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爱与死》纯脑瘫

1、1

　　六处A科科长在光天化日之下遭遇了暗杀。

　　这个消息传到舒伦保耳根子里的时候，他还坐在办公室里和奥尔巴赫副部长的二公子菲利克斯·冯·奥尔巴赫聊着天。彼时的舒伦保还观察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看着实在是太不可靠了，他太年轻了。

　　资料上白字黑字记录着他的出生日期“01.01.1916”，满打满算也有二十四岁了。可他看上去却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整个人都充满了少年气。生着一头浓密微卷的金发，眼睛倒是漂亮，蓝的通透，不带一丝的褐色。端端正正的眉眼，直直挺挺的鼻子，乍一看的确是英气逼人。

　　眉弓挺高眼睛细长，下至的眼尾延伸出一种无辜又天真的气质，偏偏眉毛生的浓密眉眼间的距离较短，又平添了几分狼性。形状完美的唇有着温柔的颜色，线条柔和的下颌线和一个瘦削的下巴，瓷白的脸颊上还有几点淡褐色的雀斑。

　　这张脸，倒也算得上是刚柔并济。故而俊朗一词还不足以形容这张脸，但俊美一词又显得太过于单薄。总之漂亮的人总是讨人喜欢，这点是不分性别的。舒伦保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其实是对他充满了好感的。

　　舒伦保目光向下又扫了眼他的资料，谁都知道奥尔巴赫家的二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当年被梅斯军官学校一脚踹出了大门，所幸资料上没记载他的这一项光辉事迹。他大学的履历倒是漂亮，纽约大学法学系，侦查科，科目成绩均是整齐划一的“A”。耐心看到末尾，体育和平时表现那一栏分别印着“F”和“G”。最荒唐的是，他在三八年休学了整整一年，理由是失恋了。

　　这算什么狗屁？

　　舒伦保端着一张沉着冷静的脸，不置可否地用手指头敲了敲桌面。菲利克斯却估摸着他已经知晓了自己劣迹斑斑的陈年旧事，带着不屑和玩笑般的意味，发出了一声低笑。

　　这一副漫不经意的态度倒是踩了舒伦保的雷。他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抬头瞥了一眼菲利克斯，抬手拿起职务表核对了一番，想着该把这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安插到哪里去。

　　海德里希怎么评价这个菲利克斯来着？

　　哦，他说这个人倒是有个聪明的脑子的就是品性恶劣，偏偏还是奥尔巴赫家的公子哥，和那些可以随便拿捏的落魄容克又不太一样，人情面子都得给足了。乔纳斯·冯·奥尔巴赫是何等人物，虽说在金字塔的顶端排不上号，也是徘徊在权势顶端的人物。乔纳斯的大公子马克西米安倒是年轻有为，在军事情报局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是局长卡纳里斯那个老滑头的得力助手。

　　威廉·弗兰茨·卡纳里斯。舒伦保想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你来做我的办公室助理吧？”舒伦保放下手中资料，口吻客客气气，“如何？”

　　这个职务，倒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也同样是个可有可无的位置。

　　“就只是这样吗？”菲利克斯看了眼别处，面上表情平平淡淡甚至称得上是有几分冷漠，眼神里裹着的散漫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收敛过，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锐气。

　　“啊。”舒伦保喃喃了一声，心想不知道这小子还有什么好挑的？明明有求于人的是他自己，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舒伦保倒也不生气，他脾气不错，毕竟眼前这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生在温室里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年少轻狂谁都有过，最后谁也逃不过，成为曾经那些所鄙夷过的成年人，沦为这庸俗人间芸芸众生的一份子。

　　“那您想怎么样呢？”舒伦保问道。

　　菲利克斯转了转眼珠子，把视线落在墙上的照片上，随手一指，问道，“这是哪位？”

　　舒伦保转了头，却看见菲利克斯手里指的那张照片是当年他升迁时和六处A科科长的合照，“卡尔·恩比艾，六处A科科长。”

　　“那我就要做六处A科的科长。”菲利克斯满意地笑了。

　　舒伦保见状也笑了，那些乍见之欢的好感一扫全无，心想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心比天高，也不知是狂傲还是天真。刚要开口嘲讽一番，一位通信员推开了舒伦保办公室的大门，站在门口有模有样地磕了下军靴行了个军礼，喊了声，“报告！”

　　舒伦保心烦意乱，分明是一件小事，这边还没解决完，那边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乱子。他一拍桌子，口吻不悦，“什么事？”

　　“恩比艾科长的刚刚遭遇了暗杀。”

　　真巧。巧到舒伦保都觉得蹊跷，凝眸观察了一番坐在他办公桌跟前的菲利克斯。后者大方地接受了他所投递来的危险目光，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哦，”舒伦保捏了捏下巴，“什么时候的事？”

　　“五点四十五分。”

　　舒伦保看了看手表，分针刚刚转过了罗马数字的十二，现在正好六点整，只过去了十五分钟。

　　舒伦保拍了拍黑色的制服，他还是习惯穿党卫军早期的那身制服。他站了起来，对菲利克斯一个低头，抱歉道，“很抱歉，如您所见，我要暂时离开一会儿。”

