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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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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四倍瞄准镜的准星,一张张紧绷的面孔一一从视野里略过,精准清晰到可以看见对面街头士兵手上一根根分明的手指。菲利克斯抬起脸来,冷眼审视了一番架在这里的一挺俄国莫辛纳甘狙击步枪。一个转身鞋底就被硬物硌住,抬起脚尖,一个弹壳就在脚边,这是一枚俄式子弹。一位来自俄国的狙击高手。
这一切的种种都指向了苏联,清晰到了刻意的地步。
他深呼吸,捡起了那枚弹壳,随手抛给了站在门口监视他的盖世太保。
他仔细嗅着房间里的气息,视线越过桌上一杯渐凉的咖啡。廉价巧克力已经完全消融在了曾经滚烫过的咖啡里,甜腻的气息混合着咖啡的馥郁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的嗅觉向来很好,在读书时他的同学给他起了个外号“狗鼻子”,他被叫了整整两年的狗鼻子。他到没有对这个外号感到反感,因为他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智慧未开化的蠢货。
他凝视着桌上那杯咖啡,圆润的杯口里深褐色液体上辉映着他眉清目秀的容颜。那一缕缱绻在空气中淡薄的暗香,犹如暗中蠢蠢欲动的欲念般诱人。这一点细枝末节的伎俩,到了他这里却偏偏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天真。
和那些泛滥到庸俗的香水味不同,区别于千篇一律的花香果香,浓厚成熟又慵懒的味道,朦胧如同路边情人的呢喃声,在恍惚间尝到了她颠倒众生的一个吻。
香奈儿五号。
谈不上烂大街,但的确在年轻女性之间很是风靡。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又让他想起了他曾经吻过的肩窝,那是他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偷到的一缕香。
一位女性,一位来自俄国的女狙击手?
他匆匆离开了这间被封锁的酒店,在渐浓的暮色里前往了医院。
重兵把守的医院也被一众军队堵得死死的,捧着相机的几名记者被通通围堵在门外交头接耳着,他们对把守的士兵完全没有办法。
一辆装饰着nazi标志的轿车载着菲利克斯直直停在了医院门口,菲利克斯见轿车突然刹了车,瞪了一眼驾驶位的盖世太保,伸出修长的手比了个□□,动作朝着门口虚开了一枪,示意他直接开进去。盖世太保却十分不配合地拉了手刹,耸肩道,“只能这样了,没有批准谁也进不去。”
菲利克斯没有说话,眼睛里却是写满了不耐烦,他猛地推开车门毫不犹豫下了车。只是这一次,他和那些聒噪的记者们一样,被拦在了门外。菲利克斯吃了闭门羹,头一次觉得若没个职权名号压在身上,是真的不方便。
好巧不巧,又一辆轿车停在了身边,车窗往下一开,一张让菲利克斯讨厌的脸孔出现在视野里,正是菲利克斯的大哥,马克西米安·冯·奥尔巴赫。“你怎么在这里?”马克西眯起了眼,带着些困惑审视着他的弟弟,此时此刻的菲利克斯应该在保安总局里接受新工作才是。
“舒伦保叫我来的。”菲利克斯张口就来,回头望了一眼那名仍坐在车上的盖世太保,这样的距离他应该是听不见菲利克斯的回答的。
“啊,这样。”马克西略微点了点头,大约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随即向后拨了拨手指,示意菲利克斯上车。
“你还没见过约阿希姆,对吗?”马克西米安情不自禁开始聊起了家常,他至始至终都以成熟大哥自居,也不管菲利克斯领不领情。
约阿希姆是奥尔巴赫家的准女婿,一位年纪轻轻的飞行员,军衔是上尉,祖上是个如假包换的普鲁士将军,虽说没什么威风凛凛的头衔,家族姓氏前却不意外地冠了个“冯”字。
“没。”菲利克斯语气刻薄。
“喔,这样的话,你今天得早点回去。”马克西米安看了看手表,“因为约阿希姆来做客了。”
他们明明还有半个月就要结婚了!
菲利克斯不满地想,他明明还可以留在美国再挥霍几个月。偏偏他的准姐夫是个猴急的飞行员,又赶上了战争,片刻都等不得要和姐姐结婚,恨不得十个月之后就当爹。为了不错过姐姐的婚礼,他只能早早结了课。
他讨厌这里,他一点也不想回德国。
他的情绪又上了头,一言不发地支着腮帮子:还有半个月就是婚礼,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撞上一桩暗杀,真是晦气。
马克西一直在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后排的菲利克斯,和相貌平平的自己比起来,造物主对这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偏心地太明显。当然菲利克斯的脾气也的确让人难以琢磨,他做事不按常理出牌,最让人哭笑不得的莫过于他因失恋而休学的糗事了。
而马克西米安其实一直很好奇菲利克斯在三八年都做了什么。他记得清清楚楚,父亲对菲利克斯擅自休学的荒唐事大发雷霆,那一年菲利克斯一分钱都没有从父亲手里拿到过。那毫无来往且让菲利克斯闭口不谈的三百六十天里,他的这个弟弟究竟在何地做着何事?
菲利克斯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失踪了整整一年。
“他长得怎么样?”最后车稳稳停在了医院大楼前,菲利克斯一边拉开了车门,一边小声地问马克西米安,“那个约阿希姆·冯·艾因亨特。”
“还不错。”马克思笑了,看来菲利克斯也并非是毫不关心姐姐的婚事。
“哦,猜到了。”菲利克斯合上了车门,心想若是这个约阿希姆长得不俊,他那个痴女本色的姐姐也不会同他交往了。
奥杰塔是个女中豪杰。
菲利克斯喜欢这样形容他的姐姐的。因为奥杰塔身高足足有五点六英尺,高跟鞋一穿和马克思站一块就根本不分仲伯了。一头波浪卷的金发,一双亮晶晶的蓝眼睛,乍一看也挺有女人味的,讲起荤段子起来却一点不害臊。但奥杰塔长得好看,是个正儿八经的美人,自然也就不缺护花使者。
是了,奥尔巴赫一家五口人,就属大哥马克西米安长得最特别,一点都不像是从这个家里出来的。
奥杰塔比菲利克斯大了两岁。她从小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自打出生起就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不爱穿裙子还留着短发。菲利克斯长得又秀气,乍一看就像个女孩子,小时候这对姐弟那真是一个雌雄难辨。
在马克思米安被接进家门之前,人人都知道老奥尔巴赫有一双儿女,总是有不知情的来客就对着菲利克斯瞎夸,“您家的千金真漂亮!”
这种乌龙事一直到奥杰塔从法文中学毕业才算绝迹:因为奥尔巴赫夫人强制奥杰塔留长发穿裙子了。
说的也是,这年头哪有女孩不穿裙子的?奥杰塔倒是真的标新立异。
对姐姐的回忆就此打住,在前往急诊室的路上,菲利克斯和马克西米安同时被坐在走廊上垂头丧气的六处科长吓了一跳。
一个多小时前,这位男士被暗杀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谍报局和保安局,现在他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视线里。
菲利克斯难得默契地和马克西米安对视了一眼。马克西米安立马向苦瓜脸的六处科长走去,可刚踏出一步就被他的助理拦住。
“很抱歉,请让科长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他的助理说,“他的妻子和孩子刚刚离开了。”
“离开?医院明明被封锁了,能去哪里?”另一位同时被拦住的军官提出了疑问。
“……太平间。”
菲利克斯闻言掉头就走,马克西米安回头看向他的背影,猜他应该是去太平间。
争取日更,要是鸽了当我没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