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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追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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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奏曲结束了,赫拉克勒斯大厅安静得能听见灰尘呼吸的声音。
大约几秒钟后,众人在面面相觑中慢慢鼓起了零星的掌声。而那位跳了半曲女步的梅洛家小少爷,正努力维持着挺拔的身型疾步逃离这令人难堪的社死现场。
“你和诺亚说了什么?”丹尼尔有些失笑,柔和的眉眼望向雪伦时又掺着些许惊奇——他不忍揭诺亚的老底,但按照以往的经验,会羞愤而走的那个应该是被自家弟弟戏弄的小姐才对。
少女整理着裙摆,声音安然:“我只是劝他早些休息。”她看起来对周围的窃窃私语毫不在意,反而轻柔地问他,“你呢,累了吗?”
“还好……”丹尼尔停顿了一下,像是犹豫着压低了声音,“但稍微感觉有点热呢……你能推我到窗边透透气吗?”
顺着他的视线,雪伦的目光沉了沉,落在那掩盖腿疾的绒毯上:“……当然。”
在松开轮椅的制动器之前,她先蹲下身认真地为他重新整理了一遍盖毯,将原本掖得过紧的边缘抽松抚平。
丹尼尔望着雪伦俯下的发顶,默默地垂落了眼睫——他当然发现了少女的愧疚之情,她几乎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说实话,这些天他恢复得不错,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虚弱,可是他非常清楚,这样做便能得到她温柔的关注……
随着第二首曲目的开始,渴望爱神眷顾的年轻人们纷纷进入到了舞区,而中青年纪的上流们则人手一杯香槟开始了真正的社交。有不少和大厅相连的露台都被客人三三两两地占据了,宾客们脸上都挂着斯文的笑容,热络的贴面礼过后,都看起来交谈甚欢。
少女推着青年,缓缓地绕过舞池,很快便挑选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或者说丹尼尔·梅洛的动向显然是引人注目的,因此自然而然有人围聚在他周围并留出了东道主的位子。不过在当下的阶段,面对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家族的新继承人,所谓的社交,大约都是掩藏在欢声笑语下的试探。
纳拿巴站在离他们四五步远的一个小露台上,重心慵懒地倚靠在白色大理石的阳台外沿,隔着围成圈的宾客们,朝着雪伦的方向举起酒杯,遥遥示意。
她清泠的下颌微微抬起,醇厚的葡萄酒便顺着杯壁缓缓流动起来。喉颈微动,酒液哺入纳拿巴的嘴里,染红的唇角和孔雀色的眼睛带着令人迷醉的反差。纳拿巴眯着眼,久违的乐声和味蕾上的甜涩,与她曾经参加的每一个社交季的情景重合在一起,不禁有一瞬间恍然如梦般的错觉。
夜风微拂,红酒般颜色醇美的丝绒窗帘毫不懂人们的心事,只管自己在微醺的夜风里悠哉地晃动着。
“——你不过去吗?”阿德里安端着酒进入了露台。他手肘微曲背靠栏杆,顺着纳拿巴的视线也和雪伦的方向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过头问。
“唔。”纳拿巴点点头,委婉地解释道,“因为我之前执意参军的缘故,和家里的关系闹得有点僵,所以也很久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了,总感觉有点不太习惯了呢。”她微微哂笑起来,“而且以我在社交界的名声,这种时候凑过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呢?怎么也在这儿?”纳拿巴微微颔首,指向不远处频频往这边回眸的女士们,状似责怪地打趣道:“我怎么觉得好像被你用来挡枪了呢。”
“请允许我请求您的谅解。”阿德里安笑得无奈,“但女士们的爱慕有时候确实比男士更加直白无畏。”
“哈哈哈,我理解。”纳拿巴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当你知道她们花了多少时间来挑选蕾丝、珠宝、发饰,又做了多大努力把自己塞进塑形衣里的时候,你也应该原谅她们!何况——”
“——何况哪怕是巨人也会为你的英俊所折服。”
白皙的手指拨开半掩半挽的窗帘,雪伦探进头来接上了纳拿巴的话。
“哦,雪伦,这可不是一个得体的比喻!”纳拿巴忍不住笑起来,“你和韩吉学坏了!”
“巨人……恕在下无福消受。”阿德里安微微挑眉,“不过华丽的伪装有时候不乏是一种有效的保护色。”
少女一脸认真地观察着阿德里安的打扮——他身着成套的克莱因蓝礼服,胸前别着几个雪伦弄不清明目的徽章,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副金边的单片眼镜。尊贵的打扮配合着阿德里安极盛的容貌,有许多姑娘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流连起来,却又不敢贸然靠近。
见她歪了歪头,有些不解的样子,阿德里安微微俯下身,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讽刺的弧度:“喏,看见那个在替冯德莱恩爵士倒酒的侍者了吗?”
“冯德莱恩爵士?“雪伦偏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指系着湖蓝色领巾的那位吗?”
“没错。”阿德里安眯着眼喝了一口酒,“今夜那位侍者注定不能在自己的床上安眠了。”
“什么意思……宴会要持续到通宵吗?”
