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魔尊的冰山初恋》秋雨不听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日一早，众人整装待发，宗柔一晚上没回来，却仍是精神饱满的样子，徐又清翻遍了整个卢府，都找不到祁显的身影。

　　陈一桥从屋里出来，手中拿着张字条，皱着眉对众人说道：“祁显昨晚就离开了，只留了张字条。”

　　徐又清气得够呛，他夺过字条，扫了一眼，不满地说道：“好歹相识一场，这小子脑子有什么问题？！一声不吭就溜了，这要我们上哪儿找阵法师？！”

　　陈一桥心里也奇怪，他们与祁显虽然认识不久，可也同行了一路，一起入过鬼城，祁显此人沉默寡言，脸颊有伤，他们都觉得他身上定有一段难以言说的艰辛，因此也从未计较过他的阴沉寡语。且他们几人之中对阵法一学只是一知半解，正需要祁显这样精通阵法的人。

　　从鬼城回来，祁显更是神出鬼没，几乎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除了陈一桥偶尔给他送丹药，众人几乎就没见过他，像是在刻意躲着谁似的。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偷偷走了，还是大半夜偷偷溜走的？！

　　夏曼香从徐又清手里夺过字条，也扫了一眼，嘟着嘴气呼呼说道：“这个人也未免太小肚鸡肠了吧！我不过就是问了他个问题，对我翻脸生气也就罢了，怎么还跑掉了啊！”

　　徐又清哪能乐意，他英眉紧皱，高声怒道。“他竟然敢对你翻脸？！”，好小子竟然跑了他了！

　　陈一桥无奈拍拍徐又清，现在又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夏师妹，你问了他什么？”，祁显虽然阴郁沉默，可也成熟稳重，怎么会因为一个问题就生气呢？

　　夏曼香眨眨眼，费解道：“我只是问他，在幻境中是什么身份，我好奇嘛，你们都告诉我了，只有他锯嘴葫芦一字不提，我当然要问啦！”

　　谁能想到低头垂眼的祁显听到她问，一瞬间咬牙切齿，还狠狠瞪她，夏曼香当时都被吓到了，可她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就想着非要问出来不可，把祁显烦的不胜其扰。

　　这边几人嘀嘀咕咕，祁昱却往玉慈身边凑去，低声说道：“你可还记得他？”

　　他？谁？玉慈抬眸想了想，他是说祁显？

　　她点点头，虽然一时没认出，可她早就想起来了，祁显是祁昱的同父异母哥哥，她怎么会不记得。

　　看玉慈乖乖点头，祁昱隐下昨晚心中恐慌，见她待他如常，伸出手想去摸她的头发，一旁的纪长舟却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玉慈仙子和祁道友之间，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但这怎么可能呢？仙子可是十七岁便拜入师门了。且他从未听过仙子身边有一个紫色眼睛的修士存在……

　　众人气祁显连夜跑路，又一时间担心找不到阵法师，长仪剑派专修剑道，夏曼香连剑道都参不透，根本指望不上她。纪真人对阵法也并不精专，陈一桥不用说，他与徐又清皆是丹修，炼药放火倒是顺手，宗柔精通符箓，虽也和阵法有同源之道，但终究不是一路。

　　更别提静音真人了，所有人都知道，乞玉慈只修剑法，是个实打实的剑修，甚至连法器都极少去用……人家君子剑裘若休还有一堆各式法器呢。

　　传闻真瓶道人性情温和，待人和善，想来不会为难后辈。可即便如此，他留下的秘境也没有随便进入的道理。

　　千万年前此界的灵气资源比如今不知丰富到哪里去，且每位飞升的前辈可想而知也都是大浪淘沙后，站立在修仙界顶端的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们留下的身外之物，一向吸引着无数的后辈前赴后继，开发寻求。

　　那些飞升前辈留下的秘境遗迹都有着重重机关，刁钻法阵，有些甚至还会在秘境之中豢养妖兽，千年万年，道行高深。

　　而这，也是为了考验那些想要争夺灵宝法器的后辈们的资质与心性，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取遗迹秘境宝物的资格。

　　先辈们留下宝物，等待后辈们历练获取，一代一代，无穷尽矣，这也是修仙界传承至今的原因之一。

　　根据流传的消息得知，真瓶道人身为剑修，在阴阳阵法之上也有极高天赋，秘境中定然布设无数玄妙法阵，他们于阵法之道上理解粗浅，这可如何是好。

　　“祁昱可以。”

　　玉慈看几人面露难色，悠悠抬手指了指紫色华服男子，这人符箓阵法，邪门歪道无一不精，还挺有用的。

　　陈一桥喜出望外，他心中十分敬服静音师叔，师叔说祁昱行，那祁昱肯定行，即便这个长相清隽气质妖邪身体虚弱的祁道友身上毫无灵力波动。

　　宗柔静立一旁不说话，看这几人表情就知道他们早把她的话忘到脑后，这祁昱分明就是魔修，她心存警惕，只等他被她捉住差错。

　　夏曼香瞟了一眼祁昱，这人虽然生了一副好皮囊，可在她心中师兄就是最好看的，且不知为何，她心里是有些怕这个病歪歪的祁昱，毫无由来，但她可不会表现出来，免得让人看轻。

　　有阵法师就行，徐又清紧锁的眉头豁然松开，他上前豪迈地揽住祁昱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说道：“好小子！原以为你是个吃闲饭的，没想到竟有如此内秀，我就说静音师叔怎么会养个废……”

