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小调》渺诺尘

50、参与商

　　有人欢笑有人哭，最近下班的时候，文可欣总会在地铁里看到苏巧俏。

　　白天避之不及，下了班也不让文可欣清静，苏巧俏完全不吝这个，满面春风，文可欣好像许久没有仔细看过苏巧俏，人越发的漂亮了。

　　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成酒红色，烫着微微的卷儿，假模假样的穿着防辐射服。

　　装作不经意般的看向文可欣这里，然后笑眼如花的走了过来，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地铁里意外见到亲人般热情，却有点儿夸张有点儿假。

　　“可心姐，你也做地铁啊？”

　　“啊，我都做了好些年了，你不知道吗？”

　　“哦，对，好像是，我新家也得坐1号线。”

　　“是吗？真巧。”

　　“可不，李冰说等有孩子了就让我开车。”

　　“你们结婚了？”

　　“还没有，不过也和结婚没两样。”

　　“哦，那你怀孕了？”

　　“也还没呢。”文可欣用目光看了看她那防辐射的衣服“准备了，我正吃叶酸呢。”文可欣点点头。

　　还记得护士长找文可欣谈，说苏巧俏准备怀孕，不能接触化疗啊什么的工作，李冰也找护士长谈过，所以护士长像让文可欣把化疗这方面的工作接过来，文可欣没有推脱，一口答应了。

　　可今天看见她头上的那几根红毛，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了怀孕，化疗药你碰不得，为了美，化学染发剂我看你可没什么顾忌啊！”

　　“可欣姐，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强了？有老公、有房子、事业稳定、我们的孩子将来也是北京户口，不愁上学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苏巧俏在幻想着未来，好像肚子里已经长出孩子了一样。

　　“的确，你现在可不是刚来北京时候的你了，不过你要记住这世上终有大部分人不一样，在乎的不一样，不在乎的也不一样。”

　　说完地铁来了，开门就上去了，恨自己素质太高，为什么不吐口痰在她身上，男人果然都是外貌协会会员，只要人长得漂亮，其他都OK啦。

　　日子如水般慢慢的流淌，文可欣和张杰的伤随着时间也加快了愈合，62床赔偿的事情最终也尘埃落定，植物生存状态，没有如大家伙期望的那样奇迹般的醒过来，张杰和文可欣最终也没有起诉62床的妻子，人生够艰难的了，何必为难一个没有依靠的女人呢。医院赔偿了62万，医院31万，科室31万，欧阳丹自己承担了15万。

　　“人生和电影不同，人生辛苦多了。如果你不出去走走，就会以为这就是全世界。所以我要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欧阳丹好似凤凰涅槃后的重生来从新的角度看世界，品味自己的人生。

　　欧阳丹看着窗外的人群。

　　两个亲密的情侣坐在马路旁说笑着，无拘无束，自由极了。

　　“折腾了半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62床的命是保住了，但一辈子植物人，只期待奇迹发生了，我这么说你不会怪我吧？”文可欣偷偷望了欧阳丹一眼。

　　“怎么会？我都已经走过来了，法庭都上过了，还会在乎你无关痛痒的一句实话吗？”欧阳丹笑着说。

　　“今后，我又失去了一位和我并肩战斗的好姐妹了。你成熟了。”

　　“成熟不是心变老，而是眼泪在眼里打转却还保持微笑。”欧阳丹随口一说。

　　“不仅成熟了，还才女了呢！”

　　“微博上说的，借来用用嘛！”欧阳丹媚眼一笑。

　　“有的时候，你以为的归宿，其实只是过渡；你以为的过渡，其实就是归宿。”文可欣不甘示弱。

　　“恩，想想以为会当一辈子的护士，把自己最漂亮最美最年轻最无畏的青春都镶了本和自己没有交集的病人的金边，自己觉得亏得慌！”

　　“你同样也收获了人生。”

　　“本以为医院这次转正的名额自己也可以努力一把，安安稳稳的当个白衣天使，还不如像你一样早一些看透现实，也不天天念想着。你知道刚发布消息那会儿，科里都说咱俩最有资格了，那时我吃不下睡不着，想着我们姐妹有一天却会面对这明晃晃的利益冲突，没想到只不过是担了些虚名罢了，即便这样也不能便宜了苏巧俏这只小狐狸。如果她光明正大的和我俩竞争，输了也心服口服，没想到她竟然是靠着李冰在局里任职的父亲，请了专门负责考试的主考官，带人家家里人在欧洲玩了一大圈，才得来的这个名额。却又同时踩压你我，当初你被刺我就觉得蹊跷。”

　　“你知道了？换句话说，人家也是付出了。”文可欣望着。

　　“真可笑，她付出什么了？不过是搬上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傻小伙儿罢了，其实啊天下乌鸦一般黑，还有你以为你不告诉我就没人告诉我了吗？”

　　“我当时也纳闷儿，62床家属不认识咱俩啊。”

　　“戴娜后来告诉我的，她说你不让她说，但她实在憋不住，她那天从监护病房出来，看见苏巧俏和62床家属在说话，然后她老婆就疯了一样跑进中厅里了，手里还拿着刀。”欧阳丹说

