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祸》寒江雨霏霏

10、第 10 章

　　截然不同的两种故事。不管它们在意识里如何冲撞，奚辞都不得不接受现实，开始学着恨。
　　从上一辈那里继承只有一面之词的爱恨情仇，把自己磨砺出刀锋，饮尽仇恨的血。
　　正如大家知道的，奚辞是个听话的孩子，很听话。从得知那件事情起，她就更刻苦了。
　　然而这段时日昔梦蝶过的并不痛快，蚀心蛊易主了。
　　“你骗我！你故意用古书钓我，使计让蚀心蛊认主，这样它就彻底属于你了，我再也拿不回来！”昔梦蝶压着声音怒号，指着溪风的鼻子痛骂，骂着骂着自己反而委屈得想哭。
　　蛊虫一但认主，就只听其主的指挥，别人就算拿到手了也没用，反而还要担心对方控制蛊虫攻击他。
　　也是昔梦蝶大意了，以为自己亲自跟随就万无一失了，毕竟他们二人谁都不想被发现。
　　“我并没有骗你，书给你看了，也是你自己同意的，如何苛责于我？”溪风满不在乎逗弄着蛊虫，漫不经心道：“这不过是必须的过程罢了，等到实验成功，你想要千千万万个蚀心蛊都不成问题。”
　　如今的蚀心蛊已经模样大变，通身的棕红色褪去，成了一条雪白雪白的节肢软虫，只有脑袋是幽邃的黑，它缓缓的蠕动着，看起来无害极了。
　　这就是溪风再次炼制的结果。
　　他将半本古籍给昔梦蝶观看，只能看到前面一些，能够使蛊虫重新具有繁殖能力，诞生与本体能力一致的幼蛊，这对昔梦蝶来说，无疑是不可拒绝的，所以才略一犹豫就同意了。
　　可是，她不知道这种方法实现的前提是蛊虫认主……
　　她想到了那半本古籍：“那古籍也不是残缺的吧？是你怕我看到后半部分不同意，你才故意藏起来，好让我没有反悔的余地，你卑鄙。”
　　事情与昔梦蝶所想无大的差别，但古籍是真的残缺，不过不是缺的这一部分。
　　溪风自然不能认，他故做讶异：“你怎么能如此想我，我也是做完之后才知道的，蛊虫全程都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我又做不了什么手脚，认主的情况我也是没有预料到的。”
　　说罢，他还煞是无辜的摊一摊手，很是招人恨。
　　“哼，你……”昔梦蝶不住的在心底告诉自己冷静，才没有当场暴走，她压着脾气警告道：“你最好祈祷它能繁殖出幼蛊赔我，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做什么，毕竟现在蛊虫在你手里，他们可找不到我头上。”
　　时日渐久，蚀心蛊音信杳无，他们差不多已经放弃了，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彼此心照不宣，竞相回归了恬淡安适的隐居生活，甚少出现在人前。
　　但若是有人以此事相告，他们仍会重视。他们如今都在拼了命的炼制新的蛊虫，以图养出顶级蛊虫，取代蚀心蛊的位置。
　　毕竟，一个以蛊闻名人前的种族，竟然没有像样的蛊虫，岂不让人看轻了。
　　溪风终于正色，他理了理衣衫，端正坐着，颇有衣冠楚楚的味道，不急不徐道：“那你就放心吧，我之前做过不少实验，有九成都成功了，否则也不敢贸然对蚀心蛊下手。我这人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果不能兑现承诺，我自然由你处置。”
　　溪风在人前都端的一副君子模样，也就在昔梦蝶这里没有掩饰了，这不妨碍他周身都透着令人信服的气度。
　　昔梦蝶好像被说服了，她借机讨要好处：“你将后半部古籍给我，我姑且信你。”
　　虽然只看了半本，可那书的神奇精妙之处足以令人心动，一心想要提高蛊术做年轻一辈第一人的昔梦蝶尤甚，她迫切的希望看到后半本。
　　溪风轻笑：“我是真的没有后半本，就算我有，也不可能现在给出去，前半本换着蛊虫的使用权力你不亏本，况且来说，我还得养出幼蛊给你，倘若我失败了，没能养出幼蛊，你再管我讨要吧。”
　　昔梦蝶点点头。她突然有些希望溪风失败了，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古籍和蛊虫，她都想要。昔梦蝶从来都是个贪心的人。
　　长长的柳条儿垂过池塘，风一吹过，水波点点，它们层层扩散开来，直到被冒尖的水草阻挡。
　　绿苔淡淡，将圆润的沙石遮了一半，游鱼成群的游荡着，忽而齐齐钻入泥土，浑黄的水浆从池底升起，帮它们消弥了行迹。
　　又到了奚辞习武的时间。它们被人声吓着了。
　　剑鸣阵阵，杀气如麻。奚辞像是一夜之间蜕变了，失去了所有怯弱，剑芒变得犀利起来，一往无前。