　　菲利克斯闻言也站了起来，“不如带上我吧？”

　　等舒伦保一行人赶来的时候，案发现场只留下了一片血迹，恩比艾科长和与他同行的夫人早已经被送往医院，只留下一片围观的人群带着好奇心和盲目从众的人之常情堵在封锁线之外。

　　对面的酒店已经被悉数封死，几名警察在楼下维持着秩序。菲利克斯抬头一望，四楼正中间的玻璃窗户已经碎掉了。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一名狙击手隐藏在对面的房间里，心满意足地暗下了扳机，子弹划破空气直直没入另一个人的血肉。

　　七十八人。

　　是所有嫌疑人的数量，是在军队封锁九点之后，清点出来的人数，其中包括十八个隶属于酒店的工作人员，和六十个宾客。有趣的是，六十个宾客中竟然有一半是帝国军人，其中还包括了一名国防军中校一二三·冯·四五六。六十个人中甚至还有一名年轻女演员露易丝·西莱特。他们在传闻中是情人关系。

　　为了给这位四五六中校庆生，他带着众下属和一众友人在此举行一场私人性质的假面舞会，所有的来宾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暗杀和假面舞会，看来行凶之人早已预谋良久，舒伦保暗自思忖。菲利克斯在听到“露易丝·莱西特”这个名字之后，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显得有几分不自在。这个名字就像是会蜇人的水母，狠狠地蛰了菲利克斯的神经，那些不堪咀嚼的回忆已经心痛到了熟稔的地步。菲利克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要去酒店大厅的队列。

　　焦头烂额的舒伦保没有叫住他，指派了一位下属看紧了菲利克斯，省的他再惹事。菲利克斯自顾自地向电梯走去，并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数字“4”。

　　而大腹便便的四五六中校身着威风凛凛的军装，摘下了脸上滑稽的面具向舒伦保走去，“还要排查到什么时候？”

　　舒伦保真是对国防军中一众容克军官感到厌烦，因为他们多数人都自恃清高态度傲慢。但他仍然维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口吻客客气气，“很抱歉，长官。就在刚刚，帝国保安总局的一位科长遭到了暗杀，现在还在医院生死未卜，兹事体大，请您配合。”

　　他拍了拍手掌，潇洒转身，审视过被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尚有一些女士还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在那一张张华丽又神秘的面具之下，舒伦保勾起了唇，饶有兴致地走到他们跟前。

　　他的目光完全被一张鲜艳的红唇吸引了。

　　大红色口红，在这个年代是真的少见了，至少在德国已经近乎绝迹。因为元首并不喜欢大红色——所有的化妆品供应商就不得不卖力销售他们各色各样的口红，桃红色、橙红色、紫红色，却独独没有大红色的份。

　　人们崇拜他，盲目到为了一个人的喜好改变了一整个社会的风潮。

　　这个女人有着一头浓密的金发，让人生羡的发量，每一绺发都卷到恰到好处，正有一簇金发落在她白皙诱人的肩头。她裹着黑色长裙腕上搭着流苏披肩，恰到好处的展现了她玲珑的身段，在膝盖上开了叉的款式也足够特别，裙下一双修长的腿若隐若现。她手持着黑纱质的面具，一双碧蓝色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上挑的眼尾狐狸似的勾人妩媚，饱满的唇挂着一个优雅的微笑。

　　“请所有人摘下面具。”舒伦保厉声吩咐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路经过各色各式的长裙，不紧不慢地向她走去。两侧的女人纷纷揭下面具，唯有目光尽头处的她还仍保持着她的神秘，仿佛她是这个宴会背后最后的底牌，是今天舒伦保遇见最大的惊喜。

　　仅仅是一双风情万种的眼，一张微笑的唇，足以让他浮想联翩：她这样的尤物，不应该在这里和阴谋挂钩，她应该衣衫不整地躺在他的床上。

　　“请摘下你的面具，女士。”舒伦保走到她跟前，下了最后通牒。

　　她乖乖地摘下了面具，的确是一张惊艳的脸孔，甚至比舒伦保预料的还要震撼。她就站在他跟前，从头到脚，再到细节处的莹润肌骨无一不是魅色。她应是上帝的艺术品是神明送给这个世代的礼物，最不该是区区一具凡胎肉骨。

　　舒伦保张了张嘴，却面不改色，口吻依然冷漠，“请出示您的证件。”

　　“没有人会在参加宴会时还带着证件的，长官。”她轻声笑了，嗓音温软，眼睛里流露出的目光灵活动人。

　　舒伦保回以绅士的微笑，却仍是伸出了他的手，示意道，“我没有开玩笑，女士。请出示您的证件。”

　　“够了！”被扫了兴的中校走了过来，拦在舒伦保跟前，“她是我的好友，露易丝·西莱特，您不应该不认识她，舒伦保先生。”

　　“好友”一词从这么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嘴里蹦出，难免带了些暧昧色彩，却又点到即止恰到好处。真的只是“朋友”吗？那真是喜事一桩，纵然只是皮相一张，此等绝色配了这么个丑陋的男人，也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舒伦保收起了那些俗念，回头看了一眼中校身后的女人，口吻不再紧绷，“那么请问，您在五点四十五分时，在做什么呢？”