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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幕僚(十三) ...

  •   宋临在将军府不过稍作停留,放下了行李后带着两名亲卫,趁着天色尚早,先去了趟宋府。

      多年没回来宋府,站在偌大的宋府门前,宋临没有久违的熟悉,只剩下永无边际的陌生,若不是为了了断与宋家的关系,他怎么也不愿意迈入这扇虚情假意的大门。

      亲卫上前敲响了门,出来开门的是宋府新招的小厮,他没见过宋临的模样,刚开始还有些蛮横的企图赶人,直到亲卫说出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他才手忙脚乱地请他们入屋。

      宋府内部的所有早在这十几年里全都翻了个遍。宋夫人对宋临和他娘亲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就算一人远在边疆,一人早已入土,却连他们在府中的一点痕迹都觉得碍眼,如今的宋府和宋临离开前比起来,已经完全变了样。

      进了大院,小厮想要下去通报,宋临拦下了他:“不必惊动其他人,带我去老爷的屋子。”

      小厮连连点头,他很早就听闻老爷这些日子越来越不行了,想必大少爷从边疆大老远的跑回来,也是为了处理老爷的后事。

      穿过回廊,途径兰池园,再往深处走就是宋老爷现在居住的院子。

      这处院子位于宋府最偏远的角落,由于湖水环绕,夏季凉爽,但冬季会更加寒冷,宋临曾经被宋夫人赶到这里住过几年,小时候冻病了好几次。

      小厮一边在前头领路,一边和宋临说起府上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

      “老爷去年偶有一次咳血,一开始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以为是积劳成疾休息几日后就会康复,谁料这咳血症越来越严重,到后来夫人进宫请了太医,才发现老爷肺里长了个大肿囊。”

      他絮絮说着,见宋临不言语也不打断,又继续说:“老爷搬到这院子来说是这里清净,对养病有帮助,不过这大冬天的还是太冷了些,大少爷一会儿可得帮着劝劝老爷,让他别住这了。”

      宋临冷笑一声,对养病有没有帮助他不清楚,只怕这是宋远承做的一出苦情戏,好把他的心拉拢回府里,再把宋府和将军府绑在一起。

      小厮不清楚宋临和宋府的恩怨,只当他是常年在外的家中梁柱,把知道的事情全都交代干净,期望能在未来当家的眼里留下个好印象。不过这位主儿,看起来比老爷还不好应付。

      说完了该说的,他们也差不多走到了偏院正屋门前。

      宋临打发了小厮,命亲卫守好房门,独自一人走进了屋子里。

      方踏进房里,顿时药草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烧的火热的地龙把屋子烤得暖融融的,热气扑面,温暖得像是春天,哪还有当年他住在这时的冰寒。

      宋远承就算想卖惨,也不会亏待自己,他从来都不是个甘心吃亏的人。

      床榻上传来几声咳嗽声,透过垂下的床幔,依稀可见床上躺了个枯瘦的身影,越靠近床边,那股草药味就越发浓重。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引起了床榻上那人的注意,连着几声咳嗽,一道沙哑气喘的声音从床幔后头传出:“宋临,是宋临吗?”

      宋临不紧不慢地撩开床幔,坐在床沿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断咳嗽的宋远承:“父亲,我回来了。”

      宋远承一听他一句父亲,霎时热泪盈眶,也不顾咳嗽的难受劲儿,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宋临的手:“爹的好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相比宋远承的满腔热忱,宋临看起来十分冷漠,甚至连敷衍都有些懒得应付,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听说你重病,皇上把我叫了回来。”

      手上一空的宋远承微微愣了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皇上最是体恤臣心,你是爹的长子,唯有你能继承这个宋府。”

      宋临抬眼望他,眸中的讥讽毫不掩饰,看得宋远承有些恼怒。

      “你这样看我是什么意思!” 他狠狠地拍了下被褥,那枯槁无力的手没有丝毫威慑力,一句话落下,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宋临把身子望后一靠,心不在焉地说道:“继承?继承什么,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摊子吗?”

