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小调》渺诺尘

37、职业

　　“我听别的科说，人家护士长主动弃权这次北京市职业技能大赛的资格。”李青一大早上就来八卦。

　　“为啥呢？咱机会又多了。”这回欧阳丹没有得到一手消息。

　　“丹丹姐，你聪明人咋又犯糊涂了呢？”罗慧这句话显得十分有深度。

　　“北京市啊，那么多大医院，那么多优秀的白衣天使，你觉得咱们胜算的机会大吗？”李青把问题解释的也很有深度。

　　“那倒是，谁也保不齐会有啥黑幕，我们只是他们的炮灰罢了，就像选美一样，重庆小姐那样都能被选上，我去了怎么也是亚军啊！”欧阳丹说完所有人都大笑。

　　“咱们护士长可不这么想，她可是十分期待你们的表现啊！”李青说。

　　“是啊，咱护士长什么时候示弱过，她总觉得她手下都是人才，而且能最大限度的使用人才，挖掘你潜在的本能。”欧阳丹大言不惭的说。

　　“没错，挖掘出你瞎贫的本能了。”文可欣说。

　　“你别嚣张，到时候咱们可是竞争对手了，不对，是战友，放马过来吧！”欧阳丹举手做扬鞭状。

　　“要不是护士长不松口，我才不想和你成为战友呢。”文可欣和欧阳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的，从不拐弯。

　　“为什么？”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不会没听过吧！！！”文可欣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欧阳丹刚抬起手要打文可欣，可惜只碰到了她的影子。

　　不知道人生当中要经历过多少次反反复复的考试，对护士这个职业来说更是频繁，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其中还要穿插临时抽考，提问，操作，基础技能，告知内容，紧急预案，各种制度，本来脑细胞就在上班时浪费掉了，哪还有多余的经历来应付考试，要知道，我们的脑细胞要是那么好使的话，当初就考上重点大学当医生了，何苦工作来还要背这背那的，看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句黄金定律到哪儿都适用，上学时没背下来的书本上班时加倍的找补回来了。

　　本来就被自己的职业折磨个半死，最后却死在考试上。

　　文可欣和欧阳丹除了上班的时间，其余的都用来看书，两个人练习操作，反复推敲，虽然都是平日里的工作，可要是抠起细节来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今天文可欣夜班，接欧阳丹的班，一进监护室都要疯掉了。

　　九个病人，三个手术当天的，三个术后观察的，两个高血压脑出血的，最后一个吹呼吸机的，走过去，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看见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文可欣的防线都要崩溃了。

　　“今天晚上有的你忙的了。”欧阳丹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低下头配液，脸都没时间抬。

　　“我怎么这么忙命，好久都没看九个病人了，这一下子我还有点儿接受不了。”

　　“等我把液体配完，和你一个一个的交班。”

　　“这个小女孩儿怎么回事儿？”

　　“那就先说她。”欧阳丹把病人的液体换上后走过来。

　　“脑袋里长了一个血管瘤，不知道怎么破了，出了几毫升的血，虽然不多但又没办法做手术，只能保守治疗，可是压迫了呼吸中枢，上午刚入院，下午呼吸就不好了，立刻做了气切，上了呼吸机后神智就清楚了，问什么都明白，会点头，就是高烧不退。刚才还39度。”

　　“这个阿姨下班了，今天晚上我来陪着你，好不好。”文可欣俯下身子，握着小女孩儿的手。

　　脖子上的呼吸机管道和身边压缩机在微微颤动的呼吸机使小女孩儿看起来极其渺小，小女孩儿努力的点点头，眨眨眼，表现出和她年纪不相仿的乖巧懂事儿。

　　文可欣咬咬嘴唇，眼泪在眼圈里转悠几圈，让文可欣生生的憋了回去，不能哭，还有九个病人等着她来照顾呢。

　　和欧阳丹每个病人床旁都仔细的做着交班，看瞳孔、测血压、脑室引流管、输液管、尿管、锁骨穿刺管、一个病人身上有十几条管线都仔细的捋清楚，然后再翻身拍背，防止褥疮的发生，九个病人一圈下来，一个小时没了。

　　“这一天，累死我了，连着接了三台手术。晚上就看你的了。”欧阳丹说着把头上的燕帽摘了下来。
　　“放心吧，你先去洗澡吧，有问题我再问你。”文可欣开始配液了，得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投入到战场。

　　欧阳丹刚走，就有人敲门，护理员去开门，是小女孩儿的母亲。

　　“监护室不能探视。”护理员小崔是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一个女孩儿，但做护理员已经有几年了，说到经验还是有的。

　　“我就是想问问孩子的情况。”孩子的母亲被小崔阻隔在监护室的门外。

　　“要是有变化医生护士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小崔的语气不卑不亢由于多年的经验不带有一丝感情。

　　文可欣给患者换完液，走到门口对小崔说“该给病人做晚间护理了，你去吧。”

　　“我是60床的妈妈。”文可欣的脸被口罩遮着，小女孩儿的母亲只看到文可欣的眼睛，但好像是抓到绳子一样抓住了文科欣的胳膊，“我能看看我的孩子吗？”

　　“您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但请您也理解我们，孩子现在病情比较平稳，她那么小，但我能看出来真的比较懂事儿，如果看到你，恐怕她的心就不会那么平静了，一激动，对她没有好处的。”

　　“你有孩子吗？”小女孩儿母亲问。

　　“没有，我有妈妈，而且我完全能理解当母亲的心。”

　　“那就可怜我这个母亲的心，让我看一眼，远远的。”

　　文可欣想终究她还是不能理解做母亲的心，尤其是在孩子最需要母亲的时候，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不能做任何事情时的心情。

　　“我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我。”小女孩儿的母亲哭了，无声无息的。

　　这眼泪再一次触碰了文可欣内心深处的柔软。

　　“那您进来远远的看一眼，别让孩子看见您。我这可是破例了。”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小女孩儿的妈妈紧紧的握住了文可欣的手，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进监护室，在角落里看着孩子，女孩儿平静的躺在床上，胸廓一起一伏，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天花板。

　　她的母亲轻轻的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两行热泪慢慢的滑下来带着苦涩，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目光里杂着心碎、心疼、不忍、也许还有自责，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文可欣去关门。

　　“那就拜托您了。”

　　“我会尽全力的帮你照顾好她的，如果您相信我。”

　　“我相信，从你的眼中我能看到善良和责任。”这句话是文可欣工作以来得到的最大的赞美，比起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证书要有分量的多。

　　女孩儿母亲说完转身走了。

　　文可欣望着那忧伤的背影，还是不能真切的体会做母亲的心情。

　　也不容她多想，还有九个病人等着她呢。只有这个时候，文可欣才觉得自己职业的崇高，打消了低人一等的念头，有人需要你的帮助，你的帮助才让患者更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