　　自从奚蝉说开往事，她就把所有心思放在教导奚辞练武上面。她多么希望有朝一日，奚辞能一剑戳破他的喉咙，再踩着他的脑袋问：你还记得你的誓言么？
　　恋人之间的海枯石烂生死相许不过一场笑话。祁玉也对着奚蝉发过若是负你，就死在你的剑下这般誓言，她是当成情话来听的。
　　而今回望，何其可笑。
　　“将昨日教你的剑术舞一遍，并之前的一起。”声音是惯有的不容置疑，奚蝉做族长久了，想和奚辞缓和关系，却如何都温柔不起来，能驾驭的只有命令的论调。
　　但，这已经很好了，奚辞能隐约察觉到她语气中略微的僵硬，她在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也在试着把她当成女儿。
　　能到这种地步，奚辞已经非常高兴了，她兴奋说道：“昨日的部分我已经练会了，这就舞给母亲看。”
　　奚蝉教的是一套剑术，所以每次检查需要带上之前学的部分，从头舞起，时时练习才不会忘记，更利于融会贯通，奚辞的一身剑法就是在奚蝉这样严格的要求下突飞猛进的。
　　清亮的薄刃在空中翻飞舞动，银光耀耀，似星河流转，足尖轻点，衣带飘然，身如巧燕，和着水波倒影，成了一方精妙绝伦的美景，一眼就恨不得印刻在心上。
　　——只要不看她越来越慢的动作，越来越笨拙的招式连接。
　　到底是昨天才学的，奚辞还是生疏的。奚辞并不是天才，反而有些愚笨，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努力的结果了。
　　一个功夫能练成这样，母亲应该很高兴吧，奚辞美滋滋的想道。最后挽一个剑花，归剑入鞘，奚辞乖顺的站在奚蝉面前听候训导。
　　奚蝉看着却皱了皱眉头，批评道：“有形无神，磕磕绊绊不连贯，我是如此教你的么？就这样如何能拿来对敌？剑术的最高境界在意不在神，你连最基本的形都没练好，真是——”
　　奚蝉突然想到她是要和奚辞缓和关系来着，于是硬生生的转口道：“能一日功夫练习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你不要骄傲，你要更加努力的练习，只有武功高了，出去才不会吃亏，你快要十八了，过几个月就该出去历练了，不加紧练习不行，否则在外面吃亏了如何是好，我也不希望你受伤。”
　　奚蝉突如其来的关心，大约是为了让她替她杀了祁玉，就连认真教她武功怕是也出于这种目的，可就算知道这一点，能得到奚蝉的夸奖，奚辞也知足了。
　　她从小渴望的就是简单的被奚蝉接纳而已，多的从不敢奢求。
　　“我会继续练习的，”握剑的手紧了紧，奚辞清浅的一笑，道：“我定不会让母亲失望的，只要母亲要求的，奚辞一定会做到……”
　　奚蝉听得满心不是滋味，连忙出口打断她：“今天需要练习的很多，我们这就开始吧。我先演示一边，你在边上好好看清楚了。”
　　奚蝉的剑是历经风霜的剑，处处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息，开合有度戳刺到位，一招一式都好像合乎某种韵律，紫衣起舞，引人着目。
　　一叶柳叶嫩芽被剑气击落，飘忽而下，宛如轻蝶，奚蝉一剑刺去，快如疾电，不偏不倚的从嫩叶间穿过，附近的草木一点没有惊动，就连空气也好似停滞。
　　奚辞一脸敬佩的看着奚蝉，这般高超的剑术技巧，她何时才能达到呢，她想。
　　被仰慕了，奚蝉不由得心神愉悦，没有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有多久没有对别人展示过剑术了呢，想当年，她这一手剑术可是被无数人夸赞过的，那时候是多么风光啊，哪想过会有今天。
　　“看清楚了吗？”奚蝉问道，没有人应，奚蝉又道：“奚辞，该练剑了！”
　　奚辞才从刚才那一幕里惊醒，她连忙上前一步，抱剑道：“奚辞都看清楚了，也记得了，这就开始练习。”
　　大概记清楚了吧，奚辞总觉得有些心虚，她只看到剑刃穿叶而过就呆住了，后面又舞了什么招式，她都没注意到。
　　奚蝉瞥她一眼，直看得她一脸通红，心虚加上羞愧的。
　　“那你便好好练习，再有不懂的地方，自己看书。”说完奚蝉便走了，夕月从暗处走出来跟上。身为一族的族长，她还有许多事物要处理，连鸡毛蒜皮的事情她也能耐着性子处理，可有的忙。
　　留下奚辞一个人对着书册绞尽脑汁的比划，一边回忆奚蝉演示的过程，一边对照书册连番比划。
　　剑起剑落，断云斩霞，忽而已晚。
　　奚辞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