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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馨香阁隐秘的内部,正上演一场又一场的对决,不断有修士自楼上一跃而下,在池中央的一方平台展开决斗。这场赛事将会持续七日。
      比赛并不激烈,可以说是快速干练,一是因为战斗的地方小,二是因为每个人来到这里的目的都很明确,就是为了最后的珍宝。
      这些决斗场景,在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我的眼中,可谓十分精彩,即使没有温晁的吩咐,我也几乎是迫切地想记住每一个人的招式刀法。
      “你是那位晁公子的随从?”
      听到有人向我主动搭话,我心中一惊,警觉地看过去,发现是个不起眼的年轻男人。
      对方的五官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冷漠刻薄,但他一见我看过来便微微一笑。一身浅色无纹宽袖长衣,腰间挂着的一枚价值不菲的红色玛瑙格外引人注目,看着不像来打擂的,倒像是位世家公子来看热闹的。
      “是。”我一出声,就感觉到温晁的随从瞥了我一眼。
      “请问晁公子是哪家的公子?我这几天看他招式技法,觉着十分熟悉。”男人语气温和平淡,但我能听出来他话里有目的。
      温晁有此次意隐瞒身份,我自然也不能说出去,便笼统回答:“我家公子千里迢迢从颖山之外赶来,兴许有缘与您见过也不一定。还敢问公子您是……?”
      “鄙人姓赵,”他淡淡抛出一个姓,不知真假,沉默了几秒后,又向我搭话,“看你面生,今日才跟你家公子来?”
      “是。”
      “那你可知这擂台赛最后的奖励为何?”
      “不知,”他说到我好奇的点上,我便紧接着问,“是什么宝物?”
      姓赵的年轻男人仿佛计谋得逞般淡笑道:
      “黑狐涂山的一束发。”
      “那是什么?”
      他像是已经背得滚瓜烂熟,脱口而出:“自古有妖兽黑狐涂山,三百年一次变化,它每次换下的毛发,是制作顶级鞭器的必需品,只需一缕缠绕,便可摧毁万物。”
      “三百年一次,怎能确定不是传说?”
      “这可是记录在姑苏蓝氏藏书阁里的秘闻,大概天下知道的人都聚集在这馨香阁内了,并且,”男人顿了顿说,“目前世间被人所知的、由这黑狐涂山的毛发所制成的法器,其中之一便是眉山虞氏历代宗主传下来的长鞭‘紫电’,妖邪夺舍,紫电取魂,魂魄都可取,更别说俗世事物,这便是上古妖兽——黑狐涂山的赠予。”
      对方的声音开始温润平和,说到最后仿佛原形毕露似的透露出原本的冷淡。我看向这位姓赵的公子,心里猜测:人不可貌相,难不成他就是温晁口中难缠的对手?
      我不禁试探地问道:“赵公子为何知晓如此详细?您若也想得到黑狐涂山的毛发,怎不上场一战?”
      “不,我不想得到,”年轻男人仿若叹息般道,“不过少年时,吾有一友人颇为喜爱这些罢了。”
      他向我笑笑,说了句“先告辞”,转身的时候,他腰间晃动的那一枚鲜艳的红色玛瑙,竟令我想到岐山温氏,这些天看书时,看到书上说岐山温氏的象征是太阳,不恰似这圆润的红玉吗。我摇摇头,把莫名的想法甩出去。
      今日的比赛一直延续到下午。日落之前,挑战擂主的人终于被选出来,结果并不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站上擂台的陌生中年男人看上去像是玄门哪家的家主,难怪不过少年年纪的温晁觉得棘手,但是也由此可以看出来,年纪虽小,温晁的身手却已经属于上乘。
      看上去像个满身纨绔习气的少爷,但他也许是为了摆脱什么而在拼命吧?这位温家的小少爷,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我回想几天前的初次见面,对方在王家灵堂的那一番带着怒气的话,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对他产生了好奇。
      “少爷!”