　　“然后就发生了那一幕！”文可欣的脑海里感到右手臂又有一丝丝的疼痛。

　　“她知道我可能对她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特意告诉错了人，这样借刀伤人还是在电视剧里才看见过，这样她转正的对手又牺牲了一个啊！我其实还要谢谢小妖精，要不是这样一闹，怕我还不舍得放下这鸡肋的工作，是她帮我下了决心。苏巧俏这丫头你知道在动物界里像什么吗？”欧阳丹哼了一声。

　　“什么？”

　　“巢寄生的杜鹃鸟，自己不搭窝，占了别人的窝，下的蛋把别的鸟的蛋扔出窝去，自己吃独食。现实不也是吗？踩低走高的。”欧阳丹的声音从咬着牙的缝里蹦了出来。

　　“你都要走了，还这么放不下，我都放下了，要是我像你一样多这么一点点勇气，我也想和你一起。每天早上醒来都在想爷不干了，二十分钟后孙子一样的上班了，又是一天。”文可欣摇头。

　　“我也这样想过，上班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现在我如愿了。”欧阳丹的话里有一丝不舍，十年的难以割舍。

　　“还记得咱俩刚被分到神经外科的那天吗？那时的你还有点儿婴儿肥呢，谁能想到现在变得这么苗条了！”文可欣在欧阳丹的屁股上拍了一记。

　　“怎么不记得，护理部主任带着我们一拨新毕业的小丫头们，一个科室一个科室的去送，当时虽然没怎么和你说话，但看着这么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就在想，要是能和你分在一个科里就好了，你这么面善，一定会很好相处的。最后就剩下咱俩了，刚走到神经外科的走廊，就看见护士长捧着好几双护士鞋很吃力的样子，你还上前去帮忙，我就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欧阳丹的脑袋里浮现了当时的画面，两个人的青涩都能酸倒老太太的门牙，任由眼泪如水珠子一般的淌了下来，像止不住的阀门。

　　“我当时也想要是有个伴儿就好了，我倒没觉得你面善。可你说我们是不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自己的命运得听从别人的安排，领导的一句话，我们的命运就被定格了，从此就改变了。

　　要是我们分到别的清闲的科室会是怎样？还会像今天这样苦涩吗？”文可欣刚才还是阳光灿烂的心情，突然间水珠就一颗颗的滑落，真如断了线的珠子，不给你一刻停留。

　　“你真讨厌，本来我好好的......”欧阳丹两行滚滚热泪，里面有着十年的韶光，十年的委屈，十年的情分，还有十年的人生。

　　“人生里能有多少个不能忘却的十年？”文可欣哽咽着。

　　看着欧阳丹的大眼睛，上眼袋和下眼袋里好像存着一汪水，轻轻一碰，好像就会流出来一样，眼袋间都流逝着伤感。

　　“我还记得咱俩有一次搭班，一个病人出院了，把咱科的轮椅推走了，等咱俩发现时，估计人家都坐上飞机了，咱俩还傻帽傻帽的去西客站找人，希望把轮椅追回来。你还记得吗？”欧阳丹碰了一下文可欣。

　　“怎么不记得，最后白跑一趟，护士长扣了咱俩一个月的奖金，那钱都能买好几把轮椅了。”两个人相视，破涕为笑。

　　“什么病人都有，我那时候对那个病人还很好，她手术后第五天拉不出屎来，我带着手套一块一块给抠出来的。忘恩负义的人。”

　　“忘恩负义的人多了。”

　　“还有你那个苏巧俏，一路货色。”

　　“行了，别提她们了。那，你的那个他什么态度？”文可欣笑着忍住眼泪，但是心里害怕这个答案，怕出了这档子事情后那个人毅然决然的无情。

　　“你希望他是什么态度？”欧阳丹反问。

　　“我是怕......”

　　“怕他不要我？他不敢，这点儿我还是有信心的。”

　　“那我还是得相信爱情了，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会骗我。”

　　“我干嘛要骗你，出了这件事儿后，他还答应带我出去旅游散散心呢！”

　　“那他离婚了吗？”

　　“还没有。行了，不说了，我今天是来和大家告别的，一会儿我去和他们打招呼就走了，不能再和你没完没了的聊天了，还得办正经事呢。”说完紧紧的和文可欣拥抱在一起，擦了擦眼角就向中厅走去。望着曾经在一个床上睡觉，在一个碗里吃饭，在一个花洒下洗澡，在一个被窝里流泪的姐妹的身影，渐渐的模糊在自己的双眼里，心里在下一场大雨，青春如同一场大雨，即使感冒了，还盼回头再淋一次。耳边响起了徐小凤那低沉伤感的声音：

　　不知道在那天边可会有尽头

　　只知道逝去光阴不会再回头

　　每一串泪水伴每一个梦想

　　不知不觉全溜走

　　不经意地在这圈中转到这年头

　　只感到在这圈中经过顺逆流

　　每颗冷酷眼光

　　到每声友善笑声

　　默然一一尝透

　　几多艰苦当天我默默接受

　　几多辛酸也未放手

　　故意挑剔今天我不在乎

　　只跟心中意愿去走

　　不相信未作牺牲就实现可以拥有

　　只相信始靠双手找到我要求

　　每一串汗水

　　换每一个成就

　　从来得失我睇透

　　心里从不会强求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2013年就要结束了，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这两年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北京特大暴雨，奥运会，钓鱼岛，遇到了十几年不见的初恋情人，又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的闺蜜悄悄的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但希望此刻她正躲在角落里享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