后趁大少爷不在,把江陵少爷送出了国。
      表面上,陈老爷子告诉大少爷说是送他弟弟出国留学,其实根本就是把江陵少爷一个人赶到国外,完全不管不顾,也不许大少爷再和他有联系,就这么过了三年,陈老爷子突然离世,大少爷才有机会联系到他弟弟,然后借着奔丧的名义,把江陵少爷从国外带回到了自己身边。”
      南山讲这些事的时候,语气有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可梅川却似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压了铁块一样沉重,一时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说大少爷确实疼他弟弟,不过这些事在陈家来说,毕竟不太光鲜,所以大少爷一般不太愿意对人提起,也不喜欢有其他人嚼这件事的舌根。”南山说完,又一笑,补上一句,“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梅川大哥自然不是这样多嘴多舌的人,只不过在两位少爷脸跟前做事,大哥知道得多些,以后言行举止有个依照,总归是好的。”
      梅川还没有完全从南山的话里收回神来,正愣愣地望着桌上那只紫砂茶壶发呆,突然之间感觉自己捏着杯子的手被人一把握住了。
      梅川一惊,猛地一个抬头,看到刚刚还一脸超然的南山正看着自己笑。
      “还有啊,梅川大哥跟别人说话做事都精细到滴水不漏固然没错,不过跟我在一起就没必要这么戒备了,我无非跟大哥聊一些家常闲话,梅川大哥要是想告诉我呢,就说给我听,即便是随口一说也可以,没必要每一句话都来回斟酌,要是太累了不想说的话,也不必碍于礼貌强迫自己,要不然,神经总是紧绷绷的,夜里当然会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江陵还没有起床,早起拉筋舒骨的梅川便被陈清扬叫进了书房。
      陈清扬的书房设在正房的西耳室,屋里四面都是依墙定制的大红木书柜,工艺精良,古香古色。书架上的书看起来都很老旧,估计上了些年代,虽然封皮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但梅川明显可以感觉到,这些书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被人翻过了。
      陈清扬坐在屋子正中的一张红木办公桌后面,一手托着腮,精神萎靡,眼神忧郁。
      “大少爷有事吩咐?”梅川穿着一身修身的弹性运动装,胸口结实的肌肉箍得显了出来。
      陈清扬盯着他沉默一会儿,长叹了口气,说:“梅汤先生啊,我这个弟弟你也看到了,一身的孩子气,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完全不顾后果……”陈清扬似乎极其烦闷地用手指揉捏着眉头,“梅汤先生年纪大些,人也成熟,考虑得更周全,平时出来进去的,你也帮我看着点他!”
      梅川低下头:“其实大少爷如果不提点,我也会尽心去做,这原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陈清扬又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正准备挥手叫他出去,却看到梅川抬头看他,似乎有话要说。
      “梅汤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梅川点了点头:“有件小事,我觉得……有必要说给您听。”
      “哦?说!”他倒是爽快。
      “其实……”梅川迟疑着清了清嗓子,“……我姓汤。”
      对面的表情很明显地一顿,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连连点头:“哦哦哦,原来您姓汤,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清扬脸上浮起一丝尬笑,嘴里陪着不是,心里早把还在睡觉的江陵骂了九九八十一遍,“还一直以为您叫酸梅汤呢,我也说嘛,谁会起这么个名字……”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关系。”梅川摇摇头,和善地一笑,紧接着却听陈清扬自言自语地更正道:“……原来是叫汤梅汤啊……”
      梅川心头一凉,微笑再一次僵在嘴角。
      陈清扬接着陪笑:“……真是对不住了,梅汤先生,我居然一开始就叫错你的名字……”
      呃……
      梅川彻彻底底地无语了,本想进一步解释,却又担心扫了陈清扬的脸面,一时间正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又落下,紧接着南山推门走了进来。
      一身休闲的黑衣短裤,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根根倒竖,南山经过梅川的时候,特意偏过头笑了一下,然后才走至书桌前对陈清扬道:“少爷,吴家少爷来了。”
      “什么?吴霁?”陈清扬似乎对这位不速之客有些出乎意料,“他来干什么?”
      “说是来看看您,其他的我就……”南山微微摇头。
      陈清扬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钟才对南山道:“让他进来。”说完又转头吩咐梅川,“梅汤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您就先去忙吧。”
      梅川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隐忍着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出了门,他忆起往事,突如其来的一阵心虚感不由得让他加快了脚步,不曾想紧赶慢赶,还是在游廊上遇到了吴家公子。
      南山后面跟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头发浓密,皮肤白皙,一双眯缝桃花细眼,风流含笑,处处留情。身上一套黑底子红花的丝绸衬衫套装,趿拉着一双人字拖,走起来大摇大摆,完全一副有钱人家的浪荡公子派头。
      梅川装作没看见,经过俩人的时候目不斜视,埋下头紧走了几步,侧着身子从吴霁身边错了过去。
      吴霁起先也没怎么在意,跟着南山又往前走了几步路,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地停住脚转回身来,盯着梅川匆匆离开的背影发呆。
      “吴少爷有事吗?”南山见他没有跟上来,回头询问。
      吴霁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立着,一直望着梅川转过了走廊的尽头,拐出了正房院,才意犹未尽地慢慢转回身子来,三步两步追上南山,进了书房。
      吴霁一见到陈清扬,立马眯起一双细眼,笑得一脸风流:“清扬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陈清扬翻了个白眼:“还真他妈只隔了一天,老子前脚刚回家,你后脚就跟过来了,干嘛?看我笑话。”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吴霁一屁股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了,翘起二郎腿,“说得好像当天只逮了你一个似的!”