　　话说半截，徐又清惊觉自己差点吐露心声，打着哈哈笑了笑，玉慈没觉得有何问题，纪长舟却很不满意。

　　仙子分明是乐于助人，不是说祁道友“被人追杀”，所以仙子才仗义出手，给予庇护么，什么时候叫“养”了。

　　祁昱被乞玉慈点到，心中正暗自欢喜，听了徐又清一番话，没想到他如今形象就是抱着乞玉慈大腿的底层修士。若按往常他的脾气，徐又清早就是一滩血水，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琢磨了一下，金丹真人和一个连灵气波动都没有的小修士……

　　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乞玉慈的小白脸，岂不是正合他意？

　　众人一同出城，青岬城事情已解决，郝正道也不准备再待下去，索性一同离开。

　　卢仲安眼眶通红，他深深拜别郝正道，风烛残年的老人腰间只别了个三清铃，身后背着一个扁扁的包袱，花白的头发束在头顶，竟比初次相见时，老了很多。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玉慈站在不远处，看着郝伯伯佝偻的背影，心中暗道，为保存青岬城失去生魂的女子身体不腐，他生生在一天之内画出两千六百道玉心符，彻底损耗了元神。

　　所谓符箓，便是以修士自身为媒介，引天地间灵气将之刻画在符纸之上以使用，对修为只有筑基中期的郝正道而言，这两千六百道玉心符，几乎是用他所剩不多的阳寿换来的。

　　玉慈想了想，若是她与郝伯伯之间没有因果相连，自己也不会来到青岬城，依郝正道的性子来看，这场是他的死劫，一点没错。

　　卢仲安掩面拭泪，扭头看了看和郝先生交谈的顾云娘，云娘面色苍白，却笑容温婉，眉目间更有股柔韧之感。

　　她仰头浅笑，在长袖下握住了卢仲安的手，温凉的手却烫得卢仲安面红耳赤，感受到云娘的安抚，卢仲安的情绪才将将稳定下来。

　　郝正道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容温和如慈父：“云娘大义，老道心中感激不尽，此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日，惟愿你二人此生和乐，福泽圆满。”

　　卢仲安急道：“先生再也不回来了吗？”

　　郝正道含笑摇头，并不回答，只从袖中拿出两张叠好的平安符，“这是老道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顾云娘道：“这怎么好意思……先生您好歹也收下我们的心意……”，先生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准备的盘缠。

　　郝正道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的包袱：“这两三件新衣，足以让老道云游四方，你们的心意我已经收下。”

　　青岬城经过劫难，如今已逐渐恢复生机，昨日惶惶留在昨日，世间百姓正如野草春风，拥有着难以比拟的生存韧性。

　　郝正道看着行人匆匆，只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余众人都早已出了青岬城，玉慈一人留在这里等待和郝正道同行，只因他说有一事要与她说明。

　　玉慈不知是何事，可她感念幼时郝正道将她从屠城之祸中解救出来，此为救命之恩，所以很有耐心。

　　两人缓步往城口走去，郝正道沉默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说道：“玉慈啊，你可还记得你七岁那年的事？”

　　“自然，是郝伯伯救了我，这件事我一直感念在心，正因如此，你我才有这次因果。”

　　所谓因果业力，乃是修仙之人此生无法避免之事，因果不消，轻则影响修为，重则在修炼进阶上无法跨过心魔劫，断绝仙途。

　　郝正道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沉重的表情，缓缓说道：“那时你才七岁，有些事对你而言很难细说，且那绝不是一件你能够接触的事，可没想到如今……玉慈，你能踏入仙途，想来这也是天意吧。”

　　玉慈面容冷凝起来，慢慢问道：“可是当年屠城……一事？”

　　郝正道：“不错，当年你追我出去给我送钱，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城中便血流成河，我捂住你的眼睛没让你看到那场景，带着拼劲全力飞奔到万里之外。既是因为我怕你受到刺激更重要的是，当年，我是真怕啊！”

　　他永远忘不掉那日的场景，永远忘不掉那强大嗜血的威压，他将身上所有的飞云符都贴到腿上，极速狂奔，那时的他只有一个信念，就是逃！快逃！

　　“我告诉你那日屠城之祸是因为两国交战，可是玉慈啊，是我骗了你，当年的祸乱，并非是两国倾轧，而是一人所为！”

　　那个人，让当时修为小有所成的他颤栗，仿佛自己就是天地间的蝼蚁，渺小羞耻，唯有被翻弄于鼓掌之中的资格。

　　血流成河，哭号入耳，他却只能怕到装聋作哑，将七岁乞玉慈的小小脑袋压在怀里，除了头也不回地飞速逃离，他什么都不敢做，甚至不敢呼吸。

　　“那个人，谁也想不到竟然是那个人……”郝正道面露回忆之色，宛如回到了两百年前那个和煦的夏天，声音颤抖而痛苦，“他是春芳班最有名的旦角儿，我直到今日也无法理解，修为足有化神期修为的大能，为何要混迹于市井，又为何要大开杀戒……”

　　头上的日头明朗，万里无云，柔和温暖的春风习习拂过，玉慈却顿感后背一片寒凉，面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