      身边温晁随从一句失声的高喊把我拉回了现实,温晁的右手紧紧握住对面刺来的剑,止不住的鲜血从手心淌落,染红了脚边破烂的折扇,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只有遏制不住的受到屈辱后的怒气。
      *
      晚上回到王府,大夫在温晁房里给他上药,我因为担心便也跟了去,但是被随从拦在了屋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温晁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便只好离开。
      离开后我向花园走去,想去那儿松松关节练练手脚,准备明天的擂台赛,却没想到王家的主母也在那儿。
      一身华装的妇人带着两三个女婢,正在花园的亭下赏月喝茶,见我来了,立刻变了脸色,嫌恶的表情中掺杂着怒气。
      她拎着衣服下摆小跑过来,伸出食指想戳我额头,被我躲过去。她愣了一下便脱口开骂:
      “贱婢,不要脸的臭丫头!用你那张跟你娘一样的贱人的脸诱惑温家的小少爷!你跟你娘一样臭不要脸!看我……看我不划烂你的脸!”
      她变本加厉使劲拽下旁边杏花的枝条,狠狠朝我的脸抽来。
      我正想躲避,余光见一道人影闪过,紧接着就看见竟是温晁抢到我面前空手接住了那根枝条。
      少年背对着我,不坚实但也不纤瘦的背影看起来足够可靠。
      我眨了下眼,才看到他用的是受伤的右手,沾血的绷带还没有缠绕好就被主人拖着跑了一路。
      温晁一拽枝条,王家的主母便跌倒在鹅卵石的路上,听到少年不含感情的一声“滚”后,这次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得靠两个女婢来把她搀扶着逃开。
      “……”温晁什么也没说,枝条随意一扔,转过身来,伸出右手。
      月光从他身侧过,落在手心,我低头看去,他手心沾血的绷带上有几瓣皱巴巴的杏花。
      “刚才他们没经过我同意就把你拦在外面,”头顶传来少年闷闷的声音,“听说你能说话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我老实回答。
      温晁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便转移了话题:“明天开始,我需要你帮我,如果在第七日能得到黑狐涂山的头发,我就带你回岐山。”
      “你这么信任我的能力?”
      “直觉。我祖父常挂在嘴边的话,战场上形势变得不好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直觉。”少年抬了抬下巴,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得意。
      我好奇道:“你祖父,那就是温家的老宗主?”
      奇怪的是,温晁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眼神闪躲开,嘴巴张张合合似乎不知如何解释,最后回答说:“……不……并不是。”说完他表情一僵,眉头紧紧锁起来。
      “算了,没什么,你当我没说过这事儿吧,反正要等你赢了才带你回温家,到时候再告诉你。”
      “也好,”我点点头,为了缓和气氛,便道,“说起来,你说这‘获取黑狐涂山的毛发’是任务,你是温家的少爷,那这就是你父亲给你亲自布置的任务咯?”
      “是啊是啊,”提到他父亲,温晁的脸色一下子臭起来,“那个男人就喜欢这种奇怪的东西,什么狐狸的头发、王八的壳子、河童的鳞片……”
      我不说话,静静笑着听少年抱怨了很久。
      *
      第二日,也就是擂台赛的第五日,我以“晁公子的随从”的身份报名参赛,并得到了擂主之位。
      就这样,到了擂台赛最后一日,馨香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新的挑战者是个姓柳的男人,长相年轻,不过,向来就难以从修真人士的面容中推测年龄,因而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人的气质所给人的感觉已至少是不惑之年。
      他在前几轮挑战中一直使用佩剑作武器,剑法了得,过五关斩六将,直接就得到了最后同擂主对决的资格。
      七日来赛事不停,终于到了最后一场。
      每一日的擂主都坐在三楼的房间内,以最好的视角观赏全局,我也不例外。
      待老鸨说昨日擂主上场时,我将我稀薄的灵气聚集在脚底,向池中央的平台上跳去,脚尖落地,膝盖弯曲,好在没出意外,安全落地,我偷偷松了口气。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我抬头看向今天最后的挑战者。“幸会,在下姓王。”
      姓柳的男人看清我的脸,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奇怪。他抬臂拱手,介绍完自己,接着犹豫般问道:“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我想,并未见过。”我不明白他话中目的,说完便把手搭在剑柄上,准备出击。
      对方也作好架势,嘴上却仍然不放弃道:“你为何要见黑狐涂山?”