      宋远承是一品大官,但也只是个人臣,不像公侯王室能由家中男子世袭爵位,一旦他卸任,宋府就不再是兵部尚书府,而不过是个普普通通、有点小钱的宋府罢了。

      宋远承娶了续弦后不是没生,反倒还生了很多,除了宋夫人给他生下的一儿一女,还有各房姨娘一共生了三位公子,五位小姐,香火旺盛的很。

      只不过嫡亲的儿子被宋夫人惯坏了,从小就是个纨绔恶劣的二世祖,不好读书,也不通兵法,成日跟着狐朋狗友瞎混,就连宋远承为他谋得小官也做不好,宋府要是将希望寄托给他,迟早有一天要被吃垮。

      庶子又被宋夫人打压过了头,三个都畏畏缩缩的模样,以宋夫人为首,压根做不成大事,再加上如果宋远承把宋府交到庶子手上,宋夫人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要不是没有办法,他何苦在这里拉下脸面来和好几年都不曾见面的嫡长子商量呢?

      见想法暴露,宋远承有些尴尬地回避了眼神,声音也缓和了不少:“你的弟弟妹妹们不成器,家中唯有你一人做成了事,念及血缘,你也该拉拔一下他们。”

      血缘这套说法,在宋临这里是最没有说服力的,他甚至厌恶透了自己身上留着的宋氏血。

      他冷冷地瞥了宋远承一眼:“从我离家的那日起,我就再也没把你们当作是亲人,今日叫你一声父亲,不过是看在母亲的面子。”

      宋远承见他不吃硬的那套,顿时软了态度:“临儿啊,爹知道对不起你和你娘,但是你娘离世爹至今也在难过,爹就要撑不住了,可是爹放不下这个家啊,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他声泪俱下,十分动情,企图通过这番言语让融化宋临的心。他已经向朝廷告假多日,再过几日皇上肯定要夺了他的官帽,若没有将军府的仰仗,宋府就彻底萧条了,那他妻儿该怎么办。

      宋临听他的话就仿佛听了个不好笑的笑话,一个字也不会放在心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父亲这可就想多了,我回来不是和你续旧情的,而是和宋府做了断的。”

      宋远承垂泪的眼睁大了几分,抬首错愕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闹分家?”

      宋临站在床边,眼睛却望向窗外:“自从我十五年前离开,这里就不是我的家。”

      宋远承泪也不流了,撑起骨瘦如柴的身子往前挪了几步抓住他的手,咳嗽着道:“咳咳,我不同意,你休想分家!”

      宋临这一次没有甩开他,浅笑着回过身,拍了拍宋远承的背,将他轻轻地按倒床上,低声在他耳边说:“这事就不劳烦父亲操心,有人会替我做主的。”

      宋远承登时睁大了眼,抓着他手臂的手指深深的嵌进了皮肉里:“是皇上……?”

      他能做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手脚岂会是干干净净的?头几年皇上年轻,羽翼尚未丰满,才拿他们这些人没有办法,如今他大气已成,怎还会将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兵部尚书放在眼里,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

      宋临只笑不语,伸手抓住宋远承的手碗,稍稍一用力,紧扣他手臂的那只枯手就落了下去,“好好准备吧,在剩下的时间里替你的心头肉多做点事。”

      语罢,他转身离去,对身后咳嗽不停的声音置若罔闻。

      -

      程府的气氛不必宋府好多少,甚至还多了几分诡异。

      饭桌上,季微月默默无言地吃菜,嘴里香喷喷的菜肴都没了味道。饭堂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咀嚼声都十分轻微。

      坐在对面的舅父舅母和想象中差了太多,且不说没有亲人之间的热切,对待她更像是对待一个外人,从入门到现在跟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而身旁的表弟,比两位长辈还要阴沉,脸色苍白像是常年生病的模样,吃了两口饭就吃不下的离场了,还没正眼瞧过她这个姐姐。

      大概原主就是这样和程氏一家相处的吧……

      季微月安慰着自己,这样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三天她只要宅在自己的屋子里,很快就能从这样阴郁的环境中解脱了。

      一顿晚膳在三人各有所思的氛围下草草结束了,季微月被程老爷请到了书房里,说是有事情要商谈,随后程夫人也跟了过来。

      程夫人给她递了一杯茶盏,二人接触时,她突然说了一句其他国家的语言,像是突厥话。

      季微月微微一愣,不解地蹙了蹙眉:“舅娘说什么?”

      程夫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走开,坐到了程老爷身后的位置上。

      程老爷喝着茶,问了她几个关于边疆的事情,也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

      季微月把自己知道的捋清楚说了,不知道的部分就糊弄几句,反正真正重要的事情除了军营中的人知晓,京城根本收不到风声,她爱怎么编造都成。

      连问了一些事后,程老爷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北边那里,给你传消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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