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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二人间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柳凡拉不下脸来去哄他,蒋玉函也一时不知如何破这四局。虽朝夕面对,但总有一尊忠顺王爷横亘在他们的中间,令人窒息。
      见她如此,蒋玉函也有些悻悻然,便命小徒替他唱张生。一则委实忙不过来,二则想让彼此冷静些时日。
      二人相见的时候越发少了。

      这一日是初一,蒋玉函悄悄地往王府去了。
      柳凡照旧唱着西厢记,许是心中激愤,今日的她唱得分外悲怆,唱到“风月天边有,人间好事无。”时不觉泪湿满襟,唬得对面的张生挡在她的前面,硬生生独自唱完了这一幕。

      柳凡也不拭泪,悄然退下。
      方知后台,便闻一人冲上前来:“柳兄弟,你怎的了?有谁欺负了你么?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出气去。”
      闻言柳凡也吃了一惊:柳湘莲自由失孤,性格又孤僻,哪来的哥哥?
      抬眼一看,原来是好些日子没来的薛蟠。

      只见他浓眉竖起,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怜惜。
      想不到,第一个觉察到她心事的,竟是呆霸王。

      “偏偏是他。”柳凡撩起拖地的衣裳,目不斜视,颓然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她对薛蟠没半点兴趣。

      见柳湘莲不比寻常,一言不发,竟是真的伤了心。薛蟠也顾不上其他,忙跟上脚步,待柳湘莲坐稳后,便一叠声地找主事:“柳爷今日不爽快,你快命其他人替他上场唱去。”
      王主事一脸为难:“可好些主顾就为了看柳爷来的.......”
      薛蟠虎目一瞪:“谁敢找事,我第一个去掀了他的皮!”想了想,又命小厮取过几张银票来,“跟外头的人说去,今晚上樊楼我包了,请大伙儿看戏。柳爷晚上有事,且让别人替着,爱听就继续好茶伺候着,不爱听就回家去。”
      见如此说,蒋玉函也不在楼里,王主事看了看神色淡漠的柳湘莲,这位主儿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了,只得照办。

      一时见主事去了,薛蟠立马换上谦卑的笑,腆着脸嘘寒问暖:“柳兄弟,你可是着了凉了?还是心情不好?若是身子不舒服,我家中正有位太医坐着给我老娘看头疼。若是心情不好,哥哥在锦香院藏了好几坛子女儿红,正愁没人陪我一起喝呢。”
      若是平日,柳凡自是不会搭理。可今日偏偏是初一,一想到蒋玉函正在忠顺王爷做小伏低,便怒火中烧,便道:“行,一同吃酒去。”、
      一听竟然真的请动了柳湘莲,薛蟠喜不自禁,巴巴地先打发小厮先去锦香院配好一桌好酒好菜,又在旁边立等这柳湘莲换好衣裳。见到柳湘莲换了一身白衣,衣边滚着一圈儿精致的兰色锦缎,愈发衬得眉如远山含黛,目如秋水横波,不觉又看得痴了。
      柳凡皱着眉头,不耐地横了一眼:“你再这样我可不去了。”

      似是被打了记闷棍,薛蟠立马收了垂涎之色,亲自去牵了自己的马来让柳湘莲坐着,自己抢了小厮的马匹,跟在后面慢慢地骑马。
      本自气闷,可一离了樊楼,柳凡便觉得心中气闷松了许多。回过身来再看樊楼,越看越像是个牢笼,看似繁华,却困着蒋玉函,也困着他。
      秋日的风最是醒脑,柳凡不觉加快了骑马的速度,骨子里的柳湘莲又冒了出来,最是喜欢策马奔驰。
      薛蟠的马果然是好马,精壮有力,轻轻一夹马腹,这马便似通了任性,带着主人一路稳健地狂奔。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过,让她暂时忘却了烦心事。

      锦香院与樊楼距离倒是不远,没骑多久便看到了雕着各色鲜花招牌的锦香院。
      薛蟠的小厮眼尖,一早便看到了主子的马奔了过来,赶紧上去牵着马。
      柳凡下了马,又在门前等了好一会,才见到了匆匆而来的薛蟠。
      “柳兄弟,久等了。我这马太不听话了,硬是不肯走,方耽搁了些时候。”说毕,薛蟠又狠狠地剜了小厮一记眼刀:竟让他在小柳儿面前出了丑!
      经过方才那一趟风驰电掣,柳凡的心情好了许多,只乐呵呵地笑道:“无妨,无妨。”

