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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幕僚(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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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的季微月弯着腰,半眯着眼坐在床上,显得有些茫然。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脑袋,朦胧的睡眼不知所以地盯着手中的字条。
她记得自己睡觉前没有看过这个东西,怎么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她枕头旁边。
纤长葱白的手指捏着泛黄的字条,她不紧不慢地将其展开,随后看见的内容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字条很小一张,被卷成了桶状,连边缘都没裁整齐,展开后的字条不过一根手指这么长、一个指节那么宽,上面写了两个汉字——“才仁”。
字迹称不上工整,甚至有些别扭,像是初学写字的小娃娃写的。季微月敢肯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字迹,她并不认识写字的人。
同样的,她也不明白这两个字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是叫她要有才学和仁义吗?
季微月在心底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自己的字都写得这么难看,还对她要求七要求八的,谁知道他是哪块小饼干。
不过当下最要紧且让她最不安的事情,是有人在夜里偷偷闯进了她的帐篷。虽然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这足以证明她的性命安危受到了威胁,不能继续这样放松警惕。
一下从混沌中惊醒的季微月来不及披外裳,她拿过拐杖迅速跳下床,一瘸一拐地在狭小的帐篷内来回走动,思索着要怎样设置机关,来防止再有人趁她熟睡之际偷偷闯入。
而那张不明所以的字条在她随手丢在地上之后,被醒来后的小羊羔当成草吃进肚子里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季微月撑着拐杖站直了身子,勉强满意地拍了拍手心。
军中条件简陋,做不出什么厉害的机关陷阱,她就找了跟结实的绳子,在上面挂上几个铃铛,头尾绑在托人捡来的两块大石头上,放在篷布前,只要夜里再有人来就一定会碰响铃铛。
她洗干净手,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拎了两坛酒准备去找范和安聊聊天,顺带套一些关于原主的身世来,以便日后应对宋临突如其来的试探。
就在她刚从榻上站起来时,忙活一早设下的机关紧跟着就被人触发了,叮叮当当的一阵声响好不热闹,银铃声顿时填满了这局促的小帐篷。
“哎呦——”一声清甜的女声响起,莽莽撞撞地冲进了帐篷里。
眼看那穿着五彩斑斓的姑娘马上就要扑倒在地上,季微月一惊,此时也顾不上自己断了的腿,丢下拐杖向前一扑,接住了那翩翩落下的身影。
嘭的一声,季微月毫无疑问地和土地公公来了个结实的拥抱,好在她提前抬起了脸,不然这小瓜子脸这么一嗑,可就没下巴了。
趴在她身上的那日苏撑起身子晃了晃脑袋,半晌后才缓过神来,连忙从她身上跳开,手忙脚乱地将她从地上拉起:“季大人,你怎么在自己的帐篷里设陷阱呢,差点摔死我。”
季微月也疼得眼冒金星,感觉骨头都被拆了一遍,但好歹脑袋还算清晰,没和她解释原因:“你怎么来了,嘶……”
左膝盖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她蹙起秀气的眉。这下可好了,她本就是个伤残病患,现在连左腿也不好使了。
季微月小心翼翼地卷起裤管,果真如她所想,左膝盖上红红一片,被擦破的皮肤已经渗出了血迹,看着有些可怖。
那日苏撇了撇嘴,又委屈又心疼:“这不想你了,才一大早赶了马来看你。”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抽出腰间的手帕给季微月包扎伤口。
季微月的腿很细很白,还没有腿毛,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军中男子该有的样子,若是不看她的脸,那日苏肯定认为这是一条女人的腿。
但是她只敢在心里想一想,不敢说出口,她知道无论什么民族的男人,最在意的都是自尊心,季微月要是知道自己把她跟女人做对比,指不定一生气以后就不搭理她了。
季微月本人对此还没有察觉,应该说平日里她就没把自己当个男人看,这会和那日苏有了亲密的接触也没来记得反应要避嫌,她后知后觉道:“你怎么进来的?”