      “我不想见,我只是要它的一束发。”我率先出剑。
      柳姓男子以刀鞘作挡,一手背于身后,将我顺势甩开。“我知道你年纪轻轻能成为擂主,必定有本事,今日我不伤你,你让我见黑狐涂山,我将它的发赠与你。”
      为防止自己被对方的话语干扰走神,我干脆闭嘴不再回应,专心对付起来。
      我本就不使剑,不过是这几日临时上手,因而手中的剑被震开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地收回手,弯腰后以手撑地,一条腿飞速扫向对方持剑的手。“哗啦”一声,对方的剑也落入池中。
      此时,当我以为比赛可以回归我擅长的体术的时候,却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竟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根细软的长鞭。
      二楼传来一阵他人的惊呼声,把我的心又往池底沉了沉。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真正使用的武器……是长鞭。
      “我知道他是谁了!”
      情况忽变。一片乱糟糟中,二楼有人突然喊道:“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柳南晏!眉山虞氏的旧主柳南晏!”
      “柳南晏,那是谁?他姓柳,怎么会是虞家的家主?”有人问。
      “他是入赘的!害死了曾经的虞家大小姐,夺走虞家传家的法器‘紫电’,还占据了虞家宗主之位!眉山虞氏因他没落,他怎的还有脸来到这里!莫非……是怀恨自己的女儿继承紫电,想要再寻黑狐涂山,乞求施舍一缕发,重夺虞家家主之位?!”
      “想得倒美!黑狐涂山当年赠予眉山虞氏先祖,那跟他柳南晏有何干系!”
      二楼吵嚷的声音让男人僵直在原处,脸色难看得吓人,我本想趁他动摇之时接近下手,他却以决然的目光狠狠盯住我,与此同时持鞭的手抬起,再使劲向我挥过来!
      若要躲过去必定要落入池水,与其不战而败,不如迎上去!只要有一秒……
      我果断向着对方的位置冲过去,一只手挡在身前防护,可是预想之中的长鞭并没有落下来,我看着对手震惊的表情,自己也慢慢停下动作,抬头看去。
      只见软鞭仿佛被什么透明的丝线扯住了一样停留在半空……不,不对,是在我身后。
      我回过身。在我身后的半空中,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银色的长袍将他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黑发在身后绑成了长长的一根辫子,他的眼神令人难以读懂,视线看向的是柳姓的那个男人。
      除了我和他之外,在场似乎没有其他人能看见突然出现的这个“人”。
      莫非他就是黑狐涂山?
      我在心里猜测,但我好像又猜错了,因为柳南晏呼唤了另一个名字:
      “——紫电。”
      二楼又开始聒噪起来:“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哪里有紫电?”
      “虞紫鸢在这里?没看见啊?”
      我皱起眉头,此时二楼靠近我的那一侧,温晁在叫我,我回望他一眼,摇摇头让他不要过来,否则我们会直接输掉。
      银袍黑辫的幽灵沉默数秒,冷然道:“我不是紫电。”
      柳南晏僵了一下,低下了头,双眼无神:“对,我知道。”
      “就算你赢了这场擂台赛,我也不会将我的头发给你。”
      “我知道。”
      “你应当记得,当年是你自己选择放弃我。”
      “我知……”
      “柳南晏,”幽灵似乎已经咬牙切齿了,“给我滚。”
      柳南晏的身体狠狠颤了一下,说不出话了。我看向他,过了许久,他才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那眼神中的决然好像在告诉对方,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弃:
      “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涂山!”
      “呃……!”
      在听到柳南晏喊出那个名字的一瞬间,我的大脑突然像是被千万条铁线撕扯一般疼痛不已,我忍不住双手抱住脑袋,这时,眼前忽然掀起一阵大雪,将我面前的一切都埋藏起来。
      我站在了一片冰天雪地里,雪簌簌下着,周身死一般的寂静。
      我猛地抬起头去看黑狐涂山,他却已经不在那里了,回过神来,银袍的男人就在我面前,用一双动物般温润而诱人的眼睛看着我。
      “居然是你……你不该在这里……”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我感受到身后像是有黑洞一般的吸引力,将我整个人都吞没进去,最后一瞬间,擂台赛的场景又回到我眼前,我听到有个少年似乎在喊我,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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