      薛蟠还是头一回见他对自己笑,身子都酥了半边儿,傻呵呵地自笑着,又不敢让柳湘莲觉得自己猥琐,只得掩了合不拢的嘴,引路去了席间,一面挥手让云儿等人退了个干净。
      果然办事牢靠,这才没一会,席面上的菜已上齐了,那一屉的螃蟹犹自冒着白茫茫的烟。
      见柳湘莲看着螃蟹,薛蟠便得意地说:“柳兄弟,这是我家人从阊门捎回来的螃蟹,现下最是肥美的时候。我让他们将螃蟹养在酒中,待吐近了泥水再放进上好的女儿红里,拿蒸笼蒸了。做出来的螃蟹,肉质鲜嫩,还带着女儿红特有的香呢!”他赶紧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只,放在柳湘莲的面前,“柳兄弟,这螃蟹最适合你这样爱喝酒的人吃了,你且尝尝。”说罢又要亲自动手帮他剥蟹壳。
      柳凡忙挡了,她可不习惯太劳动别人,口中只得道:“我自己来。”
      一脸热情的薛蟠有些失落,但马上又恢复了兴致:“前些日子,我让我妹子送去了大观园,连贾府老太太都说好呢!”
      “我那妹子,平日总骂我混账,那日也难得夸我办的好,我母亲也很开心。”薛蟠想起了那日,不由得又裂开了嘴。
      果然是个妹控。

      薛蟠自顾自地说着,还不忘给柳湘莲倒酒夹菜,一时高兴不觉便有些喝多了,他大着舌头:“柳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这么妙一个人,那么风流潇洒,却整日地待在那樊楼,虚耗了时日。不如跟了我,我带你走遍天南地北。我们薛家别的不说,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商,钱和路子,多的是。”
      “别了,”柳凡用筷子轻轻地挑开他伸过来的手,“薛兄,做兄弟可以,旁的,免谈。”
      收回贼心不死的手,薛蟠仍问:“可是因为蒋玉函?”
      柳湘莲又灌了一口酒,并没有答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薛蟠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他纠结地看着柳湘莲:“柳兄弟,秦钟便也罢了,怎的又看上了蒋玉函?这蒋玉函除了脸长得好看,还有什么?”
      是了,到底看上了什么?
      精致的脸?精瘦的身材?还是略带磁性的声音

      “就是看上这个人罢了。”柳凡低声道,似是回答薛蟠,又似是回答自己。

      “那....你可知道他的过往?”薛蟠小心翼翼地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我是不该在背后谈论蒋兄,可我听到了些不好的传闻。”
      “我不在乎他的过去。”柳凡一饮而尽,夺过酒壶,自己倒。
      可他的现在和未来,我无法不在乎。
      话未出口,她眼角已有些湿了。

      “竟是这样!”薛蟠听柳湘莲说了大概,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当时我边说呢,这蒋玉函不过是宫里遣出来的一个戏子,怎么就能盖着这么大一个樊楼,原来背后竟是忠顺王这个老匹夫。”
      柳凡横了他一眼,薛蟠也觉得自己的嗓门略大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柳兄弟,你欲如何?”
      若她知道该如何,就不会坐在这喝闷酒了。

      薛蟠也不吃酒了,拿着筷子敲着碗,思索了半日:”若说买下个樊楼,对薛家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们毕竟是皇商,也不好得罪忠顺王爷,若是没了采办的活儿,我妹子和母亲非得打死我不可。”
      没想到他竟想到了这层深度,柳凡本只是为了借酒浇愁来的,不指望他能出什么主意。听他这么说,想起自己平日总对他恶言恶语,反倒有些愧疚:“薛兄,不必如此的。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

      “哪里哪里,柳兄弟,我是真心看中你。但你不愿,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天涯何处无芳草嘛。”薛蟠这番话倒是说得有情有义。

      一时也未得其法,两人又喝起了酒。
      柳凡对薛蟠却大为改观。
      薛蟠酒量并不浅,只是因着气盛,总是喝得最多,所以才总是醉。柳凡看着他,细看之下,眉眼是好看的,虽整日地浸淫酒色,难得地并不猥琐,委实也不太像能打死人的奸人。
      “那冯渊,真是你打死的么?”借着酒劲,柳凡大胆地问道。
      薛蟠闻言却立马放下了酒杯:“柳兄弟,这我要说道说道了。我并不识得什么冯渊冯深的,那一日本是贼拐子卖香菱与我,我见香菱生的好,又可怜,便收了。谁知拐子偏又卖给了冯渊,本也算了,可我那家奴竟为了讨好我,硬将香菱抢了来,还一时不慎将冯渊打死了。家奴的老母亲跪到我母亲面前,那县令又递消息来说给点烧埋银子就行,只得将这罪名认下,如若不然,那家奴早就被一命抵一命了。”
      他又拿起来酒杯,喝了底朝天:“最亏的便是我,白担了个杀人犯的名儿。”
      薛蟠的脸上的气闷不似假的,不过孰是孰非,也没这么重要了。

      二人又饮了几坛酒,待到出门时,连柳凡的步子都有些虚了。
      薛蟠坚持要送他回去,柳凡只得随了他,二人二马,慢慢地走在星光之下。

      “柳兄弟,今日我真的很高兴。”及到了樊楼前,薛蟠扶着柳湘莲下马,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轻盈地跳了下来,将马还给了他。

      “薛兄,改日我请你吃酒。”自这一回,她倒觉得薛蟠其实人还不错,很仗义。
      “这么高兴,可以带上我吗?” 本安静的樊楼,从门口传来了蒋玉函的声音,他从屋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带着捉摸不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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