“不,我是说。”阿德里安一字一顿,有些恶意地嘲讽着少女的天真,“他长得过于清秀,身份又太低微,还不会保护自己,因此今夜注定会成为那位爵士的猎物。”
感受到那位先生正在无人所见的暗处轻佻地抚摸着侍应生的臀际,雪伦皱起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确认道:“可是……他们都是男人啊?”
“嗯哼。”阿德里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咳……”在电波星人震惊地进行脑内记录时,纳拿巴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关于贵族之间玩得有多花这件事,虽然我有很多素材可以进行发言,但目前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今天的正题。”
”呃。虽然我对你的素材很感兴趣,但确实时间也不早了。“雪伦收敛了心绪,朝纳拿巴点点头。
”那,先从最东边的那位站在落地窗跟前,穿着玫瑰色纱裙的小姐开始吧,她是王室的长女…………“
人的本质是其社会关系的总和,尽管纳拿巴很久没在这种社交场合露面了,但作为天然出生在这个阶层的人,很多圈外人看起来错综复杂的上流关系对她而言大概只算是常识性的认知。
感谢窗帘的掩护,理清复杂的人物关系这件事进行得还算顺利。
“最后一位需要认识的就是那位穿着白色西服,正在看怀表的先生,也是这次的重头戏。”纳拿巴啜饮了一口酒以湿润久话过后干燥的喉咙,“奥拉夫·霍夫曼,目前霍夫曼家的主事。梅洛家族和霍夫曼家族原本就是实力相当的竞争对手。在史托黑斯事件后,霍夫曼家便趁机运作,侵吞了很多原本不属于他们的资产。”
“这事儿我也听伊……”阿德里安顿了顿改口道,“一位早先的朋友说起过,此消彼长,霍夫曼家现在的势力几乎已经超过了梅洛家一头,得到了王政的青睐和倚重。”
“没错。”纳拿巴肯定道,“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奥拉夫·霍夫曼应该是我们最恰当的突破口。”
……
舞曲一首接着一首悠扬地演奏着,舞池中的身姿随着节奏垫步旋转起伏。乐声中夹杂着男女愉悦的轻笑,偶尔也会有女士不小心踩到裙摆时发出的一两声短暂的低呼。
在连跳两支舞后,奥拉夫·霍夫曼在餐台区向侍者要了一杯黑皮诺,等酒的同时他习惯性想要拿出怀表看一眼时间。然而右手刚伸入马甲的前兜,便感受到了不该有的金属碰撞声——口袋里多出了一把钥匙。
手指慢慢摸索出熟悉的锯齿形状和家族刻印,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转过身动作谨慎地摸了摸位于左胸前的内袋——空无一物。
那一瞬间,奥拉夫·霍夫曼只觉得头皮发麻——在老对头的地盘上,一把属于他却被别人动过了的钥匙意味着什么?
他顾不上检查自己心爱的怀表是否因为碰撞产生了划痕,也来不及喝完那杯刚刚端上来的佳酿,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便匆匆寒暄告辞。
打道回府的路上,奥拉夫故作镇定地闭着眼,但交握泛白的指节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虑,脑海里一遍遍回放舞会上的每个细节,和谁近身交谈过,又与哪位女士跳过舞,最后一次检查钥匙是在什么时候……
马车刚一停稳,不等仆人的搀扶,他便径自朝宅邸南侧的第三书房走去——
“——呼。”在亲自确认了与第三书房相连的密室中所有和梅洛家有关的文件都完好无损且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后,霍夫曼擦了擦额头的微汗,松了口气。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吩咐心腹将文献转移位置,并且拆换书房的门锁。
……
“上钩了。”雪伦的手里早已准备好了纸笔,一旦霍夫曼的动向指明了相关文件的位置,剩下的不过就是无脑的默写罢了。
看着少女一行行快速地用印刷体写出霍夫曼家的账目明细,纳拿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啊,虽然你感知巨人的能力在兵团里不是什么秘密,但……这?”
而阿德里安则是咽了咽口水,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愣愣地回忆起自己这个便宜师父之前在监狱里神乎其神的赌术,还莫名其妙地就知道了自己发髻里藏了纸钞……再联想到今天下午他偷跑出去把自己在地下街和别处剩下的积蓄全部打点了一遍……他突然觉得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妙!
“——你想的没错。”仿佛是明白阿德里安在思考什么,雪伦停下笔,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你案底上所有的罚款已经缴纳齐了,剩下还有一小部分钱我帮你存在户头里,恭喜你成为自由之身,阿德里安。”
“………我……你……………”阿德里安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得了脑梗,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还剩多少钱?”
“500不到吧。”
“…………………………”
“咚——”
今夜,阿德里安·死要钱·迈耶也注定不能在自己的床上安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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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阿德:呜呜呜呜……我就说现在这些雌雄莫辨的女孩子真的都太危险了!
某电波星人:阿弥陀佛,我的门下怎么能有案底没抹平的徒弟。
阿德:亏死了,我亏死了啊呜呜呜……你知不知道我之前的悬赏金就有5000,哪怕你先举报我一下再交罚款也能多赚5000啊哥[恨铁不成钢.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