      “我怎么能跟你比啊?你堂堂的吴家独苗太子,走到哪都有人维护,我呢,没人疼没人爱,全靠一张老脸四处硬戳。您是落得个风流潇洒,我呢?顶多算是舍命陪君子罢了。”
      吴霁急了,猛地站起身来:“陈清扬,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厚道了啊!要不是我老爸跟那边打了招呼,你能当天进去当天就出来吗?再者说了,进个局子怕什么的,反正怎么进去得怎么出来,又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陈清扬听他大言不惭,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吴霁,你还觉得挺光荣是不是?脸皮挺厚啊你!”
      “这不叫厚脸皮,这叫自信!”吴霁眉毛一挑,“反正老子有钱有权有资本,谁还敢把我怎么样?”
      陈清扬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今天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宣扬你日常为人处世的厚黑学理论吧?”
      “得了吧,什么厚黑学,你别给我乱扣帽子!”吴霁说着说着,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毫无预兆地就指着陈清扬的鼻子开始骂起来,“就是因为你!你他妈天天左一个吴家公子,又一个独苗太子的,哄得我都找不到北了,没想到到头来,这么高的身份,出去找个女人都能被人家捅进局子!我现在这几天天天被我老爸关在家里自我反省,反省啥你知道吗?反省我自己到底在用人上出了什么问题?!”
      陈清扬冷冷地瞥他一眼,默默从抽屉里摸出一盒雪茄来,点上一根,吸着了,给他伸过去,一脸无辜地问:“然后呢?”
      吴霁欠了欠身,一把把他手里燃着的雪茄夺过来,垂下头气哼哼地抽了两口,等情绪平复了一些,才慢慢朝陈清扬抬起眼来:“……我已经找人查过了,”故作淡定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慨,“那天那个举报电话,用是你们家这边的号码!”
      陈清扬依旧一脸平静,又点着一支雪茄,夹在手里吸了两口,朝着天花板缓缓吐出一缕青烟来,等到眼前那缕烟雾揉进晨光里,他才冷哼一声:“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吴霁仰头吐出一个眼圈,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陈清扬面前,两手撑在对面桌沿上,面无表情地朝他压凌过来:“……我想如果是你的话,至少会先把裤子提上,再给条子打电话吧……”
      肺里一口烟突然反冲上来,呛到了气管,陈清扬猛地咳了两声,顿时面色通红:“喂!你别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怎么?嫌丢人啊?”吴霁却不以为然,继续嘲讽道,“……正在劲头的时候被人破门而入,脑子已经僵了,胯还停不下来……清扬啊,你说你被激这一下,以后不能落下啥病根儿吧?”
      “落你妈的病根儿!”陈清扬有些生气,瞪他一眼,“老子好得很!”
      “啧啧啧……你是好的很,”吴霁不急不缓地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磕了几下烟头,往正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可那一个呢?这么大了,还跟你一个被子里睡,要你抱要你哄,还跟你撒娇,你出去玩个女人他立马吃醋……”吴霁说着,转过身,撑在桌子的手一个用力,抬屁股就坐了上去,紧接着,他身子往后一仰,凑到陈清扬耳边压低声音道,“清扬,我说句不该说的,你们兄弟俩这种关系,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何况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岁的人连个家都没成,你不会想打一辈子光棍儿吧?还是说……”吴霁说着说着,突然邪笑了一下,“难道你对他也……”
      “胡说八道!”陈清扬及时喝住,刚捏了一把冷汗,才发现自己双手发抖,胸口乱跳,索性把手里那只雪茄往桌上的烟灰缸里一戳,拿脚尖蹬了一脚桌腿,往后滑出去几米远,仰头靠回椅背上,烦躁地闭了眼。
      吴霁一番话提醒了他,昨天晚上临睡前发生的事情又再一次浮现在眼前,纵然是他亲自看到大的弟弟,那样过分到可谓僭越的举动、那样狠毒到可谓忤逆的话语再配上孩子般看似无意的声音和语调,越想越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过了许久,陈清扬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脸,慢慢地从靠背后面抬起头来,拧着眉头觑着眼,求助似得望向吴霁这边:“那你说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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