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小调》渺诺尘

19、无助

　　2010年

　　文可欣模糊的双眼又回到了两年前。

　　文可欣的父亲和母亲从东北老家来，说是来看看女儿，其实后来妈妈说是由于爸爸身体感觉不舒服，老是头晕，妈妈说女儿正好在脑外科，不如去北京看看女儿，顺便看看病，爸爸欣然答应了。

　　为了给女儿一个惊喜，他们是临上火车前才给文可欣打的电话。

　　上一次爸爸妈妈来北京还是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那时候文可欣死乞白赖的让爸妈来感受一下北京的奥运气氛，大街小巷都放着北京欢迎你这首歌。

　　他们说有什么好看的，不还是那个北京。

　　文可欣说那可不一样了，有鸟巢和水立方了，国家大剧院也快建成了。

　　爸妈拗不过，在鸟巢看了两场田径比赛后，她们才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热情的北京。

　　那时候爸妈说她们的蜜月结婚来的就是北京，一转眼，孩子都快三十了，也都不曾记起那时的北京和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这一次文可欣说一定带你们好好玩玩。

　　爸妈来的那天原本文可欣休息，可是苏巧俏提前和文可欣换了一个夜班，说去和男朋友约会回不来。

　　文可欣本不想换班，因为在科里有这么个说法，谁要是无缘无故的替班，总会发生点不大不小的插曲。例如上次替了个班，结果晚上患者从床上掉了下来，好在没事儿，让护士长白白的数落一通；还有一次替班，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大爷硬是生生的把自己脖子上的气切套管拔掉了，好在没出人命，也把文可欣吓得半死。

　　也不知道是文可欣平日里善事儿做的多了，自己每每都能化险为夷，也许是幸运都用光了，今后就未必如此幸运了。

　　这次文可欣想反正何燡出差了，也没人约会，自己也没什么意思就答应了。

　　可谁知道爸妈给来个突然袭击，晚上到的火车又没办法接站。

　　两难之时给苏巧俏打电话，她说在外地，一时间赶不回来。

　　换班时说是和男朋友约会，现在又去了外地，这说话有谱没谱啊，张嘴就来，文可欣无奈。

　　只好和老妈说让他们自己打车回去，老妈说“你安心的上班吧，我们有你家的钥匙。

　　我们俩有胳膊有腿的还找不到家，再说我们又不是没来过北京，放心放心啊！”可谁知老爸对老妈说“打车到家得一百多块，还不如咱俩坐地铁吧，鼻子下就是嘴，问也问到家了吧！”于是踏上了一去不复返的一号线。

　　爸爸妈妈带着颤巍巍的谨慎小心，刚在站台上找对了车的方向，就被人群生生的挤上了地铁，下班高峰期。

　　“可欣儿妈？咱们坐的方向对吗？”

　　“应该对吧，你看这小绿灯的方向，不是往可欣儿家走吗？”

　　“咱闺女也不容易，每天上班都坐这么挤的地铁。”可欣儿爸爸替闺女担心了，知道女儿独自一人在北京打拼的不容易。

　　“可不，我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了。”文可欣妈妈被车厢里的人挤得动态不得，别说有座位了，弄个站脚的地儿就不容易了。地铁停停走走了几站地，人是上上下下，没见人少。

　　文可欣的爸爸一个劲儿的用手擦汗。

　　“欣儿她爸，你没事儿吧。”妈妈看爸爸有点儿发白的脸。

　　“没事儿。”话刚一落地，爸爸应声就倒在了地铁里，地铁里闪出一片空地，爸爸的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倏地，刚才那人挤人的车厢不知用什么魔法突然空荡荡起来，能开进一辆坦克。

　　妈妈在一旁呼救着，周围没有一个人应声，妈妈在喊“有没有医生啊，快救人啊！”车厢里冷漠的面孔与妈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道墙，声音怎么都穿不过去，如何都打不破那道屏障，妈妈脑袋里一片空白，在这短短的的两分钟内经历了人间冷暖，经历了生死离别，经历了世间的炎凉，有如上帝按下了静音键一样周围都变得那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时间定格在这里。

　　突然打开的车门惊醒了无助的母亲，看见有人躺在地上，上车的人流有的原地不动，有的挪到别的车门，有的从爸爸的身边蹭了过去，地铁人员看到了“别上了，别上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就差从爸爸的身体上踩过去了。

　　地铁工作人员赶紧上来帮忙把爸爸抬下车，躺在了冰凉的地上，有打120的，有来抬人的，此次地铁因为父亲而推延了一分钟就拉着那些冷血的人们继续的向前。

　　这时有人提醒妈妈赶紧打电话给家里人，抱着爸爸身体的妈妈才恍惚明白过来，颤颤微微双手摁着按键，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136、不对、138、不对，13几来着？再摁。

　　“喂，妈，你们到家了？这么快！”文可欣高兴的接了电话。

　　“欣儿啊......你快点儿来吧，你爸.......你爸......”妈妈实在说不出话来。

　　“妈，我爸怎么了？”文可欣的心顿时觉得堵得慌，心砰砰直跳，直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不想面对的事情，却又逃避不了的，她希望会有转机。

　　“你爸他恐怕是不行了。”妈妈看着躺在地下的爸爸，面色灰黄、没有一丝气息。

　　文可欣听到这难以想象的事实，天旋地转、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让人窒息又充满恐惧，像一颗子弹正中自己的心脏突然昏死过去的样子。

　　这时窗外突然响起那一长一短的救护车的声音，平日里听到无数次的声音，此刻正刺在文可欣的心尖上，慢慢的滴血，脑海中多么希望此刻从救护车里推出来的是自己的爸爸，拉着她的手说“欣儿，爸爸没事儿，放心吧！有这么多医生护士在，放心啊！”。

　　文可欣定了定神儿，用力扶住桌子，此刻她必须冷静，还有几十个病人在病房，她还在守护她们的生命。

　　职业生涯中的沉着冷静此时冲了上来，要捋清头绪，先给欧阳丹打电话，短短的几秒钟，中孝介的声音就被欧阳丹的声音打断了“大晚上的，不好好上班来骚扰我。”欧阳丹不满的说。

　　“能替我上班吗？我爸爸出事了。”文可欣声音无力。

　　“十分钟后到，你先准备换衣服走。”欧阳丹的果断是无人能及的，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奔到医院，想都没想，在朋友最需要的时候，后果都由自己承担。

　　但是心里立马开始怨恨苏巧俏，要不是这该死的丫头，文可欣就可以陪她爸妈了，果然是替班没好事，这一次又真真切切的印证了科里的死咒。

　　也不知道这文可欣上辈子欠了苏巧俏什么怨债，需要这辈子来偿还。

　　文可欣把手里要做的工作捋了一遍，给欧阳丹写了一个简要的交班内容，每个病房都巡查了一遍，把重病人的生命体征重新检查了一遍，才安心的把头上的燕帽摘了下来。

　　可此时又有谁来守护爸爸的生命和无助的母亲呢。

　　在医院里的人时间都是按秒钟计算，哪怕就几秒钟，病人的生死边缘都在这里徘徊。

　　十五分钟，欧阳丹就到了文可欣的眼前，可文可欣觉得像飘在海上的小船漫长的没有尽头，脑袋里上映着爸爸出事时的各种场景，简单交代了一下工作，文可欣脱下白衣就飞奔出去。

　　临到门口，欧阳丹叫住她“可欣，科里有我你放心吧，我会和领导说明白的，你要挺住啊！”文可欣点点头，此刻绷住的泪水才缓缓滑出眼眸，朋友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才知道她的珍贵，可以让你走的那么踏实，没有一毫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