照理说站岗的士兵见到非军中人是不会轻易放行的,但那日苏一张嘴伶俐得很,说自己是季微月定下婚约尚未过门的妻子,又拿出了昨日季微月送给她的玉佩,才被士兵半信半疑地放了进来。
前半段那日苏不好意思跟季微月说,只说了后半段,季微月闻言后色正严词地捏住了她的肩膀:“军中混乱,下次就别为了这点小事过来了,你一个女子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她担心那日苏不假,怕惹麻烦也是真的。经那日苏今日这么张扬地宣传,明日肯定有很多人都知道她跟人定下了婚约,要是再让他们看见自己和那日苏走在一起,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她就骑虎难下了。
那日苏感动地点了点头,神情地抓住了季微月的袖子:“都听季大人的。”
季微月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个单纯的女孩子。
那日苏的感怀转瞬即逝,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看见季微月床边放着的两坛酒坛子,她扯了扯酒盖:“大人这是要出门吗?”
季微月顺着她白皙的手望去,微微颔首:“对,有点事,不过也不是很急。”
好险方才她没来得及提酒,不然这两坛好酒也得供奉给土地公公。打听原主身世的事情固然优先,但人家姑娘一早来找自己,抽出半日时间陪她聊聊天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日苏虽是性格有些娇纵,但不会蛮横无理,一听季微月本是要出去办事的,摆摆手劝道:“季大人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事。”
季微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后者确实没有口是心非的意思,便撑着拐杖站了起来:“那我去了啊……”
话音还没落下,便见那日苏跟着她的动作也站起身来,主动提起一旁的酒坛,一本正经地说:“这酒坛太重了,大人行动不便,我来帮你提吧。”
季微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就知道那日苏不是一个安静得下来的姑娘,思忖片刻后道:“你跟着来可以,但一会别说话。”
她这是要去找范和安的,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带上那日苏倒也无妨,省得她闹起来,只不过那日苏在她面前可以没轻没重,但在范和安面前还是规矩一点比较好。
那日苏知道季微月心肠软、好说话,能跟着她就已经跟欢喜了,才不会给她惹麻烦,甜甜地应声:“知道啦。”
出了帐篷,她果真变了个人,收敛了灿烂耀眼的笑颜,变得温顺且安静,一言不发地跟在季微月身后,倒有了不少中原女子内敛沉稳的味道。
季微月很满意那日苏的乖巧,只不过自此之后,她又多了个不一般的名号,被人称作御妻有方的季郎君。
二人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范和安帐前,季微月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帐内就传来了一声粗粝低沉的声音:“小季兄,进来吧。”
季微月会心一笑,边撩开篷布边道:“范大哥怎么知道是我?”
范和安刚从训练营中回来,热了一身臭汗,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正在擦身子,背对着篷布的方向:“听脚步声就知道了,你拄了拐杖,和别人的不一样。”
范和安小宋将军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他不仅在沙场上是勇猛无双的战将,就连平日里的五感六觉也相当出色,保持警惕是他常年坚持的习惯,再加上和季微月熟络,对她的脚步声自然十分熟悉。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总是独来独往的小季兄这次身边竟然跟了个女人,还是个容貌惊为天人的貌美女子。
范和安转过身便看见了季微月身后的那日苏,到嘴边的话也全都咽了下去,愣愣地盯着那日苏瞧,眼珠子都要看出来,手里的手帕掉地上了也不知道。
那日苏有些害怕地朝季微月的身后缩了缩,眼前这男人身上的气息和宋临太相似,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那野狼一样的眼神好似在发光,直勾勾地瞧着她,就像瞧着一块肥美的羊肉,令她背脊发凉。
季微月看着范和安麦色的脸颊浮起不符合他气质的红晕,便是不懂男女情事的她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乐呵呵地出来打圆场:“范大哥,你把咱们草原姑娘吓着了。”
范和安霎时回过神,赶忙转移了时间,将目光投到季微月身上,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小季兄,这位是?”
昨日庆功宴他来得迟,没见着那日苏,等他再来找季微月邀酒时,那日苏又自己跑去和别的士兵划拳去了,二人总是错过,以至于直到方才他们都还没碰过面。
季微月轻轻拍了拍那日苏的手背,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是那日苏,昨日还与我一同参宴了。那日苏,这位是范将军。”
那日苏接收到她的眼神,勉强朝外挪了半步,吞吐道:“小女参见范将军。”
范和安憨憨地笑了笑,不知所措地捡过衣裳披上,身上危险的气息顿时去了一半:“你们随便坐,不用客气。”
那日苏见他这反差,也不害怕了,还对这看上去有些傻气的将军有些感兴趣,季微月一招呼她坐下,她便不拘泥地坐在了他们对面。
季微月提过酒坛给范和安倒了一碗,开门见山道:“今日小弟来找范大哥,其实是想打听一下京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